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青丝垂落,谢寒山低眸,睫羽垂下,留几分阴翳。
墨绿色的长衫绣着古松白鹤,烹茶的动作流畅,行云流水,观之便觉赏心悦目。
“一二。”嗓音温润,如珠落玉盘。
名为一二的暗卫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
“大人吩咐。”恭敬垂首跪着,显出温顺的姿态,黑色的夜行衣包裹着精瘦的身躯。
谢寒山眼眸未抬,只温言道:“以后不用跟着我了。”
一二闻言怔愣,终于抬起头来。
尚是一副少年的面容,面上依旧无甚波澜,只眸中有几分失措,倒是多了几分生气,又迅速低下头,声音低哑。
“大人…我做错什么了吗?”
谢寒山伸手握住茶壶柄,雾气升腾,他将热茶倒入杯中。轻抬眼眸——
“坐吧。”依旧温和,与往日一般无二。
不再迟疑,他起身端端正正地坐在离谢寒山最远的古木椅上。
清润的乌眸含笑,谢寒山也没再说什么,执起青瓷茶杯递在他面前。
“尝尝?”
沉默的少年略显局促,双手捧起茶杯急忙就要灌下,谢寒山伸手压下他将要抬起的手臂,隔着轻薄的衣衫传来温热的触感。
布着伤痕的双手握着茶杯轻颤,谢寒山垂眸瞥过,神色自若收回手,屈肘撑脸,青丝尽数滑向右肩,温声笑道:“还不快松开。”
他缓过神来,松开茶杯,双手无意识地握了握虚空。
谢寒山执起茶杯轻抿,长睫氤氲在热气中,“我为你和三四他们准备了金银,离开之后,寻一清静地,做个好营生吧。”
学着谢寒山的模样轻啄茶水的人闻言一愣,抬头看他。
那青年面容温和,却神色淡淡,青瓷杯被把玩在手中,漂亮的琉璃眸中好像空无一物,清冷矜贵宛若降世谪仙,好像下一秒就要羽化消失。
询问缘由的话语一下子压在嗓子眼,直往下压得一二有些呼吸不畅 ——
他不敢问,也知道得不到回答。
谢寒山不会在乎的。
几乎是下意识心中浮现出这句话。他紧紧握了握手中的青瓷茶杯,突然觉得茶杯带来的灼热感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是,大人。”他听见自己回答。
谢寒山轻轻颔首,将茶水用尽后起身,几步迈到门口,将要踏出门槛时后方传来一道沉闷声音。
似霈泽将至,欲下未下。
“大人,还记得您给我取的名字吗?”
谢寒山脚步未停,轻飘飘抛下三字。
“谢泽兰。”
……
……
深色床幔垂着,掩住内里玄色锦被覆着的少年。本安静睡着的少年脸庞上眉头忽轻轻皱起,片刻后缓缓抬起眼眸,打量了周围几眼,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谢寒山坐起身,斜倚在床上,垂眸敛目。他从不信神鬼之说,可现下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时光倒回,让他不信也无法。
每一次所遇之人都相差不大,所遇之事虽有不同,却终究左右不了结局。
思虑片刻,复又躺回床榻,懒得动弹了。
好啊,那就瞧瞧你是哪路神仙。
——
随手披了件衣裳,披发赤足穿过廊下,一路上用四指拨弄带着雨水的花瓣,似乎感觉不到凉意,面容平静望着廊外雨帘。
这接近永生一般的回溯,让他对生老病死的印象都模糊起来。
活着,能活着固然好呀,但这种被人攥在手心里的感觉可真是…
垂手捻了一片花瓣,被揉搓破碎的花瓣在手上留下绯色痕迹,忽低声笑笑。
“五弟来了为何不出声呢,显得是我怠慢了。”
执青绸伞的少年于雨下立着,勾着唇角望着廊中那人,眼尾下垂,天然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见三哥似有心事,实在少见。”
“如何有此一说?我不曾有心事。”
谢常煜轻轻转了转手中伞,目光却未移开,微微歪头冲他笑。
“听闻三哥染疾,特地来看看。如今看来,三哥应无大碍。”
谢寒山略一扬眉,拉长音调“哦”了一声。
“我若没生病,你便不来看我了?”
“三哥说笑了。”
谢寒山弯了弯眉眼。
“自是说笑。”
收了伞步入廊下,谢常煜垂眸瞥见他赤足立着,想替他拢拢披在身上的外衫。
“三哥本就在病中,更该注意才是…”
谢寒山却下意识避了一避,谢常煜的手在半空顿了顿,似是没察觉他的动作一般,替他拢好衣衫。
两人身量差不多,他垂眸看谢常煜,谢常煜也抬起眼眸来对上他的视线,不躲不闪。
对视片刻,谢常煜现移开目光,将手中提着的点心和伤寒药剂放在圆桌上。
“三哥真是不同我见外,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谢寒山退了两步,闲闲倚在一旁,目移至廊外雨帘。
一手轻敲眉侧,另一手接雨。
“我近日懒散,屋内杂乱,就不让五弟笑话了。改日一定好好招待。”
没想勉强,谢常煜唤了两侧木人一般侍立的仆从去为谢寒山取来鞋屐。
示意那欲为谢寒山穿鞋屐的仆从退下,半蹲下身轻抬他的脚踝。
谢寒山微微一顿,收回脚踝,摇头笑着。
“何曾病到这个地步了,我自己来便是。”
穿好鞋屐,谢寒山净手后在廊下为他沏了一壶茶。
“风尘仆仆,刚从山下回来?”
广袖下指尖轻捻,谢常煜闻言点头:“是啊,一回来就来了三哥这里,却连屋都不让人进。”
谢寒山低头:“点心不错。”
“哈…”谢常煜轻弯眉眼,捧起热茶:“我去了京城。家主说,我们这里要添一孩子了。”
“家主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听说身世可怜,天赋却是难得一见的。”
新来的孩子…?
以往几次回溯这山上从未新来过孩子呢。
谢寒山没抬眼,屈指轻敲。
“是吗,多大了?”
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谢常煜微微偏头瞧他。
“三哥在意?真是意外。”
“五弟千里之外带回来的消息,价值千金。”
噎了一噎,谢常煜垂眸轻笑。
“那孩子十四五岁的样子,不亲人也不露怯,武学却出挑。”
“家主唤他
——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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