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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丹阳长公主府,寝室。

大晟公主出阁之前都住在皇宫,丹阳长公主是唯一一位尚未婚配,仍被皇帝赐予玉京府邸,允其宫外居住的公主,地位自不必说。

然而此刻,大晟身份最尊贵女子之一的长公主殿下正僵硬地平举双臂,像个稻草人似的任凭侍女麻利地卸掉身上盔甲一样的裙装,再小心翼翼地拆下头上华美繁复的珠翠,终于长舒一口气,左右转头舒缓酸痛的肩颈。

侍女取来云锦长裙,正要为她换上,却见她摇摇头,随手一指衣架上的细麻长裙:“换那件,那件轻。”

侍女无奈,依言换掉,更衣时又听她道:“头发也随便束一下就行了,那些个珠钗沉得很。”

“是。”

“那位夫人在做什么?”

“回殿下,”侍女道,“她在正厅等候,奴婢已让人为她送上了茶点。”

“做得好。”公主点头,“我们过去吧。”

侍女低眉:“是。”

·

公主府正厅,冯小萍攥着状纸,坐立不安地等待公主的到来。

她一上午水米未进,已是饥肠辘辘,但仍不敢碰手边的茶水和一看就很精致昂贵的点心,生怕有所失礼惹怒公主,让自己错失这唯一的机会。

她正如坐针毡,终于听得门前传来一声:“公主到!”

冯小萍连忙抬头,瞬间傻了眼。

来人身穿一条简朴的茶色细麻长裙,长发仅以一条发带高束在脑后,脸上妆容也卸得干干净净,负手进门的姿态洒脱随意,哪里还有半点像巡花游轿辇上的公主。

冯小萍愣在原地,听见她身后侍女低斥:“既见公主,还不行礼?”

她回过神,慌张地起身正要跪,公主广袖一挥阻止了她:“免礼。”扫了一眼冯小萍手边茶点,“你不饿么?还是茶点不合你口味?”

冯小萍忙答:“多谢公主,民女不……”

“咕噜噜噜噜——”

冯小萍声音戛然而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着头说不出话,却听见了公主的笑声。

“是我待客不周,零嘴不好当饭吃的。”公主对侍女道,“让后厨做几个家常菜,口味清淡点。”转头对冯小萍温和地,“吃完我们再细聊,饿着肚子可没力气伸冤,是不是?”

冯小萍呆呆地点头,目送侍女领命下去了。

·

许澈蹲在公主府外的树上,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冯小萍和丹阳长公主坐在同一张饭桌前。冯小萍显然已经没那么紧张了,还能和长公主聊几句潮州风物。

她咔嚓啃了一口苹果,一边嚼得腮帮子鼓鼓囊囊,一边回想和春雨的对话。

“一回生二回熟,再帮我一次如何?”

“好啊。”许澈笑眯眯地一口应下:“帮你什么?”

“你可以挑一件。”春雨道,“一,去公主府看看冯小萍谈得怎么样;二,若公主要进宫,你跟着去,回来后将所有见闻悉数告知;三……”

春雨指间夹着一张纸条,遥遥递向她。

“去户部尚书府看看,若有这样东西,与这份名单对应多少。”

许澈托腮,饶有兴趣地打量她:“若我三件都帮了,你能给我什么报酬?”

“我会帮你拿到一个你最想要的消息。”春雨淡淡道,“无论内容,不计代价,没有期限。”

“三件事换一个消息,不太值当呀。”许澈笑起来,“不过若我拒绝,恐怕也难从别处得到我要的消息了,是吗?”

春雨不置可否,举着纸条的手没动,耐心地等她抉择。

空气静了片刻,许澈笑意微敛,伸手抽走了那张纸条。

她看着那纸条,叹道:“真是一桩亏本生意。”

“别怪我没提醒你。”春雨垂手,冷冷道,“皇宫没那么好进,大内自有高手。”

许澈展颜一笑:“我自有办法。”

·

“事情我都清楚了。”那厢丹阳长公主与冯小萍道,“大理寺审案一般不会这么慢,尤其是在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非要拖过花事礼,很可能是有人插手。”她顿了顿,“只是,你确信杀你丈夫的人是王琮么?”

