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塔！”
一滴水浸透碎石土层，滴落在地。
发光的幽蓝藤蔓爬满头顶与左右两侧墙壁，细如发丝的藤，宽大的叶片，偶有一两处凸起开着脆弱的四瓣小花。
这是沧月花，多生长在灵气富裕处。
借着沧月花的光芒，勉强能看清通道的情况。墙壁还是石块居多，偶有缝隙露土基本都被藤蔓根须占据。
越往里走，潮湿阴冷的气味越重，呼吸也不顺畅，像是有张黏糊糊的膜覆盖住口鼻。
楚煜指尖在自己鼻头轻轻点了点，干脆地封了呼吸感官。
身后的瀑布轰鸣逐渐消失，整个世界只剩他沉稳的脚步声回响。
通道尽头是一个圆形水池，岸边围绕着一圈流光溢彩的柱形晶石，沧月花的藤蔓绞缠其上。
楚煜没急着过去。
俗话说得好，有灵必生异。
灵脉旁边通常生活着各类开灵智的妖物，它们为守护灵脉而生。
他随手从一旁墙壁上的沧月花上摘了片叶子，右手食指和无名指夹住，指节微弯。
接着，手腕一抖，那片脆弱的叶子裹挟灵力，仿佛坠有千钧力，擦着水面一连跳了五六次，最后撞到晶石落下。
蓝色湖水轻轻荡漾，波纹徐徐扩散，一圈又一圈。
“咕噜——”
一串细密泡泡从水底涌起，黑色的身影游曳而过。
蛇？
楚煜眯了眯眼，等着池水里的东西冒头。
然而，水底下的东西格外懒散，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只是被人打搅了烦躁地甩甩尾巴而已。
楚煜不动声色，再次摘下一片叶，故技重施。
他要是想在这里闭关就必须先把守护的妖物控制住，打坐入定后基本等同于任人宰割，他的修为不高，开了结界怕是挨不住水底这家伙两尾巴。
只能先发制人。
这下子水底下的东西生气了，池水暗流涌动。
“嘭——”
一道黑色身影破水而出，掀起的水波给这个洞穴下了场大雨，堪堪停在楚煜脚尖前。
楚煜没有犹豫，猛然一把扯下一根沧月花藤，飞身而上，在那东西露头的一瞬间，双手向下一套。
一旋身，人稳稳落回原地，手里握着两根细花藤，一手上一手下。
这时，他才看见了出水的是个什么玩意。
黑磷遍布躯体，獠牙长而利，两根须子几乎等同体长，最让人注意的，是它头顶的两个鼓包。
花藤交错着从它颈间探出，另一头绕在楚煜双手上，沧月花花藤非常坚韧，越用力绷紧越不会断裂。
只要它敢动，楚煜就能直接绞死它。
可当他看清眼前的是个什么东西之后，大跌眼镜。
“……”
这是一条快化龙的蛟。
楚煜：“……”
他之所以敢直接动手就是觉得以这里灵脉的规模不会产生什么大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条快成龙的蛟肯屈尊窝在这一方水池里。
匪夷所思。
很显然，黑蛟也明白这个道理，尴尬地弓着大半个身子在水面，和楚煜大眼瞪小眼。
就在楚煜思考着是拼一把还是先跑时，黑蛟竟缓缓向他低下了头，上半身伏在岸边。
这是对他臣服的意思。
楚煜一愣，手中花藤没松，也没掉以轻心地靠近。
可池子里的黑蛟始终保持这副姿态，它似乎明白楚煜的顾虑，竖瞳一眨便缩小身子，成了条不足一米的“蛇”。
楚煜这才提步走过去，在它面前蹲下，黑蛟亲昵地抬头蹭他搁在膝上的手。
“你认识我？”
楚煜想了半天，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他前世记忆被抹除，保不齐眼前的蛟真认识他。
黑蛟蹭他更欢了。
这下子确定了，还真是。
楚煜终于放松下来，从它颈间取下花藤。
黑蛟再次缩小身体，攀缠到他腕间，尾巴绕了两圈，鳞片凉润，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黑玉镯子。
“嗯？”
“你想跟我走？”
黑蛟用脑袋蹭了蹭他手腕内侧。
楚煜没理由拒绝，珍惜一点的灵宠就够让人界修士争得头破血流，更别说是快化龙的蛟。
并且，以黑蛟对他的亲昵程度来看，大概率也是他前世的东西，理当由他带走。
可惜黑蛟不会说话，无法从它口中获得关于自己前世的死因。
楚煜找了块没被池水波及的空地席地而坐，抓紧时间运功修炼。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
“国师，这是你的人，你来说，该如何处置？”
朝堂之上，文官武将各居左右，界限明显，正中跪着青年，直直挺着脊梁，不肯低头。
说话之人，正是礼部尚书曲靖天。
“既是我万剑宗的弟子，理应带回万剑宗审理。”宿云微从视线从跪着的青年身上收回，看向上首的皇帝。
“呵，”曲靖天冷笑，“人要是让你带走了，谁知道你会不会睁一眼闭一眼包庇了。”
宿云微没理他，谁叫唤都没用，一切的决议还得看坐龙椅的人。
事情很简单，跪着的青年是万剑宗的外门弟子，为报私仇杀了偏远地区的一个县令，最后被护卫抓住了。
本来这事上不了朝堂，但奈何有人看不惯宿云微，活像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不辞辛苦一层层上报，最终闹到了大殿前。
