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得，”季教授抬起头看着他，语重心长道，“你当年是我最器重的学生，我都打算给你向国外一所知名的学校写推荐信了。”
“都过去这么久啦，您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明尘衍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他知道，事到如今，只有眼前的才要好好去珍惜。有了儿子以后，他更加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季教授点了点头，遗憾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有时候，命运就是这般喜欢作弄人。你能够从容面对，很不容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到轮椅轮子在树荫下的小路上发出的规律声音。
“季教授，您近些年身体可好？”明尘衍看着轮椅上的老人，打破了沉寂。
十几年前，他还是学生时，季教授并没有头发苍白还坐在轮椅上的那种，虽然也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但身体很硬朗，头发也只有鬓角上白了，每次上课精神十足声音强而有力，底下那些总是昏昏欲睡想混个及格分的学生都能被她精彩的上课方式吸引。
那是一个很优秀的老教授。
“你也看到了，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各种毛病出现了。”季教授坦然一笑，似乎接受了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
明尘衍跟着浅浅地笑了笑，却没有回话。他不会说安慰的话来讨人欢心，嘴笨的话，闭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对了，你儿子和我孙儿是同学，以后可以互相有个照应。”季教授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那个高大身影很快就在明尘衍脑海中浮现。以他儿子的性格，绝对和江去迟这种校园风云人物玩不到一块去，除非当小弟。
“阿嚏！”被自己老爸编排成“小弟”的明初木突然打了个喷嚏。
“你爸几岁了？”挡住他去路的江去迟，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问他话。
他们两个人的身高差距非常大，明初木只到江去迟的肩膀这么高，对起话来特别吃力，得努力仰起头才行。
“三十六。”明初木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二十岁就有了你？”江去迟心里数了数，再过四年的话，他也可以当爸爸了。
“嗯。”明初木害怕地点了点头。
“那你妈妈呢？”江去迟又问。
“生我的时候就去世了。”明初木继续老实巴交道。
“……”江去迟沉默了会儿没说话。
“没事啦，我都没见过她，你别太在意。”明初木看他一脸抱歉的样子，立马主动打圆场。
“所以你爸，一直单身？”江去迟转移了话题，尽量地避免了尴尬。
“嗯。”明初木点着头，不过很快他就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对方，“你为什么对我爸的私人问题这么感兴趣？”
江去迟径直朝着教室走去，许久才回了句：“你不需要知道。”
“哦。”一路紧追身后的明初木赶紧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问一个字。
“从现在开始，在学校你都都得听我的。”临到教室门口，江去迟突然又停下了脚步，侧过身歪着个脑袋看着身后的小土豆说道。
“好。”小土豆根本就不敢反抗。
下完班的明尘衍到家已经很久了，就连晚饭都做好放在餐桌上变凉了，明初木还是没回来。这种反常的行为让他一阵担心，儿子平时很少会不打招呼在外面一直不回来。他焦虑地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都处于关机的状态。
正当他起身要去学校附近找找的时候，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儿子自己有钥匙，根本不会敲门才对，不过他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你怎么……”正想质问一番，却猛然发现站在门口的并不是儿子，而是他的同学江去迟，于是好奇地调转了话锋，“你怎么会来这里？”
“叔叔好！”头顶着门框的江去迟非常有礼貌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爸……”被前面的江去迟挡住视线的明初木在后面发出了弱弱的声音。
“先进屋吧。”明尘衍立马给他们让出了通道，从鞋架上找了一双很少有人穿的拖鞋放在了江去迟脚边。
他们所住的地方是租的，小区很破旧，就连屋子里的设施也很落后拉垮，小小的，很拥挤，江去迟必须要微微低头才能进门。
“你们吃饭了没有？”明尘衍去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凉白开。
“没有。”江去迟环顾了客厅一圈，把肩膀上的书包往边上的一张两人座的小沙发上一丢，自顾自地坐在了面前的餐椅上。
“那就去洗手吃饭吧。”明尘衍把水杯放在了他面前的餐桌上。
“好。”江去迟点点头，起身去寻找洗手间的位置。
“这边。”明尘衍走到他前面，指着一个房间和厨房中间的一扇门说道，“洗手间在这里。”
