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机械臂被粗暴地扯下,发出金属刮擦的尖锐声,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齿轮断裂音。地上堆积着机械残骸,散发着浓烈的机油和化学剂混合的气味。
许霁俯身,面无表情地抓起一具实验体,将它那早已报废的义眼扭动取下,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小机器人在她脚边绕着圈,像忠诚的卫兵一般随时待命。
许霁抬头扫了眼灰蒙蒙的天,微微喘了口气。
今天一早,她就去找了那两个司机,为他们递上了一些现金和小恩小惠,又交换了联系方式。
她低头继续手上的活,眼神依旧冷漠,仿佛眼前这些支离破碎的“人”并不是自己曾经的同胞。
“不过是机器,只是些钱而已。”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试图压下那一丝不安。手指插入实验体的金属胸腔,她用力一扯,成功取下了一块核心芯片。
气味愈发刺鼻,熏得她头晕目眩。远处,垃圾车的喇叭声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寂静。许霁将两个塞满机械零件的编织袋拎起,吃力地拖向垃圾车。
“今天又搞了不少啊。”矮小的司机咧开嘴,眼里满是复杂的羡慕。
他知道,这些东西能卖不少钱,但他也明白,一旦被发现,后果他承担不起。为了家人,他不敢轻举妄动。
许霁冲他淡淡一笑,将袋子扔进车斗,自己也翻身爬了上去。坐在堆满垃圾的车斗里,她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靠在冰冷的金属板上,陷入了短暂的昏睡。
睁开眼时,垃圾车已经停了很久,两名司机正靠在车头抽烟。
许霁揉了揉眼睛,撑起酸痛的身体,随意整理了一下衣服,冲两人打了个招呼,径直去了徐老三的店。
手中的袋子一重一轻,装满了她的“战利品”。将这些零件换成钱后,许霁看着脑端上跳动的余额,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少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她都不用再来垃圾场了。
怀着隐隐的疲惫,她走向主街。昨天下午路过这里时,她注意到一家药店,里面兜售一种能安神的营养液。
最近的噩梦缠得她精疲力竭,每次醒来都像从深渊里爬出来一般,她迫切需要一点缓解的方法。
药店门前,她仰头将手中的营养液一口饮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阵微弱的刺痛,随后是一股电流般的轻微震颤,直达她的大脑。
她深吸了一口气,感到有些精神恢复。
袋子里的药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攥紧袋口,转身走向自己租住的小旅店。
滴滴——
兜里的脑端轻轻震动了一下。许霁以为是徐老三发来的消息,随手取出来扫了一眼。
下一秒,她停在了街上。
主街的喧嚣仿佛在瞬间被抽空。她盯着脑端屏幕,双眼微微睁大,头皮一阵发麻。指尖滑过屏幕,她眨了眨眼,好像想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知更鸟:你在哪里。
那是一行短短的信息,却像是一道闷雷在她心头炸开。
许霁站在原地,僵硬得像是被钉住。片刻后,她强迫自己移动脚步,找到主街角落的一张长椅坐下。
手指在屏幕上犹豫着,没有动静。十分钟过去,她依旧没有回复这条信息。她的脑海飞快地运转着,试图分析这是否是一个陷阱。
几率很小,但她不敢掉以轻心。该如何应对?这是个难题。
她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试图理清思路。然而下一秒,她猛地坐直身子,目光冷静而决绝。片刻思索后,她终于动手敲下了几个字。
“前巷街,二十五号。”
她盯着屏幕上的发送键,深吸一口气,轻轻一点。
......
男人推门而入,朋克外套上布满金属铆钉,喇叭裤夸张得像舞台装,脚上的运动鞋满是涂鸦,像一块流动的画布。
他抬手在脸上按了几下,似乎调整了一副面具,随后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店门。
许霁站在楼上的窗边,透过斑驳的玻璃注视着男人的背影。他的形象与她脑海中描绘的“知更鸟”截然不同,甚至有些滑稽。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心里却生出几分警觉。
收起脑端,穿好外套,她平静地转身下楼,脚步稳重得让自己看起来毫无波澜。
“吱呀——”
陈旧的店门被机器人推开,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声音。许霁迈入店内,视线扫过柜台上的混乱。
男人坐在柜台上,身子略微前倾,手里的枪轻佻地指向徐老三的义眼,而徐老三则吓得半跪在地,额头冷汗直流。他的嘴唇哆哆嗦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男人脸上带着蓝色鸟形面具,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察觉到有人进门,枪口一偏,旋即从柜台上跳下,动作轻巧又随意。他转着手中的枪,缓缓朝许霁走来。
“你来啦!”他的声音带着戏谑,像是在迎接一场好戏。
许霁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看着他。她越过男人的肩膀,朝徐老三说道:“进去吧,钱晚点给你。”
徐老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后屋,重重地摔上了门。
“天南星,”男人懒散地开口,声音拖得很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谨慎呢?”