冕旒轻晃，珠子微动。
皇帝抬手捏了捏眉心，看着长身玉立的宿云微——国师是个很特殊的职位，无品无阶，地位全看皇帝重视程度。
但宿云微自身掌门身份也摆在这儿。
因此，他虽自称“臣”，却不用像其他人官员一样行礼跪拜。
“先将此人打入牢狱，国师下朝后再与刑部商议如何处置。”
宿云微神色不变，道：“是。”
……
楚煜知道消息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他悠闲地向后仰靠在椅子里，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惊讶道：“还有这事？”
寒鹰继续说：“现在那名弟子还在大牢中，刑部不愿放人，万剑宗也只能保他有条命在。”
楚煜问：“那被杀的县令是无辜之人吗？”
寒鹰迟疑了一下，道：“不是。”
“据那名弟子所说，两年前岭南大旱，朝廷开仓放粮救济，下发到那个县城时，县令贪了九成，饿死了几百人。”
“其中就包括他的双亲。”
楚煜指尖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冷下来，起身：“寒鹰，备车回京城。”
“是。”
人界重权。
宿云微救不了人，无非是他在京城没有足够的权力。万剑宗掌门又如何，被官员为难起来也一样步履维艰。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太讲理。
太讲理的人注定限制多。
换做魔族，了解事情真相知道手底下人没错后，就算劫狱也会把人带走。
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就少费口舌。
现在嘛，楚煜的武力虽然暂时没到能“横行”的地步，但他的权力还算高，捞个人不成问题。
快到京城时，他还在感叹地想：一直揶揄宿云微，在他的国师后面加上“大人”二字，倒是忘了，国师大人没权啊。
楚煜没费什么力就见到了被关押的人。
俨然是被用了私刑。
破茅草堆上的人形销骨立，看不出原色的衣服沾满鲜血和灰尘的混合物，身上的伤口大多深可见骨。
这些刑罚，甚至还是用灵力执行的。
作用就是受刑人伤口永远愈合不了，但又能吊住一口气。
楚煜走近生死不知的青年，在他旁边蹲下，一手从楚明远给的储物袋中摸出一粒疗伤的丹药，另一手掐着他下颌，迫使他张嘴。
丹药进嘴的那一刻，青年眼里忽然恢复神智，挣扎起来，看着楚煜，脸上写满恨意。
楚煜无奈道：“不想死就老实点，把药吃了。”
看人不停，还试图吐药。
楚煜只得拿出杀手锏：“宿云微。”
效果很好，青年一听这个名字，立马就不动了，眼里的恨转为怀疑。
楚煜补充：“我跟你们掌门认识，关系很好，你懂吧？”
青年缓慢眨眨眼。
楚煜颔首，“好好调息疗伤，别死了。”
青年再次眨眼，眼里迸发出希望的光点。
安抚好伤患，楚煜又找到看守一干人等，全部威逼利诱一番，让他们不要再给这个倒霉蛋用刑。
最后，楚煜到了刑部。
“三殿下，不是我不放人，是……”
楚煜坐在主位，端着茶杯，轻轻撇去茶沫。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满脸写着囧的刑部尚书：“是什么？说啊？”
陈江说不出来：“三殿下您不了解，虽然那县令该死，但也得死朝廷治罪啊，怎么也不该是那小子自作主张就……”
“朝廷治罪？”楚煜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笑道：“要不是刺杀的事情出来，恐怕一辈子都没人能发现那县令的罪吧？”
陈江脸憋得通红，“怎么会……”
“那县令在位一十八年，其中十七年都贪过东西，”楚煜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桌上：“看来御史台的监察……”
陈江霎时冷汗满背，刑部和御史台联系不浅，要是御史台出问题，刑部也得换换血。
都是人精，他果断打着哈哈道：“三殿下说的对，那县令本就该死。我等事务有差错，自当听从三殿下的话改正。”
“……”
和刑部尚书等人谈心过后，事情也就基本解决。
得去叫宿云微来捞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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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黑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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