“啪！”说书人一合折扇，激动得唾沫星子都飞溅到前排茶客脸上，面色涨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白初素手一翻！那钱府当家的就捂住了脖子——你们猜怎么着？哎呦！那白初只一伸手就活生生割掉了钱家主的脖子！然后掏心掏肺，把他的五脏六腑生吞下去！”
台下茶客一阵唏嘘，有人在期间纷纷摇头：“唉，这白初真是手段残忍，钱家主又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呢！”
“哎——此言差矣！”一副书生模样的青年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老兄，你是不知道，这事另有隐情呢！”
他一只手掩住口，另一个人见他这样，便倾身侧耳听。
他压低声音，眼睛还四处乱飘，像是在警惕什么可疑的事物出现一样：
“我可听说了，那白初的现身是因为钱府小姐——钱招娣！她呐，据说和白初达成什么约定，她头天儿不见身影，第二天钱府就被灭了！你说离不离奇？哪有自己献出东西让白初来杀自己家人的？这一杀还是全家啊！”
书生低声，挤眉弄眼：“我猜啊，这事儿与钱招娣和她那情郎脱不开关系！”
“什么？！”那人惊呼，见四周看了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朝周围道歉。
然后他凑近，几乎是用气音呵出来，眼睛闪烁：“情郎？钱招娣还有情郎？”
书生轻摇扇子，他神神秘秘道：“当然！这你就不懂了吧？想不想知道这件事情与钱招娣和那情郎有什么关系？”
在这坐着的人几乎都是奔着这件事来的，那人眼前一亮：“怎么说？”
书生又把扇子收回去，眼睛紧张地往四周转了转，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后他才放心下来，接着说：
“你去前街大门找一个留着白色胡子的青年，然后给他三文钱，告诉他你是我介绍过去的，他就懂了。自然会知无不尽言无不尽。怎么样？是不是比这里的更便宜？”
那人面色有些犹豫，他在这里花了五文钱，三文钱确实五文钱便宜不少。
他问道：“保真？”
见客人上钩了，卜亦潇洒一笑：“当然保——嗷！”
一个破碎的茶杯噼里啪啦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他的额角上缓缓渗出血液。
“谁他妈砸我头！”卜易当场破功，愤怒地站起来，转身。
身后齐溜溜站起来一群壮汉，手臂粗壮，凶神恶煞。
带头站中间的那位更是重量级，脸上还有横跨半张脸的刀疤。
他上前一步，揪住卜亦的衣领，被大力拽得卜亦呼吸困难：“等……”
“等你老娘啊等，今天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你也别想逃！老子总算逮到你了！呵，你小子天天抢我茶楼的生意？老子蹲了你好几天了！！！”
感觉到这次非同小可，卜亦梗着脖子抓住壮汉的手造谣：“谁抢你生意了？明明是你这茶楼来路不明！我这是提前帮官府探查，不信你看后面的官员——”
他趁机轻点带头的穴位，那人手一松。
后面?