许霁的眼神微微一凝,眉头跳动了一下。
她没有遮掩脸,说明这个“天南星”十有**是对她的称呼。看来,这是她在“知更鸟”那里登记的代号。
男人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他的眼神明亮,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危险。
他靠近了几步,试探性地盯着许霁,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怎么突然给我发消息?”许霁开口,声音平静,手却在袖子里微微攥紧。
“你说呢。”男人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带着些不耐。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的心思看穿。
许霁没有答话,只是平静地回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
知更鸟啧了一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满脸无奈。“还是老样子,真让人烦。”
他抬起下巴,指了指柜台,“实验室的联络人说你被销毁了。”
他的话让空气骤然变得沉重,许霁依然神色如常,只有后背冒出的一层冷汗暴露了她的紧张。
“联系不上你,他就急得要命,”知更鸟继续说着,语气中多了几分揶揄,“你呢?倒好,一声不吭,还藏到这么个地方。”
他四下打量着这间杂乱无章的小店,鼻子皱了皱,似乎在嘲笑这里的破败。
“你混在这儿干什么?”他的语气中透着轻视。
他突然笑了,嗤笑声在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不会是觉得上城的垃圾比下城的好吃吧?”他说着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种刻意的挑衅。
许霁依旧坐在柜台后,一动不动,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她没有接他的调侃,只是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下一步的应对。
知更鸟斜靠在柜台上,目光在许霁冷着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皱起眉头,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你真没意思。”
他说着,转了转手里的枪,动作看似漫不经心,但枪口却直直对准了许霁。
他低头靠近,用冰冷的枪口轻轻顶了下她的下巴,语气里透着不耐:“真不知道雨滴是怎么想的,居然安排你当我的搭档。”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压迫感,“晦气。”
知更鸟毫不顾忌地说着刺耳的话,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失败的商品。他嘴角挑起一抹讥笑,明显不期待许霁的反应。
“要是真没钱了,直说。”他冷哼一声,语气更显轻蔑,“别再去卖垃圾了。跟上城人一起倒腾垃圾卖给下城,你可真有你的,吃里爬外的东西。”
许霁眉头微微一蹙,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掠过一丝疲惫。
她压抑着情绪,不想和眼前这个无礼的“小孩”争辩。
“找我就为了激我?”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透着一丝冷意。
知更鸟听到她回应,似乎才愿意停下他的喋喋不休。
他转过身去,半边身子靠在柜台上,随手将枪放在一边:“明晚,金玫瑰,老地方开会。”
说完他站起身来,转身准备离开。但刚走了两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一屁股坐回了柜台边。
“你面具呢?”他挑了挑眉,目光扫过她的脸,带着点揶揄的意味,“丢了?”
许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点了点头。
知更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表情似乎变得复杂了些,带着一丝不情愿地皱起眉头,低声说道:“算我欠你的。”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伸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蓝色鸟形面具。
许霁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脸,那是一张和她想象中差别不大的脸,带着一股稚嫩的少年感,只是比她想象中白得多,也冷得多。
“拿着。”知更鸟把面具丢在柜台上,懒懒地拉起外套的拉链,勉强遮住了下半张脸。
他看着她,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明儿带着这个去,别再弄丢了。”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声音里多了一丝戏谑:“靠你捡垃圾,可赔不起。”
说完,他没再多留,径直走出了店门。
门一关上,许霁整个人像被抽掉了力气,倚在柜台边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稳。
刚才强撑着的冷静在此刻瓦解,她感到浑身发酸,手心满是冷汗。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徐老三。他小心翼翼地从后屋探出头,见许霁回头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住头准备蹲下。
“今天的事……”徐老三没敢继续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他用手拉了拉自己的嘴唇,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绝不会多嘴。
许霁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她低头摆弄了一下脑端,转去了一笔酬劳,随后将知更鸟的面具揣进怀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店门。
外面的世界笼罩在一层蒙蒙细雨中,空气中透着一丝潮湿的冷意。远处的广告大楼灯光闪烁,一遍遍重复着广告词:
“科技改变生活,让你的生活更美好!”
许霁抬头看了一眼那明亮的荧幕,心中却感到一阵荒诞。生活变得更美好?至少现在,这句话与她毫无关系。她深吸一口气,拉紧衣领,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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