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结束,逐渐有人鱼贯涌入教室。
睡得正香的冷铜感觉有人推了推自己的肩膀,然后被硬生生晃醒。
几秒后,他臭着张脸跟楚溢大眼瞪小眼。
“反正等会上课你也要醒的,瞪我做什么。”两人僵持不下,楚溢率先打破沉默,有些欠揍地说。
冷铜不想跟他斗嘴,烦躁地反手抓了抓脑后的头发,声音低沉且不爽:“什么事?”
“今天元淮同学搬寝室,正好又是你同桌,我想着让你去帮忙的。”楚溢看了眼元淮说。
旁边的元淮不等冷铜应答,便主动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本来就不是热心肠的冷铜确实没打算帮忙,结果元淮这冷淡又疏离的话一出口,他突然逆反心理发作,偏偏就想去凑个热闹了。他扫了眼元淮,转头对楚溢说:“班长,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帮助我同桌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就不必掺和了。”
楚溢一脸无语,不知道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家伙又在发什么疯,他无声地用口型骂了两个字,准备转身走人。
这时,冷铜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叫住他。
他指着自己右脸颊上快要结痂的伤口,问:“上次你给我贴的创口贴什么牌子的?还怪好用。”
听罢,楚溢皱了皱眉,露出一脸疑惑:“我什么时候给你贴创口贴了?傻鸟。”
冷铜:“?”
下午放学,冷铜果然等在元淮身边。
元淮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转身对上旁边两手空空的大爷,他有些意外:
“干嘛?”
冷铜对他这态度早已不以为然,他没好气地说:“帮你,搬、寝、室。”
“说了不用。”元淮眼都不抬,从桌肚里掏出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扣在头上,错开冷铜就要走出教室。
冷铜心情欠佳,他个子高,高元淮半个头,别看他平时要死不活的懒散样,力气还真不小,面前这人从他旁边擦肩而过时,他随手一拦,就拽着元淮的胳膊把人拉了回来。
元淮一只胳膊被牢牢钳住,移动不了半步,他耐心即将告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理智告诉自己万万不可跟眼前这个人类发生什么冲突。
他终于妥协:“行吧。”
三十分钟后,两人站在桃木镇最大的商场大门前。
冷铜沉默了一会儿,说:“别跟我说你住这……”
元淮硬怼:“谁跟你说我有行李了?”
“……”
“你自己答应帮我搬东西的,走啊。”元淮越过他,先行一步走进了商场。
虽然桃木镇居民人少,且其中老幼妇孺居多,但随着时代的发展,近两年人口有所上涨,又时逢周五,商场的人自然也不少。
“哎,你怎么那么能钻呢?”冷铜被一行走出商场的人挤得连连后退,抬头一看发现元淮已经走远了。
“你是本地人吗?”元淮看了眼追上来的冷铜突然发问。
冷铜难得迟疑了下,说:“是,也不是吧。”
“听外婆说,以前她是在外地火车站捡到我的,然后带回镇上生活了十多年,算半个本地人吧。”他认真解释道。
元淮意味不明地皱了下眉,很冒昧地说出自己的疑惑:“你父母呢?”
“……”冷铜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问有关家庭的问题,霎时间有些不知如何作答。他倒是不介意这个,毕竟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未曾谋面之人怎么会感情,他只是觉得有些稀奇,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冒昧的人。
见对方认真地盯着自己,看样子是真心发问,冷铜也不忍心扫他兴,只不过他的善恶只在一瞬间,临到头来,恶趣味又要发作的他张口就来:“死了,去年被车撞死了。”
谁知,元淮并没表现出他所期待的愧疚表情,倒像是若有所思,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冷铜心说,得,就不该逗他,自讨没趣。
之后两人在超市里逛了一个多小时,在收银台付完款,元淮看着满满一购物车的生活用品没有动作,随即又转向冷铜,同时眼里闪烁着某种暗示的光芒。
冷铜被他那双棕红的眸子盯得头皮发麻:“干嘛?”
“你不是力气挺大的么?”
用楚溢的话说就是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谁说的?”
元淮暗讽,你刚拽我的时候暴露的。
毕竟是冷铜自己答应的事,最后他还是欣然揽起了拎包的责任。冷铜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跟在两手空空的元淮后面到公交站台等车。
冷铜:“……”
他感觉自己简直是在自讨苦吃。
这会儿天色已暗,正好是小城镇的晚高峰阶段,人流量比较大,马路上车水马龙,偶尔传来此起彼伏的鸣笛声,甚是喧闹。
“天黑了,你可以把帽子摘了。”冷铜瞅着元淮帽檐下露出的小半块白皙的下巴,忽地说道。
“为什么要摘?”
