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魏三爷带着几个幕僚步履匆匆的往书房走去,刚进门便见到父亲和母亲坐在那里,悠闲的喝着茶。魏三爷一阵气闷,自他从北地回来之后,父亲就撒手不问公务了,每天不是陪着母亲养花养鸟,便是和老友喝茶下棋。虽然偶尔也会找他商讨一下正事,但随着他对公务越来越熟练,如今俨然一副退居幕后的姿态……他便忙得两脚不沾地,接管了兵部之后更是披星戴月了起来。见儿子回来风尘仆仆的回来了,魏侯爷言笑晏晏的开口道,“泽儿怎回来的这么晚?让我与你母亲好等。”听到父亲的明知故问,魏三爷心中幽幽叹了口气,这还是从小动不动就练他,威严又有担当的父亲吗?作为回答,魏三爷只能快步走到案桌前,埋头准备继续处理公务。魏侯爷见此略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最近确实会棋友比较多。这时魏夫人迈着喜悦步伐走了过来,“你交代的事情办好了!柳老夫人亲自走了一趟,荣国公答应了。”她娘与柳姨是自幼的手帕交,她更是老夫人亲自看着长大的,要不是有这层关系在怕是请不动这尊佛。更何况柳老夫人向来看不惯她婆母,特别是她没了两个儿子之后魏老夫人闹着要给魏侯爷纳妾的那几年,两人更是交恶,哪家宴会上遇到,也是要相互刺几句,时常闹得不欢而散。后来,柳姨暗地里不知帮她找了多少名医,这才让她生了后面的一子一女,娘没了之后,柳姨是最疼爱她的,如今又不计前嫌这么帮她……
魏三爷微微一怔,缓缓的放下手中的毛笔,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改日儿子一定登门感谢老夫人。”魏夫人却轻笑了出来,“柳姨那边有母亲,你就莫要操心了……泽儿,你喜欢荣家小姐吗?”她和魏侯爷的想法不同,她希望儿子找一个心意相投的女子。她已年过半百,见过多少豪门大族联姻,就见过多少夫妻貌合神离的勉强度日,她不想自己儿子也这样。儿子要娶这人,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说是最好的选择。魏三爷眉毛微蹙,知道母亲的小女儿心思又出来了,父亲宠爱了母亲一辈子,母亲才会在意喜欢与不喜欢。
作为魏家未来的掌舵者,魏三爷骨子里对权势的热爱胜过一切,他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婚姻于他最大的用处便是黏连更多的势力……“父亲,母亲,儿子的婚事还需要你们多操心。”面对儿子的避重就轻,魏夫人轻轻的叹了口气。魏侯爷却是高兴不已,他的老友们都抱上孙子孙女了,就他还没有,每次看到老友们不经意间的炫耀,他那颗坚硬的心都酸酸的,又羡慕又嫉妒……如今儿子总算开窍了,孙子孙女那也就不远了……想到此,魏侯爷的笑容又大了几分,“泽儿放心,咱们府上很久没有喜事了,何况咱们娶的还是国公爷的千金,听闻荣家姑娘长相貌美,性情洒脱,我和你娘十分满意。过完年,我和你娘一定为你好好操办这桩婚事。”说罢,就拉着夫人欢快的走了。看着父母远去的背影,魏三爷轻轻的松了口气,脑中却是不自觉的飘到那夜的马车里,带着浅浅茶花香的热气一下又一下的喷洒在脖颈上,真实又梦幻……
“你个老东西,我还没有问明白呢,你急着拉我出来做甚。”魏夫人用了几分力道甩开了大手,一脸不高兴的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是咱儿子自己提出来的,那必然是有几分了解和喜欢的,你跟着操那么心做甚。儿子不想说便不说。”魏侯爷追上了夫人,又把一双葇胰握在手中,只见夫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就气我吧,气死我你好纳妾是吧,刚好如了你母亲的心意。”陈年老醋又被打翻了,魏侯爷只好耐心的哄着道,“我怎会气夫人呢?你当你夫君近日天天出去会棋友是白去的。东宫的徐先生你可知?前几日我和他对弈了一局,你猜他说了什么?”这倒是勾起了魏夫人的好奇心,面色缓了下来,只直愣愣的看着他,魏侯爷心中一阵好笑,“泽儿救过荣家大小姐,那姑娘对咱儿子一见钟情。咱儿子虽然嘴上不说,但一回来就上门求亲……”两人心照不宣的的对视了一眼,魏夫人变脸似的拉着魏侯爷和她说更多的细节,仿佛刚才骂老东西的那个人不是她。两人又窃窃私语的细细品了一番,果然八卦最是容易让感情升温,哪怕八卦的是自己亲生儿子。魏三爷这边却是连打了几个喷嚏,吓得孟阳赶紧关紧了门窗……这天儿还真是越来越冷了。
