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顾老师,那家属在哪里呀?我们需要家属签个字。”岑言推开办公室的门。
“他家属……”顾维安有些为难,不知如何解释这件事,但想了想,最后还是坦诚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蛙趣,这什么妈妈呀,送来学校干嘛,送到缅甸去算了嘛,”岑言听完后骂骂咧咧的,“你等等,这件事情我先跟我师傅说一声。”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先不说楚怀钦确实真他妈的有钱,而且他们这种情况本身就特殊,他师傅在尸体送过来之前就同意了。
再见到李子时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具装在装尸袋里的尸体。
顾维安万分唏嘘的在监护人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岑言收回单子的时候,顾维安才反应过来,“你就是尸体化妆师?”他说“你”字的时候拉长了声音,带着浓浓的不信。
“你看我不像吗?”岑言说的还挺认真的。
“也不是,就是有些意外。”顾维安有点难把岑言和方才脑海中那个混混模样的小子联想在一起,岑言这细胳膊瘦腿的,怎么瞧都像是他的小跟班,没想到啊。
果然人不可貌相。
岑言愉快的收下这单生意,又叮嘱他们三天后过来取骨灰。
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被所有积极生动温柔的形容词所修饰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滩灰 ,一摊被关进骨灰盒里面,看不见太阳的灰。
学校也并没有因为死去一个学生而改变什么,也许这件事情只是成了学生们麻木的学习时间中一点点用来消遣的话题吧。没过多久,他们还是照常的上课,学校还是照常的运转,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无非是深夜里多了颗星星,但白天的太阳仍然万丈光芒。
这些事情落实下来到了六月初,六月初学校又举行了一次模拟考,等这些杂碎的事情搞完之后就到了七八号。虽说顾维安也在给他找一个下葬的吉日,但也想在十一号之前给他搞完。
对他而言,十一号终究是一个不太好的日子。
最后,他和楚怀钦商榷之后,决定九号让他下葬。
下葬的那一天,老天非常应景的下了绵绵小雨,因为福安市这边的公坟不允许放陪葬用品,所以他们只是买了一个花篮。
顾维安小心的把骨灰盒放在墓穴中,然后半蹲在地上,烧了一些黄纸。
远方的天是灰蒙蒙的,黛灰色的山隐隐约约藏在雾里,蜿蜒着看不到尽头的小路上长满杂树,山顶上最明显的是一把黑色的伞,撑伞的人穿着的是黑色衣服,他把伞往另一边明显倾斜,地上蹲着的人也穿着同色衣服,远远望去,他手中好像捧着一把火。
其实雨下的不大,只是细细的能让人感觉到凉快而已。
顾维安烧完纸后,又在骨灰盒上面铺上银布,再覆盖红布,顶上还细心的摆放了玉佩和铜钱,做完这些事后,他把骨灰盒头转向东方,最后还轻轻的拍了拍骨灰盒,仿佛在抚摸李子时的头。
楚怀钦总觉得他熟练的有些过头。
下山的路上,雨才隐约大了起来,楚怀钦那把伞纯属是用来装逼的,到要派上用场的时候就完全不顶用。
当然觉得这伞没用的人也只有顾怀钦一个人。
楚怀钦一边骂这雨下的没眼力见,一边骂这把破伞不顶用,又一边把伞往顾维安那边倒。
素来保持“山不就我,我就山”的原则的某人开始找话题:“维安,我知道现在你肯定很难过,但是你不要难过了。”楚怀钦一说完,也发现自己说了句废话。
顾维安抬头看了眼楚怀钦,纳闷道:“我为什么要难过呀?”
楚怀钦刚要说话,就看见顾维安那张漂亮的脸蛋,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流氓笑:“老婆,我发现你穿黑色衣服好显白,要不下次你就穿黑色衣服。”
顾维安顿时瞠目结舌:“你叫我什么。”
“顾维安啊,不然你希望我叫你什么?安安?宝贝?老婆~”楚怀钦的嘴贴着顾维安的耳朵,压低声音边喘边喊。
“你怎么在哪里都能发情。”顾维安面红耳赤的一巴掌把他脸推开。
出了公坟,楚怀钦一边开车门让顾维安先进去,一边心想终于不用淋雨了。这人心里感动了一路,还生怕顾维安自责,心细的脱下外套后才进车。
楚怀钦一坐下,顾维安就感觉到他的气息强烈的侵占自己的空间,他没忍住看向身边的人,就注意到某人右肩上湿了一大片,没忍住说:“你衣服怎么湿了?”
顾维安有些得意的想他果然没发现,一边嘴欠的说:“还有更湿的呢,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顾维安沉默的把头扭过去看窗外的风景。
楚怀钦余光中看见他耳尖红红的,心里更加开心了,这货还自以为音色很准的哼唱了一路:“太久太久是否过了太久/忘了忘了开始怎开始的/喝醉了小河边唱着歌/永远爱你是我说过……”
快要到他们房子的时候,顾维安突然开口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很难过?”
楚怀钦理所应当的回答他:“你看,我一个跟他没半毛钱关系的人,我都会唏嘘一下;你一个给他把后事收拾的妥妥帖帖的人,怎么可能不难过?”
确实,怎么会不难过?
可是顾维安确实不难过,他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是他应该做的,理所应当的。
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竟然没有父母给他料理后事,那么,理所应当后世就由顾维安来处理,难不成把自己学生的尸体晾在医院里面,然后给不知名的殡仪馆火化了,烧成骨灰,最后又洒向大海。
当然,楚怀钦也非常实诚的告诉他:“我确实不难过。”
沉思一会儿他又补充道,“其实我对这个学生没什么印象,他在我记忆里一直是一个非常腼腆,话少沉默,但是成绩非常好的男孩子,讲真的,还是因为发生这件事情之后,我才正式记住了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漠?”
笑话,你还愿意给人家处理后事呢,你看人家亲娘拍拍屁股拿着钱就走人了的人,估计都不觉得自己冷漠。
但楚怀钦这二百五心里面想着是这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怎么可能,你看你平时什么时候跟我说过这么多话,现在你为了这个人跟我说了这么多个字,这叫什么冷漠?”
顾维安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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