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简简的任务进度条暂时卡在了十五那里。倒不是最近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名场面，主要是因为这两天季明渊跟发了疯一般天天晚上跑来御书阁通宵看书。
张简简作为御书阁值夜人，自然得陪他一起通宵。更何况这个狗还三番两次地使唤她去做些根本没必要的事情，纯粹就是折腾她。
这几个夜晚折腾下来，别说去围观名场面阻拦周衍和沈橤的亲近了，张简简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终于在听说周衍和沈橤第二次见面也已经完成了之后，张简简彻底绷不住了。
春烟当时恰好在现场，下午五六点钟天近黄昏时张简简睡醒的时候，春烟迫不及待地跟她好好八卦了一次。
据说两人是凑巧遇见的。
靖阳侯府的沈二小姐是进宫来拜见沈贵妃，给沈贵妃带一些家里做的有趣的东西，还有一些女子间的书信。另外听说靖阳侯世子的儿子过生辰来着，沈贵妃不能赶去庆贺，这一趟便由沈橤前来诉说生辰宴上的欢喜。
听到这里，张简简有些不解。
她问春烟，“靖阳侯世子儿子的生辰宴，是什么时候办的？”
春烟想了想，“听说是前天吧。”
前天。
张简简记起来了，那天晚上季明渊身上有酒气，而且进了御书阁就闷头看书，看了一个多时辰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张简简有些无语，又有些生气。
季明渊这厮已经阻拦她围观吃瓜好几次了，自己都成这鬼样子了还不忘来御书阁监视她，真是够了。
春烟继续说。
镇北将军府的小公子周衍周少将军，据说这次进宫，是太子殿下叫他去一同赏弓的。据说周少将军本不乐意前去，后来不知谁说服了他，也欢欢喜喜地去了。
这一去，两个人就在宫里遇见了。
周衍一眼就认出今日穿烟紫色罗裙的女子正是那天街上的鹅黄衣衫的女子，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就想叫住她。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位女子是叫什么名字，不知如何称呼，故而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旁边的太监见他如此，有意提醒他，“少将军，那是靖阳侯府沈二小姐。”
周衍一听，便大步走过去，追上沈橤的脚步。追上倒是追上了，周衍却迟迟没有张开嘴叫她一声。
这可把那小太监给急坏了。
好在沈橤身边的婢女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一转身便看见随在她们身后的周衍。那婢女被吓了一跳，连忙护住自家小姐，质问周衍：“你是何人，为何尾随我们？！”
周衍见那女婢也生得一张好颜色的面容，不由得想沈二小姐身边人才辈出，不愧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端正地见礼，“沈二小姐。”
沈橤自然知道眼前人是周衍周少将军，但是她只微微一笑，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周衍以为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便自报家门，“我是周衍，镇北将军府的。”
沈橤这才盈盈一礼，“周小将军好。”
其实当时两人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无非就是周衍听说你家小侄子过生辰，我顾不得去，在这里补一句生辰快乐。然后沈橤笑着说多谢小将军挂念。
而后沈橤主动说起自己要去沈贵妃宫中，恰好周衍要去的太子赏弓处经过那里，二人便一道前去了。
春烟当时正好送东西路过，又恰好等同伴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完整地目睹完了整个过程，最后还目送沈橤和周衍二人并行而去。
春烟对着张简简笑的那叫一个花痴，她道：“你是没眼福看见啊，周小将军是真的俊郎非凡啊！我们平日里偶然见几位皇子，都觉得是天上神仙一般的人物，又俊美又有能力，是再好不过的。原来周小将军这一类的也能惊艳到这个地步啊！”
张简简呵呵笑笑，心想是的，被特意设定出来给男女主添堵的人物，没有一张好面皮，怎么能行呢。
只是现在无端给人添堵的，变成了季明渊，而且被添堵的人，还变成了自己。张简简越想越气。
季明渊是死的吗？沈橤都跟周衍第二次见面了，他还不急吗？居然还有心思夜夜来御书阁找她的茬？
她不信。
她赌今晚季明渊要去找沈橤。
在御书阁拿着鸡毛掸子扫了半个时辰，又拿着扫帚扫了半个时辰，张简简心想果然季明渊这厮还是得用沈橤来治。
男人呐，就是得给他点危机感，不然他还真以为沈橤就这么被他轻易拿捏了？
张简简简单收拾好了御书阁里的东西，做好了要翘班去围观吃瓜的准备的时候，御书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张简简愕然回身，季明渊手中依旧拿着一卷书，推开了门，抬脚正往御书阁内走。他面色微带疲倦，但是看张简简的目光依旧如猫看老鼠一般。他见到她惊愕的表情，心情居然离奇的变好了一点点。
这下张简简属实是被气笑了，她心道好啊季明渊你个狗，既然你不仁，那别怪我不义。
放下鸡毛掸子，张简简上前去把御书阁的窗户都打开，四面通风，凉爽非常，也确保外面站岗的侍卫和偶尔经过的宫女能一眼看见阁内的情景。
张简简熟练去把茶水和糕点端过去，端过去的时候还特意提上了笑脸。她亲手把糕点碟子端下小托盘，又亲手给季明渊倒了杯热茶水，还十分贴心的提醒：“茶水烫，殿下当心。”
季明渊点点头，还没有察觉到张简简的异常。他心里装着沈橤和周衍的事情，纵然今天张简简如此不同于寻常，他也一时没能反映过来。