“民女起初的确如此相信,可如民女夫君同窗所言,洗劫民女住处的人不像王府家丁,可能还有他人参与此案。”冯小萍道,“但无论如何,王琮必然与民女夫君之死有关。民女一介布衣并无断案之能,具体真相如何,还请衙门讯明。”

“我知道了。”公主点头,“你这几日先在我府上暂住,我会尽快进宫向陛下陈情。但关于我监审一事,你最好不要抱太大期望。”

“公主监审并非没有过先例……”冯小萍小心观察着她的神情,及时住了口,“多谢殿下,民女明白。”

公主笑了笑,并不同她计较。她知道,玉京大部分百姓恐怕都如冯小萍一样,真以为她这个长公主极尽荣宠,大权在握。

她刚要再度对冯小萍开口,忽然间像察觉了什么,猛地转头望向窗外,眼睛微微眯起。

围墙外一棵流苏树,枝叶正随风摇曳,阳光洒落,地上只有散碎的树荫。

哪还有半点人的影子。

·

子时刚过,听雨楼已经打烊。

除了大堂,便只剩春雨卧房仍有灯光。她坐在桌边挑灯看信,屋内却忽然吹入一阵夜风,令烛火闪了一闪。

“托人办事连个门都不留,”许澈坐在窗沿上,捂着心口幽怨地,“我好心寒呐,掌柜的。”

“失礼了,”春雨没抬头,语带嘲讽:“我以为你更喜欢走窗。”

许澈假模假样地轻咳一声,道:“冯小萍暂住公主府,公主明日才会进宫。”

她将听到的冯小萍与公主的对话近乎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又道:“至于第三件事……”

她将那纸条刷拉一展,上头人名密密麻麻排布整齐,竟是一份大晟在京官员名单,只不过如今上面有些用指甲画了一条印子,有些没有。

“尚书卧房内的确有个暗格,里头放着账本,大抵是官员自他手中收受金银的进出账目,没画的就是没有记录。”许澈将纸条递给她,“不过你怎么知道会有这种东西?”

春雨接过,闻言瞥她一眼:“你知道前朝出过多少位户部尚书么?”

许澈摇头,春雨道:“一百四十八位。”

“收受贿赂不是新事,留证制衡也不稀奇。”春雨扫过名单,眉心一蹙,“稀奇的是,没有出现在账本上的人。”

这名单上大晟半数京官都有标记,但有一个人的名字没有——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文鸿。

“很稀奇么?”许澈问,“玉京百姓皆知他刚正,他也参过几位贪官,不与户部尚书同流合污才正常吧。”

“刚正?不同流合污?”春雨冷笑一声,“那怎么不参他呢?”

室内一时寂静,她眉眼在烛影里忽明忽暗,像一尊看尽众生百相仍对世人低眉的观音,悲悯而又嘲讽。许澈眨眨眼,突然问道:“你为何相信我带回来的消息?”

春雨读完名单,折好放入手边木盒:“你觉得为什么我会相信别人带回来的消息?江湖中行探信之事者众多,为何听雨楼从未被取代?”

许澈摇头。

“信源广大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认识的人、去过的地方足够多,经年日久总能积攒起来。”春雨道,“最重要的,是确保消息确切属实。”

她同许澈对视,瞳仁幽深,像一池静水。

“取信首要,是为‘不信’。”

她手边还有折好的另一叠信纸,是许澈来之前她正在看的那份。许澈隐约瞧见力透纸背的字迹,也是同样的蝇头小字,密密麻麻的姓名。

“难不成宫里也有你的人么?”许澈问。

春雨不答,合上木盒:“我等着你的第二件事。”

·

翌日,皇宫,养心殿。

此时刚过午后,皇帝阮明昇正坐在桌前处理政务,一手扶着额角眉头紧锁,却听得一阵脚步声。总管太监朱瑾不疾不徐走到他桌前,垂首禀报道:“陛下,丹阳长公主殿外求见。”

“长姐来了?”阮明昇顿时直起身,“快让她进来。”

“是。”

不多时,丹阳长公主跟在朱瑾身后缓步入殿。她今日穿得比见冯小萍时庄重得多,但也不似其他公主那般奢华,最华贵的首饰也不过一根金玉步摇。

丹阳长公主停步,对阮明昇后微微躬身:“臣参见陛下。”

“长姐免礼,花事礼期间正是该和女眷们赏花聚会的好时候,今日怎么有空到朕这里来?”不等丹阳长公主回答,阮明昇便笑道,“来都来了,不若与朕一同用午膳罢。朱瑾!”

朱瑾闻声上前,阮明昇道:“让御膳房做几个长姐爱吃的菜,不要放鱼腥草,她一向吃不惯。”

“是。”朱瑾领命退下。

他已是垂暮之年,须发斑白、低眉顺眼的模样,和宫里其他老太监无异,只是走出养心殿时,若有似无地往大殿顶上投去了一眼。

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暖风吹过琉璃瓦片,几只鸟雀啁啾,掠过屋檐。

一旁小太监见他停下,疑惑道:“师傅?”

