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
“哐哐”
风绕过黄花梨木的走廊,从花窗的框缝之间滑行而过,带起一阵细密的低语声。
“什么?景儿要亲自去?好吧、好吧……”
“白昊空!我的乖孙被那专横跋扈的沈家主欺负成那样为何不上奏?不让圣上给我们评评理?!”
“闭嘴!你是想让陛下知道我们勾结别的世家逼位沈澈么?现在朝廷有多少眼睛盯着我们,到时候降下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如何是好?!”
“可是,可是——”
“莫要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此次沈家设宴也不知是何情况,得走一步看一步……”
“哗”
再等微风刮过时,只余下纸帘与窗框摩擦的细微声响。
又一阵风掀起少年的衣角,他散着发,脊背挺得很直,远远看过去如同一颗白色的松柏树。
少年端着托盘,平静地穿过叽叽喳喳聊着天的一群侍女。
“二少爷真瘫在床上了?是沈家主打的?”
“可不是么!回来后大夫忙活了好几日才堪堪保住性命!”
“太不像话了!乾坤朗朗下沈家主也敢目无王法、随意打骂世家子弟,当真是恶劣到了极致,早晚要被无常锁了命,勾到十八层地狱去服刑——哎哟!”
身着鹅黄长裙的侍女猛地跌倒在地,手中端着的饭菜也“噼里啪啦”摔了个碎碎平安,褐色的油汁喷溅上两侧同伴的衣裙,霎时又听得尖叫声一片。
一小片白瓷蹦跶到了少年的鞋边,他面无表情地抬脚碾了过去,把一片狼藉丢于身后。
两天后,南宫家侧府。
白色的小麻雀啾啾叫着,好奇地停在水潭边缘,跳了几步蹦到了少女的脚边,似是把鞋上的黄色棉球当成了麦穗,低头啄了几下。
“唉——”
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声在麻雀头顶炸响,它惊得扑棱起翅膀高高飞入了树梢上。
“宿主,察觉到您的情绪已经感染到非人生物了,还请你做好表情管理,不要让人生疑。”
南宫瑶瑶朝水潭丢了个小石子,托着腮望着那石子蹦跶到更远的水面,
“唉,真是马失前蹄,本来想着选择地狱难度积分会多,没想到还真是庶女开局,连沈家的大门我都进不去!这局总不能让我盲投吧!”
“鉴于宿主之前的表现,盲投不失为一种选择。”
南宫瑶瑶呵呵两声,“大保底罢了,不会次次都准的,我现在一点积分都没有,投不中就要出局——我可不敢赌。”
随即她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眯眼笑了一下,“不过嘛,我确实有几个想法,只要去验证一下就知道对不对了。”
“宿主真是太棒了,66号衷心为您感到开心。”
南宫瑶瑶:“转人工。”
“好的,正在为您转接【天上云】——66号提醒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无法接通。”
“唉?他这是跑哪里去了?不在帝都吗?难道是——”南宫瑶瑶惊讶地挑眉,很快用袖子捂住嘴,却像是想到什么微微弯起眼睛,“那还真是不巧啊……”
她站了起来,算了下时间,现在也应该到了。
高耸的白墙外传来“咯吱咯吱”的马车声,似乎还缀着什么装饰,清脆的碰撞声不断传进南宫瑶瑶的耳里。
她轻车熟路地扒开草丛,角落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狗洞——正是她亲手挖出来的。
南宫瑶瑶费力地爬出去,外面是一条宽宽的车道,一辆又一辆饰金的马车与她的鼻尖擦过,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捂住自己的脸,但是眼珠子仍然聚焦在马车上的家徽上。
南宫家……谢家……东方家!
就是这辆!
她连忙使劲一跃到道路中央,蹲在地上使劲哭了起来。
“苍天有眼——可怜可怜我这个无辜又命苦的女孩吧——”
那马夫连忙拽住绳索,骏马长长地嘶鸣了一声,收住了前蹄,连带着后面的马车也硬生生地停住了行路。
“小姐,挡路的是南宫家的五小姐。”
望着路中央的女孩惨惨戚戚地抹着眼泪,马夫摸不定主意,只能转头禀告马车里的人。
一只雪白的素手掀开了半边帘子,手腕带着金黄色的凤镯。
南宫瑶瑶眼睛猛地一亮,她忍住扯向两边的嘴角,硬生生逼自己又掉了一滴眼泪,用袖子捂着脸只“呜呜”哭着,不说一句话。
好吧,坦白说她还没想好理由,只是不蹭别家的话连沈家的门都进不去,但是她有百分百把握——
“……快些让五小姐进来罢,秋晨路湿,勿要染了寒气。”
帘内的女子轻声叹了一口气,马夫还未下车行动,南宫瑶瑶“唰”一声蹦了起来,一边捂着脸呜呜哭一边利落地爬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就进去了。
马夫瞪圆了眼睛,身后那女子喊了声“走吧”才回过神来,“驾”了一声。
……
浓绿色的马车内。
青年正在单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浅眠,猛然马车一个急刹,他不受控制“咚”一声砸在了桌上那本锈绿色的硬壳册子上,直把他撞得眼冒金星。
青年揉着额头愤怒地一拍桌面,还没开口就听到马夫道,
“少爷,是南宫家的五小姐挡了道,不知受了什么委屈哭得厉害呢。”
南宫家五小姐?南宫瑶瑶?
