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沈璃醉酒,需要休息,因此也没人去打扰她,这一夜,沈璃睡得很踏实,这份踏实里,掺了一点逃避的意味。
早在之前,尚北将军便联系过她,她那时借口说自己要疗伤,并未第一时间返回灵界,后来又说要为李莲花解毒,再等等。如今,李莲花的毒已解,她也没有理由再逗留下去了。
墨方的背叛,在她心口划了一刀,深可见骨。历经数月,伤口愈合,疤痕犹在,但碧苍王从来不是一个会因惧怕受伤而不敢向前的人。
逃避放纵至今,也该重新启程了。
沈璃起身,恰好碰上隐身候在门外的尚北将军,来得正巧。
“王爷,仙界那边传来消息,说神君想出了一个能让墟天渊消失而不会影响灵界的法子,因而灵尊命我前来,她想让王爷即刻返回灵界,与她同往仙界商议此事。”
沈璃点头,“再给我点时间,我同他们告个别,最迟今夜,我便回去。”
“是,属下告退。”
尚北将军的身影消失于天际,李莲花端着饭菜走来。
眼前人嘴角含笑,眉眼温柔,款款而行。
不过须臾,沈璃略沉的脸色舒展了许多。
“怎么了?有事?”李莲花的直觉向来敏锐。
“晚点说,”沈璃安抚笑笑,“给我的?”
“嗯。”
“谢啦。”
待沈璃用膳完毕,李莲花重提方才的话题,“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
沈璃感觉今日的李莲花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她细细想了想,像是,过往施加在他身上的禁锢彻底被打破了。
从前的李莲花,看似事事漫不经心,游离于红尘之外,活脱脱一个看破凡尘的形象,实则他的心始终受缚,困住他的正是他自己。他心中有结。或许是那些过去太过沉重,压在他心上。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沈璃猜不透。
而现在,李莲花眉宇间的愁绪都不见了。
沈璃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挺好。”
“什么?”
“没什么,”沈璃未作解释,“我该走了。”
“回灵界?”
“嗯,有事要办。”
“什么时候?”
“今夜。”
李莲花询问:“要告诉他们吗?给你办个欢送宴?”
“不必了,你替我说一声便是,我怕他们要送我,到时候我总不能让他们目睹一场大变活人吧。”
两人相视一笑。
“所以,你只告知于我?”
沈璃不解,歪头问:“这重要吗?”
“嗯,挺重要的。”
“我要走了,你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李莲花摇头,“我高兴不是因为这个。”
沈璃想不明白,但李莲花显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便将其抛之脑后了。
李莲花想了想,道:“既是今夜,可以稍晚一些吗?我想邀姑娘出去看花灯。”
“花灯?今日非节,何来花灯。”
“到了今夜,姑娘便会知晓。”
“行啊。”
李莲花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还真把她的好奇心勾起来了。
左等右等,总算等到入夜。沈璃随李莲花出了门。
街上熙来攘往,同先前白日时逛闹市的状况差不多。沈璃与李莲花走在路上,好几次差点被人群挤散。
李莲花没法,道了句:“沈姑娘,请恕在下逾越。”
沈璃还没开口,左手被男人裹进手心,来自另一个人的温热随着皮肤源源不绝地传至她掌心。这要是换了个人这么做,早被她打飞出去了。她抬头看向李莲花,挑了挑眉,示意他解释解释。
李莲花只是笑了笑,“情势所迫,还望见谅,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了。”
“行,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李莲花开了个玩笑,“好药。”
沈璃不言,垂眸凝视相牵的手,今夜的李莲花很不寻常,而且,胆子很大。
若逢过节,街上会有许多人摆卖花灯,李莲花说要带她看花灯时,沈璃便下意识以为他要带她上街,没料到他们二人沿途穿过闹市,还在前行,最终到了一处园子。
园中挂满了花灯,样式繁多,令人目不暇接。
沈璃边走边看,问道:“你从哪儿搜罗来的?就算有方多病他们帮你,这一日时间,也备不了这么多吧。”
李莲花只笑不语。
两人一路走进水榭。
这时烟火直冲天际,点亮了半边天空,后又迅速湮灭。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李莲花点头,从袖中取出一物,放至沈璃手中。那是一个手镯。沈璃于此道不通,只能看得出这东西价值非凡,简而言之,看着就不便宜。
平素天不怕地不怕的碧苍王此刻有点无措,“你怎么,突然送我东西?”