他们往后看去，身后除了看戏的就是看戏的。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感觉自己的手一麻，扭头一看哪还有人？跑了！
壮汉气得脖子通红，啐了一口：“妈蛋，今儿不抓住那小瘪三老子就改姓狗！”
这里说书的地方和其他地方不同，不是在大堂架台，离前门还有很远的距离。
他恶狠狠说道：
“茶楼关门！给我散开分开找！我就不信门都关上了他还能跑哪去！”
他身后的壮汉们纷纷散开。
轰隆一声，
看门的十分有眼力见，看到老板手一抬就兴冲冲把茶楼大门给关上了，一个客人也不给出去。
被莫名其妙困住的客人皱眉抱怨。
“这干嘛啊？俺媳妇还等着俺回家干活呢！”
“我还要去买书温习呢，这门什么时候开！”
“再不开门都要散集了！”
老板及时解释：
“今日我茶楼碰上盗贼，该盗贼已经盗取我茶楼众多钱财，好不容易有了抓住他的机会，这才万不得已出此下策。带来的不便还请各位客官公子小姐们谅解，今日茶楼客官已点的一切饮食免费！”
客人们这才稍作满意，继续讨论刚刚未尽之事。
……
走廊忽然传来疾驰的声音，紧随着是被撞到的人不满的话音。
“干嘛呢这是，赶着去投胎啊？”
“哎呦！撞到人连声道歉都不说！”
“……”
一间厢房里一片静谧。
茶壶咕噜噜冒着热气，一杯放凉了的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起。
岁长枫轻轻抿一口，温热的茶水流入腹中，他舒服喟叹。
他的剑被解下，搁在茶桌上。
这才是生活，他闭眼感慨，这悠哉安详的日子令人……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睁开眼。
“砰!”门被人大力撞开，他迅速拿剑。
下一秒，霜白的剑唰地拔出，锋利的剑刃横在来人的脖颈上，一丝血线顷刻间出现在侧颈。
卜亦被吓得汗毛直立，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泪流满面，还不忘关门。
“道道道友！”他结巴，“我没有恶意啊！”
“说话结巴，步调慌乱，你想骗我？”岁长枫冷静挑破卜亦的谎言。
哪个人被这么用刀架着说话不结巴的！卜亦内心呐喊。
他欲哭无泪：“就算有恶意也绝对不是对着你啊，道友！”
这时门外隐隐约约传来那些壮汉的礼貌问候和强硬的破门声。
卜亦更紧张了，岁长枫不咸不淡看他一眼：“他们找的是你？”
卜亦憋屈地嗯了声。
“为什么？”
卜亦被他盯得咽了口唾沫：“这……这说来话长！就是吧……”
岁长枫不耐烦道：“长话短说，说不出来我就把你推出去！”
见他真的要把自己推出去，卜亦吓得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别推！”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忙道，“我是神算派这届弟子中的翘楚！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帮你算出来！”
“嗯？”岁长枫仔细观察卜亦的表情。
怕岁长枫不信，卜亦连说几句“保真”。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卜亦说话似串珠般炸了出来：“不信你可以把我带去个安静的地方，我给你算卦不要钱要是不准你就再把我扔回来！”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客人你好，请问是否方便开一下门？本店正在……”
卜亦急得面色涨红：“真的！”
岁长枫看了他一眼，随后拔高声音冲外面喊：“知道了，这就过来开门！”
外面的打手和伙计松一口气，伙计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笑道：“今儿总算遇到个心胸辽阔的客人。难得啊难得。”
在这包厢里坐着的非富即贵，自然是把面子看作天还高的事情，磨烂了嘴也说不动人家开门。要不是他们老板后头有人，他们怕是连门都不敢关，生怕这些人降罪。
但他们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来开门。
打手狐疑，开始疑心这里面有鬼。
他粗声粗气：“再不开门我就要强行撞门了！”
没有应答，饶是神经大条的打手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他一脚踹开门。