“没什么。”朱瑾收回目光,“走吧。”

·

“你来得正好,长姐。”室内只剩他们二人,阮明昇叹道,“南越使团此次入京,是来商讨茶马互市减税一事,从他们手里赚点钱真是越发不容易了。这些天本就事务繁忙,春闱才刚结束,殿试读卷官人选与策问皆未定,朕还要先应付他们,真是头痛不已。”

丹阳长公主垂眼,平日里阮明昇向她这般抱怨,她也一向只听不言,或是说句“龙体为重,让良臣多为陛下分忧”敷衍过去,无须置喙。

可今日却是非开口不可了。

“春闱才子众多,将来也必能成为大晟国之栋梁。”丹阳长公主道,“只是可惜了,今年的会元着实是天妒英才。”

“朕也有所耳闻,是那个写《兰台思旧赋》的赵士弘吧?”阮明昇埋首在奏折堆里,感叹道,“这等才子竟也是个好色之徒,可见人之才华与品行并无关联。”

“说到此事,”丹阳长公主起身,跪地垂首道,“还请陛下恕罪。”

早在八年前阮明昇登基时,就以丹阳长公主护驾有功、双腿负伤为由,免了她跪拜之礼。阮明昇从奏折里抬起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丹阳长公主,面带疑惑。

“哦?”他似是不解,“长姐何出此言?”

“赵士弘发妻冯小萍拦路喊冤,加上此案确有疑点,臣以为若是置之不理,有损陛下爱民如子之仁名。”丹阳长公主道,“故此臣擅自中断巡花游,向陛下请罪。”

“原来是这回事啊。”阮明昇笑道,“昨日之事,长姐今日才来,朕还以为长姐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呢。”

“听闻陛下昨日陪同南越使团,臣为免打扰才未曾前来。”丹阳长公主跪伏在地,面朝下道,“臣甘愿领罚。”

“小事而已,长姐言重了。”阮明昇笑容仍旧温和,“但那个民妇确有越诉之罪,应当先将状纸呈交大理寺,待案件审结,如有不公再转交刑部。”

“大理寺已于花事礼前受理此案,但却迟迟未断,还将上诉询案的冯小萍拒之门外。”丹阳长公主道,“据人证所言,此案涉及户部尚书之子王琮,赵士弘躺在停尸房的十天里,玉京城里流言四起,皆言他攀爬青楼,寻花问柳不成而死。但据冯小萍所言,赵士弘素来敬老爱妻,不似如此荒唐之人。”

“久闻王琮玩物丧志、行事乖张,竟还牵扯进命案里了。”阮明昇一脸恍然,笑道,“看来虎父未必不出犬子。”

“可是啊,长姐,”他不轻不重地敲敲桌面,“为一介草民大动干戈,属实不至于。更何况,若是她此番成功,往后人人都要上京告御状,大晟司法岂非名存实亡?”

“陛下。”丹阳长公主回答,“人人皆知若赵士弘还活着,必是殿试前三甲。大晟未来栋梁死得不明不白、名声尽毁,寒一人之心事小,寒天下士子之心事大。”

“况且,若大晟司法公正,百姓自当无冤可伸。”她冷静续道,“可若真有冤屈,拖到案件不了了之、百姓家破人亡,大晟司法才是真正名存实亡。”

“冯小萍身为一介草民,只想安居乐业,若非被逼到绝处,不会自寻死路拦公主轿辇。”丹阳长公主起身,直视阮明昇,“她与夫君一样尊君忠国,信任大晟律法,是故未以私刑报仇,拦轿喊冤,正是因为相信陛下会给她一个说法。”

她顿了顿,接下来的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另外,臣私以为她夫君才华横溢、有情有义。若臣有幸,即便抛却公主身份也想嫁给这样的人,和他终老一生,而非看他冤死半途,求告无门。”

八成是因为第一次听见她说想嫁人,阮明昇脸色缓和不少。

“长姐所言极是。”阮明昇沉吟半晌,“既然如此,朕便下旨特许大理寺花事礼期间审理此案,给大晟百姓一个交代,也让南越使团知晓我大晟法治严明,为表重视就劳烦长姐监审,如何?”

他这次宽宏得不合常理,丹阳长公主不由得一怔,但立即反应过来当下情况不容多言,只道:“陛下圣明。”

“长姐快请起吧,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姐弟生分。”阮明昇瞧着她起身,似是不经意地提起,“晚上朕宴请南越使团,南越二皇子亦在其中,说是仰慕长姐已久,一直无缘得见。若长姐今晚无事,与朕一同赴宴如何?”

丹阳长公主扶着膝盖,身形明显顿了一下。

少顷,她平静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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