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对于带男朋友回来见家长这件事，季家人都没经历过，脸上表情严峻的像是在参与一场影响重大的回忆。
季文澄把躺在房间里玩游戏的季铭思拉出来，两个人双手环胸坐在舅舅身旁，三个成年男人挤在狭小的沙发上，一脸严肃的盯着沈共秋，试图从他身上找到被妹妹/姐姐喜欢的地方。
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找不到，甚至找不到两个人恋爱的证据。
“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季文澄转头看向坐在单人沙发上的萧听禾，得到肯定回答后蹙起了眉，“你看上这小子哪一点了？”
有这么夸张吗？
萧听禾没想到这件事会给他们这么大刺激。
因为她是自家人的原因，可以拥有单人沙发坐，而身为拐走他家唯一女娃娃的沈共秋，只能坐在光秃秃的板凳上。
还是舅妈怕他凉给他拿了一个小花的坐垫。
萧听禾：“大哥，他不是你蓄意隐瞒啥也不肯说的委托人，没有必要用这个态度对他吧？”
季文澄没说话，只漫不经心瞥了萧听禾一眼，刚孩子啊试图劝他的萧听禾立马闭上了嘴，爱莫能助的目光落在沈共秋身上。
没办法她尽力了。
明明进门之前已经打了招呼，为何还是这个态度。
萧听禾想不明白这件事情，索性拿了个板凳坐在了沈共秋身边，“不是要三堂会审吗？正好也来一起审审我吧。”
沈共秋把身下的小花坐垫让给了萧听禾，自己则坐着那光秃秃的板凳。
当萧听禾出现在他们面前后，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谁也不忍心对她说太严重的话，到最后季文澄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对萧听禾说着：“听禾你去看看妈妈在干什么，我们几个男人有事情要聊。”
萧听禾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起身走进卧室，看见舅妈正在收拾衣柜，便迎了上去，“舅妈好端端的翻衣柜做什么？”
舅妈：“记得家里还留着几件你小时候的衣服，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出来。”
萧听禾笑道：“就算能找到都已经很小了，我也穿不了。”
“想着给你留个纪念。”
说着，舅妈从衣柜最下面的隐藏暗格里拿出一个超大的红格袋子，拉开拉链，里面装的满满当当都是萧听禾小时候的衣服。
“你舅舅为了给你买衣服，把自己藏了好久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提起往事，舅妈的脸上有些怀念，“他买的衣服还特别丑，什么印着美羊羊的上衣，贴着钻的小凉鞋，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买回来的。”
这些萧听禾都稍微有些印象，“舅舅是按照别人穿的衣服给我买的。”
养了两个儿子的舅舅怎么知道给女孩买什么衣服，他笨拙的跟在给女儿试衣服的家长身后，看着她们挑选了什么样的衣服，让店员拿一模一样的衣服给萧听禾试穿，回来后被舅妈吐槽还郁闷了好久。
之后买衣服鞋子都是舅妈带着萧听禾去，不过是花的舅舅的工资。
舅妈不是一开始就是完美的舅妈的，她也在学习。
“每次我带你去买衣服你都说自己有衣服穿，不用买新的，我知道你懂事，不要这个不要那个的，怕给我们太多压力。”
哥哥季文澄穿不下的旧衣服，萧听禾主动提出她可以穿。
弟弟季铭思不想要的旧玩具，萧听禾主动提出她可以玩。
她小心翼翼的在这个家生活着，生怕被不喜欢被讨厌。
舅妈拉着萧听禾的手坐下，视线扫视过她的眉眼，“你刚到家时我不太欢迎你，家里养两个孩子，压力全在你舅舅身上，我怨他带你回来不和我说一声，最起码应该让我有个准备。”
“这些年我对你的态度不算太好，听禾你和舅妈说实话，有没有怨过舅妈？”
怨过吗？
可能是有的吧。
但更多时候是感谢。
在那个孤立无援的时候，是舅舅将她带了回来，是舅妈教她生活的技能。
在这个家里，她和舅妈是唯二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但相同的性别让她们相处的最为融洽，她心疼她的遭遇，她体贴她的经历。
萧听禾用写稿赚到的第一笔稿费，拉着舅妈出去吃了顿大餐。
“这是你非要和我学织毛衣，自己织的一双小袜子。”
彩色的毛线袜子也就刚萧听禾手掌大小，上面的走线密度不均匀，大大小小的空隙都存在着。
“我一直帮你留着，想着等你有孩子了就可以给她穿。”
婴儿皮肤娇嫩，怕是穿不了这么粗糙的袜子。
但萧听禾知道舅妈是一番好意，也就没有拒绝。
“好，那辛苦舅妈帮我收好，等我有了宝宝，就拿给她穿。”
两个人又在卧室里聊了一会，等再出去时，客厅里的气氛变得融洽了许多，沈共秋和舅舅在厨房里忙碌，季文澄坐在马扎上熟练扒蒜。
萧听禾左看右看，“季铭思呢？”
“他出去买酱油了。”季文澄答道，“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可以让他一并带回来。”萧听禾没说话，蹲下身帮季文澄一起扒蒜。