“阿璃,我想为你戴上,可否?”
沈璃猛一抬头,撞上一对深情的眼,她虽未经情爱,但也见过不少,连称呼都变了,还能是为什么。
触到镯子的指尖莫名似被烫着了,倏地缩了回去。
李莲花眼底闪过失落。
“有一事我从未提过,因为觉着,说与不说,关系不大,可如今这阵仗......仙灵两界积怨已久,需要一场联姻。”
李莲花一点即通,“联姻对象,是你。”
“不错,我是唯一适合的人,”沈璃略显烦躁,揉了揉眉心,“你知道的,我是灵界将军,亦是王爷,受民敬奉,自然也要负起相应的责任。”
“若是没有这桩婚约,你可会接受手镯?”
此刻沈璃很是为难,她不愿欺骗李莲花,却也不愿予他不切实际的希望。
碧苍王的威名,在灵界中可谓家喻户晓,沈璃身边从来不乏爱她敬她之人,但他们待她,与李莲花待她的亲近,不大相同。
或许是她的身份太高,旁人对她,总是敬大于亲,灵尊倒不会,可灵尊同她一样,只爱带兵,别的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沈璃的生活也不枯燥,只是少了些许烟火气,直到遇见李莲花。
这是第一次有人把她的姓名同日常生活牢牢连在了一起。
李莲花总爱研究一些新菜,有的好吃,有的难吃。那时沈璃还不了解李莲花的厨艺,只被他那胸有成竹的架势给骗了,后来知根知底,却又苦于二人身上钱财不多,被迫无奈,尝了不少“人间极品”。
沈璃被迫向钱财低头,只能努力卖艺,武力不管用,但谁有钱谁是大爷,钱是她赚的,她自然有权禁止李莲花研究菜式。
再后来,灵力恢复,沈璃可以借用灵力点石成金,不必再为钱财发愁,便放任李莲花继续他的研究了,终归不是她吃,就是可怜了街上的狗。
那段时间,沈璃的日子可谓过得鸡飞狗跳,一会儿又是和地头蛇打架,一会儿又是行侠仗义,而始作俑者李莲花还笑意吟吟地站在一侧旁观。沈璃无数次想打他,又怕一不小心把他打死了,每次都只能按捺住怒气,跑到林子里耍枪,叶子落了满地。
沈璃越是了解李莲花,越是心疼,慢慢地,也就不再与他计较了。她一向敬重顶天立地、心怀天下的英雄,而李莲花担得起英雄二字。
只是,人间负他良多。
人间事,冥冥中自有定数。灵尊是这般教她的,身边人也是这么做的。
沈璃不是第一次下凡,她曾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自私也好,无私也罢,凡人之于她,犹如蜉蝣之于凡人。蜉蝣命薄,朝生暮死。在她漫长的人生里,凡人能留下的痕迹不过微末,她不会在意,也不必在意。
偏偏面对李莲花,她做不到。
她在意,所以不忍骗他,更不忍给他一个虚假的希望。
沈璃沉默许久,忽地听得一声轻笑。
“沈姑娘,不必为难,我方才说的话,你就当从未听过。这镯子,还望你收下,权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沈璃不接。
李莲花难得强硬一回,强行把镯子塞进她手里。
“夜色已晚,沈姑娘,不耽误你起程了,若是有缘再见......姑娘可去东海寻我,告辞。”李莲花转身即走,一步未停。
沈璃目送李莲花的背影远去,握着镯子的手微微用力,待看不见人了,才收回目光,化作一道流光,向天边飞去。
李莲花似有所感,朝沈璃远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守在门口的方多病、笛飞声快步向前,问道:“沈璃呢?事成了吗?”
笛飞声从李莲花的神色中猜到一些,想出言嘲讽,但因李莲花失魂落魄的模样,仅余的些许良心压过了理智,于是他把话吞了回去。
李莲花并未掩饰自己的失落,方多病也看出问题了,“我们忙了这一天,布置了这么多,这样也能失手?不应该啊。”
“她走了,”李莲花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今夜多谢你们二人帮忙,其余的事,容我明日再同你们解释,抱歉。”
李莲花的心情很差,方多病、笛飞声只能放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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