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奕这一觉睡得相当舒服，一晚上都跟睡在一团被阳光晒过的棉花里，温暖而又安心。
他睁开眼睛，这才恍惚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窝在谢启的怀里。
霍奕一惊，完全想不起来昨晚是什么状况。
旁边，谢启似乎睡得很熟，放纵地任由他这么任性地，以一种过分暧昧的方式贴着。
霍奕没敢动，两分钟后，他确定对方不会醒来，这才小心翼翼弓起身子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
房间里格外安静，窗户外面有隐约的鸟叫。
他侧身看着谢启的睡颜，不自觉想起昨天晚上两人的对话。
以前那样安静懂事的小孩，面对那样的家庭突变和一堆穷凶极恶的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他这几年过的不容易，霍奕就这么静静看着对方，心里默默决定，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他都要尽量陪在谢启身边，再不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事情。
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声音太大，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了屋子里，身边的人微动。
霍奕赶紧收回视线，假装也是刚刚被吵醒。这家酒店就这点不好，隔音太差。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翻身过去，装作还想在睡一会的样子。
谢启早就醒了，只是不想破坏这难得的气氛，于是假装睡得波澜不惊，但走廊上的声响还是破坏了安静的氛围，实在遗憾。
他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瞧着霍奕的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无声一笑。
别说，演得还挺像。
“时间不早了，要起来吗。”谢启低头看着他。
“你先起，我再睡会。”霍奕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声音充满了刚醒时候的沙哑。
霍奕几乎只往外露出了鼻子以上的部分，谢启看着他凌乱的头发，以及长长的微微向上卷曲的睫毛，突然很想就这么隔着被子抱一抱他。
对于身边这个人，他好像越来越难以自禁，真是要命。
意识到这一想法的那一刻，谢启果断翻身下床。
饶是前一天陆宁和周圆圆信誓旦旦说一定能早起，等这两位大小姐收拾妥，也已经过了九点半。
霍奕和谢启在酒店的餐厅里甚至享受了个有限的早餐，才等到二位下来。
“你俩昨天聊什么了？居然这个点才起来。”霍奕坐在餐厅里默默看着她俩。
陆宁和周圆圆一听这话，仿佛得到什么信号似的，同时不自觉地看了谢启一眼。
霍奕：“……”
谢启：“……”
陆宁看了眼时间，“回头再跟你说，赶紧走赶紧走，再晚会儿表演就开始了，周通刚刚电话说已经到了门口。”
谢天谢地，两位大小姐总算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
四个人出了门，周通果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几个人一块往外面走，到了街上临近表演路口的地方，他们才真切感受到什么叫人山人海。
周通在人群中跟大家慎重交代：“一会大家一定跟紧点，现在人多，很容易走散。”
他说得煞有介事，让人不得不重视。
远处，有鼓声逐渐逼近，人群开始往前涌动，都想挤到更前面的地方。
陆宁和周圆圆个子矮，在后面什么也看不见，两人手拉着手灵活地往前窜，周通怕她们丢，紧随其后。
霍奕刚想跟上，突然被一家抱小孩的游客拦住了去路，等这家人过去，前面三个人早就没了身影。霍奕心中一急，刚要往前，谢启伸手拉住了他：“就在这吧，演出结束了再找他们。”
一时间，霍奕的手被谢启温热的掌心包裹。 霍奕突然想到昨天晚上，他们也是这样牵手走了一路。
他停下脚步，不再试图往前去寻找他们三个的身影，但也没有挣开谢启，就这么在人群中，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暖意。
演出都是传统的项目，舞狮舞龙，杂技表演，还有一些人扮着古装坐着花船游行……
鼓声阵阵，喧嚣不断。
霍奕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一丝不同于以往的东西正在两人之间一丝丝的蔓延。
五个人终究还是走散了。
路口的表演结束，人们开始跟着演出队伍奔赴下一个地方，陆宁他们几个人不知道去了哪，但霍奕晓得周通跟她俩一块，倒也没太担心。
以前，霍奕比谁都更喜欢热闹，但现在他觉得有点吵，谢启更是喜静的性子，于是两人借着一个小道离开了拥挤的人群。
远处的喧嚣逐渐远离。
明明已经不再拥挤，但谢启牵着的手却没有放开，霍奕不知对方是忘了，还是像昨晚那样怕他冷。
旁边是个古运河，不到一人高的墙上写着这条河的历史，距今已经好几百年。河的那边，一个大人带着几个年龄不一的孩子正在练习舞狮。
周通说过，今天的表演外地人不能上场，这里的人从小接受训练，在能走的年纪就开始跟着大人一块儿演出。所以很多传统技艺在外地都失传了，在这里却得到很好的保存。
两人顺着小路的弯道拐了一下，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一棵百年老树的下边。
这棵柳树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一半被劈开很长的一道，上面的枝丫已经枯死，但另一半还顽强地活着，枝条上已经隐隐抽出了芽，柔柔地随着风荡。
树上挂着很多红色的许愿卡，霍奕往周围看了看，果然在旁边一座低矮的房子里看到有人在卖这种卡片。