从菜市场买回来的大蒜很好扒皮，指甲轻轻一掐就能轻松的将紫色的大蒜皮扒掉，白胖的蒜瓣被丢进盘子里，只留下指尖那难闻的蒜味久久不消散。
萧听禾几乎是皱眉去洗手，等她从洗手间里出来，季铭思拎着酱油和一大袋零食回来了，一进门就被舅妈数落多大的人了还整天吃这些零食，都不健康。
季铭思：“这是我哥让我买的，你怎么不说他？”
舅妈：“你哥从小就不爱吃零食，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所以他说的话就不重要了是吗？
但是真的是他季文澄指名要他买这些零食的！
萧听禾将扒好皮的大蒜拿给厨房的沈共秋，本想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好吃的，却没想到被投喂了一大块的锅包肉。
刚炸好的锅包肉还是酥脆的，没裹上酱料直接用手拿着不会觉得粘腻。
除了沈共秋投喂的锅包肉外，还有舅舅递过来刚炸好的肉丸子，“小心烫，去吃点水果，等一会就开饭了。”
萧听禾坐在沙发上透过厨房玻璃门看着两个人忙碌的身影，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好像在北市时，沈永新和吕婷也是这样对待她的。
“沈共秋。”
“这是你们北市的习惯吗？”
沈共秋茫然转头，对上萧听禾晃手的动作，他思考了一瞬，便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你说是在做饭时给小朋友零嘴的话，北市很多家长都会这样做的。”
萧听禾：“可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比你还大四岁。”
“那又不影响我给你零嘴吃。”
沈共秋手上切蒜片的动作不停，熟练将配料和酱料一并倒进锅里，再将炸好的锅包肉也倒了进去翻动，待所有锅包肉都均匀裹上酱料后，他才盛了出来装盘。
厨房有两位大厨在辛苦工作，一桌的饭菜很快便弄好摆上了桌。
几乎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季铭思想挑刺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冷哼一声便坐在椅子上。
“不太清楚大家的口味，便做了北市特色菜，希望大家不会嫌弃。”沈共秋毕恭毕敬道，不管是讲话还说待人接物都让人挑不出错来，舅舅满意的点点头。
“都是一家人，吃饭吃饭。”
怕沈共秋喝不了酒，舅舅特意从柜子里拿出饮料分发，“今天不是什么大日子，大家就喝点饮料助助兴。”
“谢谢舅舅。”
*
等吃完午饭已经是下午了，沈共秋帮忙收拾完餐桌又陪舅舅下了两局棋。
舅舅这次的棋风没有上次的大杀四方，要更加温和一些，像是一个成熟的长者在一步步带着小辈向前走，生怕他哪一步走的不稳摔到在地。
沈共秋不清楚舅舅这是什么意思，便没有冒然进攻，一直在按照舅舅的走向来下棋。
直到这一局棋输赢已分，沈共秋才放下手心的象棋子，“舅舅有心事？”
舅舅嗯了一声，常年在讲台上讲课让他的声音总是不由自主的提高，但这次他的声音却很低。
“我算是看着听禾长大的，这丫头心思重，遇事果断，如果你们两个有什么矛盾的话，一定要和我讲，知道吗？”舅舅脸上表情有些沧桑，眼角的鱼尾纹深深的一条线，让人不能忽视，“她是我姐姐留给我唯一的珍宝，我不想看她出事。”
萧听禾发消息和舅舅说要带男朋友回家，舅舅一晚上都没睡。
坐在床头望着床尾位置一直在想。
想着他小时候姐姐对他的好，想着他将姐姐从家里背上婚车时的情景，想着打不通姐姐电话独自一人坐上火车时的紧张……这些年他不是没怀念过姐姐，一想到还有萧听禾在，他就有盼头。
把姐姐留下的孩子带大，百年后他就可以放心去见姐姐。
沈共秋点点头，“舅舅把她照顾的很好，她是个很有自我的女生。”
“舅舅不用担心她，她会处理好生活的。”
两个不同姓氏的男人就萧听禾本人交流了各自的想法，最终达成了共鸣。
他们都希望萧听禾更好。
从舅舅家离开已经很晚了，夜幕从半空中降下，身旁皆是匆匆而过的路人，沈共秋和萧听禾并排走在归家的路上，路灯的灯光从高处落下，落在他们的肩膀上。
“沈共秋。”
萧听禾忽然停下，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共秋也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我在。”
两个人谁也没开口，他没问她想问什么，她没说他在想些什么，他们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对方，如同之前的生活那样，望着对方。
“我们该回家了。”
“穿着高跟鞋累吗？”
“难不成你想背我？”
“求之不得。”
“万一我以后都不想走路了。”
“那我就背你一辈子。”
“说好了。”
“嗯，一辈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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