包厢内窗户大开，茶炉还在滚滚冒着白汽，一阵清风从窗外吹过。
里面空无一人。
……
一处房顶上，卜亦捂着自己的脖子红着脸咳了好几声，半响憋不出一句话。
岁长枫靠坐在瓦上，有些嫌弃：“你不是说你是神算派的吗，怎么轻功法术一个都不会。”
明明这些都是各大门派基础学习的东西。
最后还得靠他拎着他衣领飞上来。
废物一个。
“……”卜亦不敢开口反驳，他讪笑，“所以我精通卜算嘛。”
岁长枫不和他啰嗦：“我想知道雪国庇佑神白初的下落，以及白初被污染的原因，还有白初被什么污染了。”
他一摊手：“算吧。”
卜亦摸了摸鼻子，掏出自己看家吃饭的东西。
在卜亦起势时，岁长枫顺口问：“所以你为什么被那茶楼老板追？总不能真是因为盗窃他财物吧？”
他没想卜亦会回答，本以为他会先专心卜算，卜算出结果后再告诉他。
结果卜亦完全没这方面的顾虑。
“……是因为一些商业竞争原因，”卜亦一边搓动铜钱一边郑重道，“但我觉得不是因为什么我抢了他的客人的原因。”
卜亦深呼吸，把铜钱抛掷，正色道：“他一定是在觊觎我高超的卜算能力！”
屋顶的风呜呜刮着，屋顶上只有两个人。
岁长枫：“。”我还说之前追杀我的人是因为我长得帅呢。
“你别不信！前阵子我在路上好好摆着摊呢，碰上他和他夫人一起出来逛街了。然后呢，小两口闹别扭，他为了自证自己永远只爱自己夫人一个，顺脚踹了我一下，让我给他卜算姻缘。”
“那我肯定是——算啊！谁会和钱过不去啊！啊，于是我就给他算，结果怎么着？”
卜亦在茶楼里待久了，耳濡目染，说话都带着一丝说书的腔调。
“——这家伙在外面养了一堆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妾！还跟人家生了好几个孩子！”
卜亦低头看铜钱，嘴上没停过，看完之后又重复他刚刚的动作，再次搓铜钱。
“我这么一个又职业道德水平的人，肯定是选择告诉他夫人啊！”
“没想到那混蛋被戳穿后非但不忏悔，而且还指责我算的有问题！”
他直言晦气。
“拜托，我要是算的有问题，我都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而是出现在我们门派的公共墓地里！”
卜亦一谈到这个就扼腕叹息：“真是的，白白被追了三条街，早知道多向那位彪悍的夫人要点钱了。”
岁长枫看着他的动作，仰头闲适地靠在瓦片上：“难怪那老板甚至放言，他今天要是抓不到你就改姓狗，原来是你把人家老婆给气走了。”
“——这种渣渣要什么老婆！三心二意，水性杨花！”卜亦义愤填膺，“更何况他只是改姓狗而已，我要失去的可是一条珍贵的生命啊！”
他又掐指，一卦一算，片刻后道：“算好了。”
“这就好了?”岁长枫有些怀疑，这一不净手二不熏香的，算的过程还在闲聊八卦，这真的准吗？
卜亦嗯了一声：“你要找的方位靠北，估计是在落剑山的雪原上。原因的话不是能够准确算出的，毕竟【被污染的神明】还是【神明】，白初再怎么样都还是属于神明的范畴，不是信徒的人算神过细，容易被锁定目标。”
“但你可以找一个人，从他那里你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信息。那人在东南方向，酗酒又落魄，贫困却安贫乐道。无子嗣，亲朋散尽，茕茕孑立。”
“我之前在这个地方过了几年，对这里的人和环境都很熟悉。所以你要找的应该是整个东阳城里最著名的流浪汉，他自号疯癫子，或许是你的熟人。”
岁长枫听到这里毫不意外地轻笑。
“——姑康。”
现实的声线和心里的声音重合。
从遥远地方吹过来的风穿过屋檐下的红绸铃铛，铜铃被吹得铛铛作响。
风形成风旋带着绿萼梅的白色花瓣直冲云霄，又在最顶峰时骤然俯冲直下，跨过千山万水，千家万户，吹得岁长枫眯起眼睛，眼前一身青衣的书生样青年终于露出他狡黠的眼神。
他支起腿，笑得像个狐狸，语调悠悠：“我很乐意能为虚谷大师兄下山出一份力，不知岁师兄接下来的路程可否多一个我呢？”
“我保证不收你一分钱，一路上免费帮你进行【神算】哦。”
师父叮嘱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在那人的弟子卜亦面前，一切隐瞒的身份无所遁逃，你要小心。”
他的身份是，
但卜亦的身份在他面前也是。
某剑客即将出现[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雪国庇佑神【白初】（2）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