“要写一张吗？”谢启看着他，似乎总能及时发现他的每一个想法。
“嗯。”霍奕说。
于是两人一起往小屋走去，屋子的主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字画，却都不标价，也不知是自己写着玩还是要出卖。
霍奕付钱买了两张，给了谢启一张：“我们一人一个。”
谢启接过，他一向不信这些，但霍奕已经弯腰就着屋里老式的八仙桌动笔开始写字。
谢启想了想，也拿了笔，在上面认真写道：“唯愿奶奶身体健康。”
谢启写完，霍奕还再认真勾勒最后一画，他写得很慢，似乎用了最大的诚心来写这次心愿。谢启好奇地瞥了一眼卡片，上面的字认认真真工工整整：
希望七哥一辈子平安快乐。
心里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这么些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特意为他许下一个愿望。
写完之后，两人一起出去把卡片挂在了那棵百年老树上。
春风拂过，万物复苏，霍奕很虔诚地对着树拜了一拜，似乎这样就能让愿望更灵验一点。
“走吧。”老树下，谢启自然地牵过他的手。
“我在这里不会丢。” 他说。
“嗯。”谢启应了一声，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回去的车只有一班，两个人先回了酒店，跟周通打了通话，周通几个已经在往回赶。
几个人就这么着急忙慌的，再次一起踏上了回程的车。
公交车再次从闹市驶入郊区。
霍奕早上起得太早，这会有些犯困，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刚想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会，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屏幕提示是陆宁发过来的消息。
前面，陆宁正襟危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霍奕好奇点开。
【你知道谢启初中是在B市吗？】
“你初中在B市上的？”几乎没有过脑子，霍奕就把消息转到了谢启耳朵里。
他的第一反应是觉得陆宁肯定弄错了，谢启一直跟奶奶在S市，怎么可能会去B市上学。
然而谢启诧异地偏头看向他，居然没在第一时间否定这个说法。
“你真在B市上的初中？”霍奕瞧着他的反应，这次是真意外了。
“你哪得到的消息？”谢启反问。
前面的陆宁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本就有些心虚，倘若是别人，她问也就大大方方问了，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但这个问题涉及到了谢启。
陆宁和周圆圆一致觉得，谢启这个人浑身充满了秘密，不是个希望被别人窥探**的人。
后面的两人有些过分安静。
周圆圆怕他俩因为这事闹别，赶紧回头解释：“那什么，之前我老秦整理材料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后来查了查才知道你的初中学校居然那么厉害，就觉着挺意外，想知道你为什么放弃那边的直升机会，转来我们学校……”
周圆圆的声音越说越小，底气越来越不足。
陆宁赶紧补充：“那个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当我们没问！”
“在哪上的初中，有那么重要吗？”谢启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显然，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周圆圆和陆宁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绝不在这件事上再多说一句。
几人之间一时沉默下来。
这个时间，公交车上不少人昏昏欲睡。霍奕此刻却有些睡不着，他偏头看向窗外，窗上映着谢启的侧脸，那张脸足够帅气，所以才让人对他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天真地觉得自己已经跟谢启的关系又近了一步。直到这会才发现，他根本没有想象中了解谢启。
他们之间隔着十年，完全陌生的十年。
霍奕少有的情绪低落，头靠着窗户，脑子里混乱地闪过很多东西，一句话也没再说。
公交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周圆圆和陆宁的家离得不远，一起坐公交往家走，霍奕也准备回家，谢启拦住了他。
“刚刚有些话车上不方便说，你有时间的话，跟我去个地方。”
霍奕诧异地看向对方，他一直以为谢启在车上的沉默是一种防备。
原来，只是不想被别人听到，并不是有意瞒他。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了？”
心中隐秘的想法突然被对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霍奕有些心虚：“你要是不想说，我……”
谢启轻声一笑，打断了他：“本来就没想过要瞒你，早晚要跟你说的。”
霍奕看着谢启伸手拦下出租的侧影，突然觉得他七哥的身影顿时变得伟岸起来。
他心中给自己狡辩：我是很想知道，但也不是必须要知道。还有，“早晚”要跟我说是什么意思？搞得我是你的什么人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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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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