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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冷血

梁家二老正一筹莫展的坐在桌子的两边,看到大儿子走了过来,赶忙上前问道,

“怎么样?能吃下去东西了吗?人好些了吗?”

提到这个,梁清与一张脸就垮了下去,坐在椅子上有些丧气的说道,

“吃的还是不多。”

二老轻轻的叹了口气,梁老太太安慰着说道,

“你也别天天守着她,她也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毕竟是她一母同胞,又一起长大的亲姐,这份感情……哎,多么好的孩子啊,就这样没了……”

一听到“没了”二字,梁清与赶忙提醒道,

“娘,这些话你可别当着晚晚面说,如今她怀着孩子,受不了这些……”

梁夫人一听,一双眼睛圆瞪,说道,

“你当娘是傻的?”这孩子以为谁都和他一样傻乎乎的。

算了,亲生的!

又问道,

“如今兵部没事了?”天天守着也是压力,转移下注意力也好。

“三哥弄得好好的,我就不去添乱了。”梁清与还在想着怎么让自己娘子心情好点儿……

“老三这就开始忙起来了?怎么说荣家发生了这么大事儿,他也不管的?也不去找找的?”这也太让梁家二老震惊了,发妻不知所踪,这也太薄情了些。看来坊间传闻不见得都是假的,魏三确实是不喜这位妻子的……

“爹娘,儿子一直没和你们说那日在青山的场景……哎,书上所说的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如今已经找了几个月了,昭昭姐怕是……儿子一直不敢说,就是怕伤了晚晚的心。”梁清与想到那日,浑身就一个哆嗦……

“三哥回来那日就去过一趟了,怕也是觉得无望。”梁清与对魏三爷有种本能的维护,总觉得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他都能理解。

“老三年纪轻轻就做到如今这个位置,如今又有从龙之功傍身,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在盯着他呢。”一直未说话的梁老太爷出声说道。

这世道本就是如此,荣家那丫头虽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但人没了,什么名都是假的……魏家那么大的荣耀要后继有人,谁家女儿嫁给魏三爷,就算是继室,那也是一步登天了……老三又是个孝顺的……世人多健忘,也许要不了不久,他们又要去魏家喝喜酒了,梁老太爷忍不住在心里一声叹息……

梁清与瞬间就明白了了他爹话里话外的意思,一双眼眸慢慢垂了下来……其实他一直知道昭昭姐的情深,三哥的冷漠他也看在眼里……这一直是晚晚不喜三哥的原因……他曾经在心里深深的为这些复杂的关系纠结过……

在三哥的心里,家族荣耀高于一切……他能理解,但并不代表认可……

自打醒来以后,荣锦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慢慢的,很多记忆也在陆续回到脑海里……竟然活了下来……想要动一动,却发现还是动不了多少,想来是不死也残了吧?那还不如死了……

脑海里突然就停留在那日山崖上的一幕又一幕……自己的四个大丫头拼死保住了她……那些惨状……荣锦忍不住红了眼眶,然后泪水项决了堤一样模糊了双眼……

乐天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就看到这一幅场景,不自觉有些尴尬起来,但又想到自己花了那么多金贵药材才救了她,她竟然不珍惜……

“你这女子,我不过说了你几句,你就哭了起来,谁让你先说我黑的,你可知道为了救你废了我多少金贵的药材。哼!你倒先委屈了起来……”

乐天端着刚熬好的药,直戳戳的站在床边,嘴里嘟囔着,一刻不停。

“先生误会了……我只是想到与我一起长大的人为了我救而丢了性命……我只是难过罢了。”

荣锦说着说着,眼泪再次落下。

“好了好了,那个又高又壮的是你兄长?那真是可惜,那么年轻强壮……你不用担心,我和徒儿已经埋了他,日后等你恢复了,也可以去祭拜一二。”

乐天端着一副长辈的模样,潦草的安慰道。

荣锦却是一头雾水,随即慢慢想起来他说的是谁了……看来赫连顿是真的死了……真好!只不过这位恩人好像是误会了……

见她沉默,乐天觉得她应该是悲伤的不能言语了吧……算了,还是多安慰一下吧。

“不过想来你和孩子能平安无事,你家兄长也能瞑目了,我已经安葬好了他,莫要伤怀了。”面对年轻生命的逝去,总是让人伤感的,医者更甚。

“孩子?”荣锦听到这两个字,更加迷惑,怎会有孩子?

