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段聪收回视线，回座。
最后一节是李红英的英语课，上次看过的电影放到一半，这节课就继续看。
杨雯空出时间来背单词。
白明侧着头看她，低声问：“你背单词不无聊吗？”
杨雯摇头：“还好。”
白明英语成绩不错，见她在学习，自己也干脆掏出化学练习册，埋头写题。
中午放学后，杨雯去后巷买饭。
刚出学校后门，就看见几个社会人士，个个抽烟、打电话，眼神偶尔向校门口瞥来一眼。
他们忙得很，嘴里叽里咕噜应着：“哎，知道了知道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杨雯拉高校服的拉链，埋头向后巷走。
她走得快，躲在几个从后门出去的学生身后，一溜烟就没影了。
但没躲过一个人眼尖，那人给同伙使眼色，两人立马跟上。
丽云县的人都知道杨雯如今在国文中学。
王嘉不敢对杨雯做什么，但是拿住杨雯，就能对顾贺为所欲为。
两人是齐老太收养的孤儿，住在一个户口本上，比有血缘的兄妹还亲。
原先齐老太活着的时候，王嘉还不敢做什么。
但如今齐老太坟头草都一米高了，王嘉巴不得将两人生吞活剥。
两个穿着黑t恤的人，远远尾随在杨雯身后。
杨雯去刘奶奶那儿买了一份饭。
“要一份肉沫茄子盖饭。”
她从袖子里伸出12元现金，朝着刘奶奶笑笑。
寒暄几句，杨雯拎着盒饭向人烟稀少的小巷拐过去。
午间的日头最是毒辣。
刺眼的阳光晒进眼里，几乎要睁不开眼。
那两人见这女娃竟然一个人进巷子里了，立时心头大喜，他们直接跟上去。
这条巷子全是土路，因为是旧城区，市政府还没有对这里的平房进行改造，土路坑坑洼洼，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
但土路尽头驶来一辆破面包车，面包车上沾着黄土和灰尘，是不远处工地的车。
两个人连忙躲开，“轰——”
破车摇摇晃晃呼啸而过，但这时候土路上已经没人了。
“艹，人呢。”
“跑了？”
“又跑了？上回就没逮住。”
“等晚上的吧。”
两人吐口唾沫，不耐地又在巷子里转一转，片刻后才彻底离去。
杨雯在树上吃完饭，见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蹲在树上，见两人走远了，收拾垃圾，就扒着树干下了地。
一边找垃圾桶扔垃圾，一边给顾贺打电话。
“喂——哥，”
顾贺的背景音嘈杂一片，像是在菜市场或是什么大卖场，他叼根烟，手里还拎着东西，把电话夹在脖子和膀子中间。
“喂——小雯，啥情况？”
杨雯看见远处有垃圾桶，直接将垃圾抛过去，“嗖”，投中。
“王嘉的人又来了，估计拿不住我就要去找你了，你小心点儿，这两天先躲一躲吧。”
顾贺骂了句：“这帮狗日的，等哥把海浴场那事儿办完的，你这两天实在不行就花点钱在食堂吃，哥还有点儿存款。”
杨雯想了想：“必要的话我就不出校门了，我身上还有钱，倒是你，房租别老欠着。”
顾贺拎着手里的菜往家走，得意洋洋道：“这两天发工资了，我房租刚交上。”
杨雯放下心：“行，那我回头给你打电话，我先回学校了。”
顾贺应下，杨雯挂断电话。
眼看着已经12点15，杨雯将手机揣到兜里，快步从学校后门回去。
走廊里静悄悄一片，平行班和乙班的学生们都去午休了。
回到教室，兴许是刚吃完饭，她喉咙很干。
因为不喜欢空调的那种阴冷感，杨雯一边走到窗台前，将窗子全都打开，一边去教室后边关掉空调。
一股带着热意的微风冲进逼仄的教室内部，她站在窗前，极目远眺绿意盎然的操场片刻。
等眼睛舒服一些，她去开水房打水。
照常在洗手台上涮脸，杨雯走回教室，坐下开始刷卷子。
张老师从南中搜来的题难度很大，而且是这一届高三的模考题。
杨雯才高二，好多知识点都是她自己摸索的，做着难免有些吃力，双眼定定盯住题目，黑色中性笔勾勾画画。
“啪——”
一阵强风从窗户吹来，卷子瞬间被吹走。
杨雯起身去追，一追就追到门外，弯腰，伸手去捡卷子，眼前忽然多了一只手。
男生的手，骨节粗大一些。
她抬眼一看，方际中两只手掐起纸张的边缘，缓缓直起身。
杨雯伸手去够，他猛地向后撤手。
杨雯再去够，方际中又撤。
杨雯站定身形，“干什么？”
方际中盯着她看，发现她的瞳仁的确是棕色的，上回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方际中：“张老师找你给我辅导？”
他语气淡淡，叫人听不出好坏。
杨雯抿抿唇：“不是张老师，是你妈妈。”
方际中眉峰一挑，嗤笑道：“给你开多少钱？”
见她又抬手来够卷子，他一边抬手，一边强调性地“嗯？”一声，像是质问。
杨雯不知道他又犯什么病。
她眉头一皱，伸手直接去推他，“卷子还我。”
被她推一下，方际中稳如泰山，拿着卷子的手还高高举着，像是欺负她长得矮。
“怎么着？以后每天晚上要去我家给我补习？”
他低头审视杨雯。
杨雯抬头看向走廊的挂钟，已经“12:56”。
但是她的数学卷子刚做完选择，再不抓紧这一中午就是在荒废时间。
她盯着方际中看了一会儿，“卷子还我。”
方际中就不给，和她拉扯一番。
杨雯挥起左拳，“砰”一声，男生被重重怼住下颌，整个人向后倒退两步。
他双眼瞪大，“你——”
杨雯从他手里抢出卷子，“卷子还我，倒数第一。”
方际中不可置信：“你打我？”
杨雯坐回椅子上，就着刚才的演算，快速在卷子的大题上落笔。
“你竟然敢打我？杨雯——你简直不可理喻！”
方际中见她还在做那张破卷子，气得狠狠踹了下门。
右脸被揍得火辣辣的，他捂着右脸，又羞愤又无语，半晌后，见周围没人看见，立刻憋屈地跑走。
.