青年还在思索着,身边的小书童突然了然一笑,开口道,“怕是想去见少爷您呢,南宫家只派了嫡出的二小姐去沈府赴宴,如果不想办法去沈府的话就要错过您了。”
……等等,这又是什么设定?!
青年咳咳几声,不动声色地追问道,“哦?沈家为世家首,沈澈重病初愈便狠狠训了白家,风头正甚,要巴结也是巴结沈澈,何必找我这个闲散的纨绔子弟?”
“唉,少爷,一年前东方舞生辰邀请您赴宴,您应邀去了,那五小姐妒得直哭呢,最后还是求着去了,您忘了吗?”
“……咳咳咳咳咳,本公子当然记得了,好了好了,路好像通行了,我再休息会儿,到了记得喊醒我。”
青年猛然咳嗽起来掩饰异常,闭起眼睛假装又睡过去,心里飞速旋转着。
一年前那个时间点正好是他差点暴露的一天,这样的话,这个东方舞和南宫瑶瑶都有可能知道那件事。
可恶,有必要非要留个线索嘛,他的地位真是越来越危险了……
他重重哀嚎一声,小书童见他闭眼还以为熟睡,猝不及防下被这响动吓了一跳。
大概又是一个时辰后,颠簸慢慢听了,谢一满听见帘外传来长长的“吁”声,随即便听得马夫道,
“谢少爷,沈府到了。”
谢一满最后叹了口气,认命地掀了车帘,入目便是极为华贵的红墙琉璃瓦,日光流转而下,美得夺目。谢家马车前是顶鎏金色的大轿,几位侍女正扶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女下轿。
她眉间点着花钿,乌发规整地在脑海扎成发髻的样式,衣摆动作之间从容而优雅,对比之下身旁那位鹅黄衣裳的姑娘倒显得面如土色,一头乌发不扎不绑披在背后。
两位女子侧目也望见了谢一满,对视的刹那,气氛猛然凝固了片刻。
“……”
相顾无言,或者说理所应当。
谢一满咳咳两声,抱拳行了一礼,
“谢家一满见过东方家主,家主金安。”
“谢少爷礼重,快些起来。”
东方舞虚虚颔首,脸上露出了得体的微笑。一旁的女孩扫了谢一满一眼,向他挑了挑眉,似乎在等待他怎么开口。
“……东方家主怎么换了位侍女啊,一满还真是不习惯。”
谢一满抬头望着云朵悠悠飘过,感慨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今日天气甚好、甚好!”
“我倒是不知道谢少爷的眼神竟如此差劲了,见谁都喊侍女,别惹到官家女子头上说您喜欢羞辱人呢。”
女孩阴恻恻道,谢一满状若未闻,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
“唉,沈府就是大啊!连风都聒噪——哎呦我去!”
女孩无视了摔倒在地的谢家二少爷,跟着东方舞向门口的侍女走去。
“东方家主,南宫小姐,请到大堂——家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那侍女面容素雅和善,垂眸向她们二人行了一礼便伸出右臂指向一条铺着青石砖的长廊。
长廊两边侧都种着高大的杏树,风吹过后“烨烨”地响着,落得一地金黄。
谢一满呲牙咧嘴地被小书童扶起,余光间瞥到脚边的那两颗小小的银铃铛,“哼”了一声把它踢到了一边。
他望了眼沈府内,围墙上绘着许多繁复的花纹,小巧的楼尖影影绰绰。院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世家子弟,正一团一团地说着话互相恭维着。树下倚着位黑衣的影卫,待谢一满眨眼再看去,身形又不见了。
谢一满连忙交了请帖正准备跨向庭院时,一位面目和善的侍女挡住了他,客气地伸手指向右手边那道纵深的杏树廊道。
“谢少爷,请往这边走,家主正在大堂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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