“是啊,呐,在你肚子里。”乐天挑着下巴指指荣锦的肚子。顺着乐天的眼神,荣锦看着自己依然还很平坦的小腹,一脸的疑惑与茫然……

看着她的表情,乐天恍然明白:“你竟不知自己有了身孕?我捡到你的时候,你都快死了……谁能想到后面竟然发现你有了孩子……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这是什么神奇女子,竟连自己怀了孩子都不知道。

“我怀孕了?有孩子了?四个月?”荣锦一脸难以置信,想要抬手摸一摸,看看是不是幻觉?但却动不了。

“你别动,好好养着,孩子好的很。我乐天也算是见过世面了,没想到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又在树上挂了那么久,竟然没死,孩子竟然也没掉,真是奇迹,你们家祖坟怕不是冒烟了?估计你夫家的祖坟也冒烟了,才能保你和孩子大难不死,想来是个有后福的。”

乐天唏嘘不已,想着刚捡到这女子的时候,遍体鳞伤,已然奄奄一息,看见他一把抓住,那一把怕是用了十成力气,现在回想起来胳膊隐约一痛……面对如此强烈的求生欲,乐天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几尽倾家荡产才救回这女子,不为其他,只因敬畏生命。

听到“夫家”二字,脑海里凛然想到一张愤怒不已,几欲掐死她的脸……怒从心来,悲上眉头……神色更加凄然。

乐天从未在一个人脸上看到如此怆然的悲伤,不禁怔了怔,难得一见的嗫嚅起来。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别人要是和他强硬,他厉害的不得了,可要是人家在他面前露出柔弱来,他就会打心里觉得不好意思来。难道他埋的那个人不是她兄长,乃是她夫君?那这也太惨了吧……还多了个遗腹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嫌弃你,医者救人乃是本分,但你这样情绪大起大落的,是很难好起来的。”说完把药放在床边,丢下一句趁热喝,就遁了。

荣锦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安排好了所有人,而弃了他……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没有那么在意的……也许是现在的身体太脆弱了吧……

想到那日偶然看到的和离书上写着……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和离书上的字历历在目……原以为只要自己不惜一切的付出,总能焐热他的心,谁曾想他的心是石头做的,怎的都捂不热。原以为他对她总有那么点喜欢,床笫之间是那么浓烈……

最大的不爱不是争吵与冲突,而是生活中许多细节上的忽视,关键时刻的冷漠……

荣锦脑海里出现很多画面,初见、定亲、嫁娶……原来掀起盖头那一刻看到的冷漠不是烛光晃了眼……爱意浓烈终究抵不过一厢情愿……她曾经那么期待他们之间能有个孩子,如今这个时候孩子却来了……她心里充满着迷茫。实在是太累了,迷糊间又睡了过去。

炎炎夏日,当初南下的许多氏族开始北上,虽然天气炎热但抵挡不了归家心切。荣家与魏家也在其中,但架势要比其他氏族大的多……毕竟能让天子亲迎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荣国公夫妇看着已经被修缮一新的门楣,想到去年初冬时仓促南下的那一晚,如今却已经是酷暑了,明明没有多久,却觉得像是过去了许多年……荣国公觉得自己的心态像是老了十岁。

“咱们走的时候裹得那么厚,如今已经是轻衫了……”

荣夫人抬头一直看着这气派的门楣,听到这些话,神色间一片淡漠,过了许久才说道,

“太红了些,像是鲜血一般……”像是她女儿的鲜血一般,想到这里,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荣国公的神色也带上了深深的哀默,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轻声说道,

“咱们昭昭是个勇敢的孩子,国难当前,她做出这样的选择……于她自己是无憾了。”

荣夫人并不想再说这些,只扶着身边的人慢慢走了进去……

等在厅堂内的众人,看到两人,纷纷红了眼眶,挺着肚子的荣钰看着苍老了许多的父母,忍不住扑了上去,瞬间便泪流满面……一旁打着绷带的荣铮也微微红了眼眶,西北打的那样难,他都没有怯弱过,如今见到自己的家人,却还是深深动容了。

荣国公拉开女儿的胳膊说道,

“你如今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不要如此动情动性。”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梁清与,轻轻的点了点头,梁清与赶忙行了礼。

待到众人都坐下,荣夫人深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轻声说道,

“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众人都深深的点了点头,他们能够活下来,是荣家的血亲拿命换来的……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扬眉吐气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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