下午，第一节上课前，大家都稀稀拉拉走进教室。
楼馨然被热汗糊了一脖子，但是她不愿意将长发撩上去，撩上去会破坏她营造的欧美风气质。
她嚼着口香糖，刚进门就把空调打开。
见教室里只有杨雯一个人，楼馨然眼珠子一转，假装不经意地走上前：“杨雯，你中午不休息，下午不困吗？”
杨雯还在和数学卷子焦灼。
她罕见地有些犹豫，不知道用哪一条辅助线。
正好楼馨然凑过来。
杨雯头也不抬道：“我晚上睡得早，白天不困。”
楼馨然“哦”了一声。
她开始绞尽脑汁想话题。
聊前段时间刚去的夏威夷？不行不行，杨雯家里太穷，会不会以为自己是看不起她？
聊自己刚买的巴黎世家的发夹？发夹才几千块钱，对她来说不算很贵吧？
刚要开口，门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楼馨然不悦地抬头，就见方际中戴了副白色的口罩。
喘得像牛一样，一看就是口罩憋的。
楼馨然：“你感冒了？”
方际中声音闷闷的：“没有。”
楼馨然：“那你戴口罩干什么？”
杨雯罕见地插嘴：“可能他被人打了吧。”
方际中瞬间闭上嘴。
楼馨然捧腹大笑：“你被人打了？哈哈哈哈，方际中你也有这一天——”
她的笑声在空旷的教室很突兀。
她“嘎嘎嘎”后，发现没有捧哏，笑声戛然而止。
方际中：“怎么不笑了？”
“是笑不出来吗？”
楼馨然瞪他一眼：“闭嘴吧你。”
走廊里又传来排球的“砰砰”声，楼馨然中午本来就没睡好，听见这声音，急得跑到走廊上破口大骂：“他妈的是哪个孬孙没事儿拍篮球——拍拍拍，拍xx呢！”
余虎和李家骏被骂得猝不及防。
两个人刚从篮球场跑回来，额上的汗顺着下巴滴在衣服上，衣服湿得都要能拧出水了。
余虎很尴尬：“你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
楼馨然抱着双臂，下巴一昂：“跟啥人说啥话。”
余虎：“楼馨然你中午吃枪药了吧你！我好难不跟女斗......”
走廊吵得热火朝天，杨雯做完几何题，伸手去喝水，发现自己的杯子空了。
她下意识看向白明的桌子，顺手把他的杯子也拿起来。
拎着两个杯子去开水房，正好路过言辞激烈的余虎。
李家骏站在旁边时不时帮腔，余光看见杨雯走出来，立马跑过去：“战神——中午又没回去啊？”
自从上回和杨雯搭上话，李家骏隔三差五就来找杨雯，有的时候是问不会的题，有的时候是打听她暑假的安排。
余虎本来就嘴笨，李家骏一走直接处于下风。
他无语地看向李家骏：“你干啥去了？”
开水房里，杨雯：“没回，再做数学卷子。”
李家骏：“战神，最近学得难不难啊？我看你们甲班的张老师心情不太好。”
余虎：“......”
楼馨然被这么一打岔，心气也弱下来。
她撇撇嘴：“学习好，了不起哦。”
余虎也撇嘴：“学习好，了不起哦。”
楼馨然瞪他：“别学我说话。”
余虎莫名其妙：“谁学你说话，有病吧。”
这时候人流变密集，两人不耐烦地各回各班。
杨雯打完水回教室，白明还没来，直到电子表显示“13:59”，男生汗流浃背地跑进来。
他一甩头，发梢滴着汗。
杨雯没闻到汗味儿，心想，他好像比方际中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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