世安堂内魏老夫人正在点着茶,自从年纪大了以后,老夫人便很少做这些事了,精力时常不济。秦妈妈拿着油灯又靠近了些,老太太从下午做到现在了,只是没有一个像样的出来,“这冬日寒冷,老太太您早点歇下吧,可别让寒气入了体。”魏老夫人这会儿方才感觉到胳膊有点酸痛起来,叹了口气,方才罢手,“许久不做便手生了。泽儿回来了?”,“三爷今日倒是回来的早,这会儿估计还在书房呢。忙过年关前的几日,三爷便能好好的歇个年了。”秦妈妈铺好了被褥扶着老太太去了床上,虽说屋里炭火没停过,但入了夜还是冷的,老太太的胳膊也是微凉。老太太静静倚靠在床上,沉默了许久才说道,“秦娘,府中过完年怕是更加忙了,泽儿既然已经去国公府提了亲,年后婚嫁之事便要提上日程。
那柳家老婆子对我魏家的事倒是上心的很,前脚林氏刚去,后脚就去荣国公府登门了。倒是显得我这个正儿八经的婆婆没甚用了。”秦妈妈怎会不知老太太和柳老夫人之间多年的恩怨?心下了然老太太这是看不惯了起来,“要是没有您,咱们三爷能如此有本事?您莫要多想。”老太太心中冷哼了一声,她做的再好,也比不过林氏这个亲生母亲,“弛儿当初和那林氏背着我相好了起来,为了娶她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可那林氏只知道舞枪弄棍,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连个帕子都绣不来,更别说下厨做羹汤了。嫁进来这么些年,还是不懂规矩,忤逆长辈的事情做的还少吗?那荣家姑娘自幼长在西北,想来性情比荣氏还要彪悍几分,咱们这府中以后怕是更加热闹了。”秦妈妈静静听着这些,心想这么些年这对婆媳私下往来不多,各自守着自己的院子过自己的日子,倒也相安无事。可老太太今日怎么把话说的如此直白了,便试探着问道,“那日老爷来和您说有意和荣国公府联姻,老奴见您甚是高兴,心中以为您也是满意的。”老太太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略带嘲讽的说,“弛儿都把利弊说的那么清澈了,我还能说什么?说不同意,说我心中中意的是青儿?他们夫妇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知道我将这承德侯府的荣耀看的最重,便处处以利说之。也罢,泽儿能有荣国公这样岳丈,日后在朝中更是多了助力。泽儿有雄心抱负,我不能拖他后腿。”她了解自己的带大的孩子,双十年纪便是兵部侍郎,这帝都有几个孩子能比得上她的泽儿。
有个国公爷作为岳丈,泽儿的仕途绝不会止步于此,日后从侯府晋升为公府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可惜了她一手调教的青儿,论样貌才学,贤惠淑德,这帝都有几家姑娘可比的,可偏偏输在了这家世上。她那老哥哥虽然也是朝中三品大员,但和荣国公府比起来还是差的远了。老太太悠悠叹着气,心中甚是可惜,儿媳、孙媳都是出自武将之家,她这辈子还真是没有和文官世家结亲的缘分了。秦妈妈赶忙又安慰道,“等荣家姑娘进了门,您再劳心多调教调教,三爷一向敬重您也不会说什么的。”只见老太太浅浅的点了点头,“我年纪大了本不想管那么多事情,免得讨人嫌。但若是指望林氏管教儿媳,只怕他们婆媳一拍即合,闹得这偌大侯府跟兵营子似得,哪里还有书香门第的风范?这么些年,老身孙儿都折了两个,那林氏还是不见悔改。好在简儿倒是个乖孩子,一手楷书写的十分端正,这才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该有的样子。”秦妈妈听到此便笑了起来,“这还不都是您的功劳,寒冬腊月的都陪着咱们小姐在书房绣花练字,这才有了今日这般才华。”,“就你这老奴嘴甜,简儿要是有我当年一半的样子我便满足了。”秦妈妈深以为然,她家老太太还是姑娘的时候除了女红厨艺拔尖,更是饱读诗书,才华不栉进士,遥遥领先帝都一众闺阁女子。如今怎能看上那些只会舞枪弄棍的女子?顾家小姐倒是颇有老太太年少之风范,虽身处闺阁却是擅长一手好丹青,只是可惜了。主仆二人又闲话一二,方各自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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