直到张简简殷勤地忙前忙后，给他添茶研墨铺设纸张，又眼明手快地把他看完不用了的书籍收整在一旁，保持书案的整洁。她围着书案来回忙活，居然足足两个时辰都在季明渊的视线范围之内。
那只躺在一旁的可怜巴巴的鸡毛掸子宛如失了宠一般，孤零零的落在书架上，再也没能等来张简简的光顾。
季明渊终于察觉到了。
御书阁门户大开，怕是她这般体贴入微的模样，已被不知多少人看见了。
季明渊瞥张简简一眼，张简简拒绝接收他的视线。
季明渊只能出声，“把窗户和门都关了。”
张简简立刻在脸上飞出两抹绯红，然后莲步轻移去把门窗一扇一扇地关上了。她这次动作慢得很，关窗户的动作也矫揉造作的很，仿佛不是在干活，而是在表演。
随着最后一扇窗户被合上，张简简脸上那一抹绯红立刻消了下去。她走到季明渊书案前不远处，问：“殿下，夜深了，殿下不回去休息吗？”
季明渊头也不抬，压根儿不理会。
张简简料到他会如此，她继续问：“那殿下明日可还来通宵达旦了？”
季明渊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亭亭而立的张简简，“来如何，不来又如何？”
张简简颇有深意地一笑，“不如何，只是想问。”
季明渊看着眼前的宫女，发觉出现在的她似乎有一股爱谁谁的大无畏感在身上。她那样肆无忌惮的问话与答话，一点儿也不像个做小伏低为人奴婢了五年的女子，反倒像在朝堂之上与他处处作对句句回怼的老朝臣。
果然，他之前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季明渊心底突然生出一种“不负我辛劳日久”的满足感，他扯起嘴角，道：“你可知，以你的身份，无权过问这些。”
张简简无所谓的看着他，“我问了，然后呢？”
季明渊挑眉，“你僭越了。”
“哦。”
张简简转身，拿起被忽略了两三个时辰的鸡毛掸子，连礼也不行，大步往御书阁里面走去。一路上她随意地扫扫书架上的灰，然后随便找了个角落就开始睡觉。
仿佛外面没有季明渊这号人物。
季明渊有些诧异，他起身，跟着张简简往里间走去，眼看着张简简找了个小板凳坐下然后趴在矮桌上睡了。
他静立当地，有些想不明白。
张简简嘴角一扯，扯出一个轻蔑的笑来。
不明白没关系，马上你就明白了。
沈橤这两天有些烦。
她自小到大很少烦心，除了偷偷建立培养自己的势力让她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心烦之外，她几乎是一路无忧地活过来的。一直快活自在，甚至是高歌猛进地生活着，直到这几天。
其主要原因在于季明渊。
还有一个季明渊这几天一直念叨的小宫女。
大概小半个月前，季明渊问她记不记得一个叫张简简的宫女。沈橤心里想，我又不是过目不忘，我怎么可能谁都记得。不过她面上还得端着端庄温柔的笑，问他怎么无端端提起一个宫女：“怎么了，这个小宫女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季明渊没说别的，他后面很快就岔开了话题，和她说起了风花雪月。
他这样不正常，沈橤自然留了心。
很快，她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就传来消息，说这个叫张简简的宫女是个寻常人家送进宫来当差的，徽州府人，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十三岁送进来，在宫里五年，如今已经十八岁了。在御书阁值夜，勤勤恳恳的，也算是称职。跟周围的男监女婢们相处的都还算不错，有一个比较好的朋友叫春烟。
除此外再无别的任何信息。
简单来说，就是个蚂蚁似的普通人。
沈橤笑了。
这么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怎么就入了三皇子季明渊的眼，能在他心里留下个名字呢？
再后来，眼线传出消息来说三皇子连着在御书阁通宵看书已经三四天了。
本来沈橤应该要好好注意一下的，但是季明渊去御书阁通宵的原因在于她，是她让季明渊帮忙找些资料的。季明渊白日里要练兵要上朝要处理事务，想来也确实只能晚上去查资料。
所以沈橤就没有在意。
直到“三皇子看中了御书阁守夜人”的风言风语传到她这里，她才冷不丁地想起来季明渊通宵达旦的地方，正是那个张简简值夜班的地方。
消息传的很有鼻子有眼的，说是一向不喜女婢近身伺候的三皇子一点也不排斥张简简的贴身伺候，甚至张简简端着茶杯把茶水送到三皇子嘴边上他都没有拒绝。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三皇子后来跟张简简说了什么，张简简满面春色地去把御书阁的门窗都关严实了。而后侍卫隐隐看见屋内显示一个女子的影子往内里走去，紧接着男子的影子也跟了过去。
传言到此戛然而止。
后面是何情景，颇为勾人心魂。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橤低低笑了笑。
她身边那个十分好看的侍女，叫云晔的，反倒很替她鸣不平，她把三皇子好一顿斥责，说他怎么可以这样见色起意，这样把小姐置于何地。
沈橤轻佻一笑，“你怎么知季明渊他对我就不是见色起意呢？”
云晔诧异地回嘴，“三皇子殿下对小姐您那当然不能是那么浅薄的啊！定然是那个叫张简简的下贱婢女勾引的殿下，小姐，这等居心叵测的人，您可不能留她！”
沈橤没有说话，没有反驳她，也没有应和她。云晔不明白，但是沈橤的不语，已然取消了她继续说下去的权利。
线人消息传的很仔细，所以沈橤只听一听，便大概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着，突然间也对张简简产生了兴趣，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宫女，这个居然知道她和三皇子关系的小宫女。
怪不得上次季明渊要特地问起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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