“谢谢叔叔。”江去迟似乎很有礼貌，看得不远处在喝水的明初木目瞪口呆：他在学校可不是这样子的，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画面：
放学时，他整理好书包准备回去，结果面前突然多了一个黑色的书包，于是带着困惑看向递书包的手时，却撞上了一张不耐烦的脸。
他当时还天真地说了句：“我……我有书包装书……”
“白痴吗？”没想到对方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帮我拿。”
“噢噢噢……”他这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然后前后背着两个快要压垮他瘦弱身体的大书包，又必须大步紧随才能追得上前面的大长腿。
一路上不知道引来了多少道审视的目光。
再看江去迟，他却丝毫不在意那些丢来的白眼，自顾自地迈着大长腿走着。
“那个……我们要去哪？”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实在是有些走不动了，只好鼓起勇气追上去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你家。”江去迟却毫不掩饰道。
“我……我我家？”他听完以后惊得舌头打结，一脸诧异。
走了这么久的冤枉路，最后是要去他家？
关键还是反方向走。
走之前不应该先问问地址吗？
“我们走错方向了。”他指了指后方，“去那边坐地铁，半个小时就能到我家。”
他甚至怂得连问对方去他家干嘛的勇气都没有。
一波三折总算是到了家楼下，结果江去迟在上楼梯的那一刻，忽然良心发现一般拿回了自己的书包单肩背在了背上。
怎么看着有点刻意？
收起回忆，明初木总算是明白了江去迟的一系列怪异举止。
他在老爸面前装乖巧。
“小木，你也去洗手。”明尘衍转过身回来，提醒着在发呆的儿子。
“哦……”在学校绷了一天神经的明初木，也只有在自己爸爸面前才放松下来，他选择去了厨房洗手，路过洗手间门口时，就见江去迟几乎是弯着腰在里面洗手。
看来个子太高也不是件好事，如果生活在他们家这种环境里，应该会很压抑吧，每天都直不起腰来，毕竟房子太矮了，不过想想平时来收租的小个子房东，也觉得这样的装修很正常，而他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并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应的。
等到三个人围着小小的餐桌吃饭时，明尘衍不解地问儿子为什么会这么晚才回家。
“他把钥匙弄丢了。”江去迟替他回答道。
“钥匙丢了明天再找，或者重新配一个不就好了？”明尘衍说。
夹在俩人之间的明初木扒着米饭不敢回话，他害怕地看了眼江去迟，发现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爸爸看，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莫非难道……
“叔叔，小木说钥匙挂上有他妈妈的照片。”江去迟说道。
听完这话，明尘衍的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他放下了碗，伸出右手轻轻地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声音温柔又好听：“乖，钥匙掉了不用太难过，明天我再找人帮你做一个妈妈照片的挂饰。”
“嗯。”明初木声音哽咽地点点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了饭桌上，感觉有些丢脸，又抽了张纸巾覆盖在了上面。
不对，他什么时候掉钥匙了？
还有，江去迟怎么知道他的钥匙上面有妈妈照片的？
“吃饭吧。”为了缓和气氛，明尘衍分别给两个小朋友夹菜，“多吃点。”
“叔叔，最近这片区域好像发生过命案。”吃完饭以后，明尘衍在厨房洗碗，江去迟突然出现在了门口，背靠着门框开始和他闲聊了起来。
“嗯，动静很大，当时还上了新闻。”明尘衍随口附和着他。
“听说是情杀。”江去迟说。
见他这么感兴趣，明尘衍轻轻一笑，边洗碗边说道：“你现在还小，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不用了解得太深。”
“我再过一年半就成年了。”江去迟却一脸严肃地说。
“那也只是个刚成年的学生而已。”明尘衍说道。
“是吗？”江去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侧脸，厨房的灯光刚好打在他的侧上方，优美的轮廓被勾勒出一条完美的线条。
他有些挪不开眼。
“不过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也不安全，等会儿叔叔送你回家吧。”明尘衍想了想，这片区域才发生命案不到一个星期，可不能让一个小孩独自回家，出了任何差池他都得负责，何况他还是季教授的孙子，更不能马虎。
“那就麻烦叔叔了。”江去迟脸不红心不跳地为自己得逞的小伎俩而暗自得意，眼睛却一直在明尘衍身上游走。
单机码字中……
有人在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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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叔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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