“看不清你的脸。”他脱口而出。
元淮不再作声,也没有什么动作。不多时,回学校的那路公交车缓缓驶来,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路上没再说过话。
回到学校后,冷铜给元淮拎着东西一路送到了他寝室门口,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元淮住的也是单人寝,并且就在自己寝室的对门。
不愧是冤家路窄。
不过元淮走到门口便停住了,也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你把东西放这就行了,我自己拿进去,你可以走了。”元淮说。
冷铜忽然又不想走了,他干脆横在门框上:“给你提了一路的东西,不请我进去坐坐你怎么好意思的?”
元淮无言以对,只能瞪着他。
“你不吃晚饭吗?”对视了两秒,冷铜感觉自己有点饿了,“不饿吗?”
他想到元淮平时早饭不吃午饭不吃的,到了晚上还不吃,难不成想修仙辟谷?
元淮避开他的视线,含糊道:“不饿。”
冷铜倒也没打算一直纠缠他,随便说了几句话就转身回了自己寝室。
进了寝室他先是洗了个澡,然后从储物柜里翻出一桶泡面冲上,接着悠哉悠哉地到床上躺着去了。
他翻出手机,看见屏幕上堆满了消息提醒,其中楚溢发的最多,最早一条是七点十分发的,最晚一天就在前两分钟,八点二十。
楚溢:吃饭。
楚溢:吃饭啊!
楚溢:你他妈人呢??
楚溢:你给你同桌搬个东西魂给搬没了吗?傻x!
楚溢:你那破手机能别老开静音成吗?天天玩失踪。
冷铜气笑了,手指一拨打了通电话过去。
“喂——”楚溢没好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没等冷铜接话,他继续充满怨气地说:“你还知道回我电话?”
待他发泄一通,冷铜这才慢悠悠地说:“行了楚大妈,别唠叨了。”
“你特么……”
“找我这么急,什么事?”冷铜翻了个身,“别告诉我就为了找我吃饭。”
楚溢这才想起正事,他换了个严肃的语气说:“你知道学校最近有点不太平吧?”
“哪种不太平?”冷铜警觉地皱眉,这个不太平在他听来可是别有深意的。
“四班一男寝昨晚有人说见鬼了,碰巧的是他们那一寝室的男生都生病了,还挺严重的,除了那人以外,其余人都请假回家了。”
“而且四班寝室不是跟你同一层楼吗?你最近还是小心点吧。”
“喂?你在听吗?”楚溢听他不吭声,没忍住问。
冷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居然信这个?”
听到他肆意的嘲笑,楚溢脸麻了,咬牙蹦出两字:“你妈……”
冷铜却很快说:“行吧,我了解了,那你最近也小心点。”
另一头的元淮独自把两大袋生活用品和一床被子搬进寝室,然后开始整理东西。
“阿淮。”
黑珍珠从衣柜顶上飞到元淮的肩旁,在这狭小空间里闷了整整一天的它终于等到了攀谈对象,迫不及待地聒噪起来:“那个少年是谁啊,是你朋友吗?真是稀奇,五百年来第一次见你交到朋友呢!哦不对,还有公主殿下……”
讲到最后一句时,猛然意识到说错话的黑珍珠迅速噤声。
元淮冷冷看了它一眼,兴致不太高:“再吵给你舌头打个结。”
光是想想就很可怕,乌鸦害怕地闭了嘴躲到一边去,在角落打量元淮的脸色。
它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问:“你已经一周没有进食了,嘴唇都发白了,不要紧吗?”
元淮正低头铺床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快要接近极限了,可那又有什么办法,人类的食物根本无法入口,至于血的话……
“晚上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变动第一时间跟我反映。”
凌晨三点,整个校园犹如陷入死寂般静谧,乌云蔽月,夜幕漆黑如墨。
元淮随便套了件黑色的斗篷,戴上兜帽融入夜色。他穿过教学楼西侧的植物园,朝不远处的篮球场快步走去。
此时篮球场上自然是空无一人的,元淮径直走到球场中央,对着某处空唤了句:“影。”
周遭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耐烦地磨了磨尖锐的犬牙,加重了语气:“出来。”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那片地方出现了小块的黑影,紧接着平地卷起一阵风,携带着尘埃落叶和杂草,幻化成无数道锋利又迅猛的风刃劈面而来。
然而数不胜数的风刃全数扑了空,就凭这速度,甚至碰不到元淮的一根头发,因为他已经现出一双漂亮的蝠翼凌空而上了。
很快,影子气急败坏地现了原形——那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女模样,她没有颜色和实体,只是一具立在那的黑色轮廓。
只见她发疯似的扑了过来,元淮不愿跟她耗下去,直接召出嗜血双刃,那是一对无比锋利的短双刀武器,以元淮的血液为食滋养刀片,这刀在他的手里曾斩杀过不少邪魔鬼祟,战功累累。
元淮双手持刃,格挡的动作游刃有余,在放水了两轮过后,他终于发起了攻势,血红色的刃光在暗夜中跳跃闪动,很快就逼近了这个名为影的少女。
“不要杀我!”在狰狞的血刃抵上咽喉的前一秒,影害怕得尖叫出声。
元淮握着刀柄的手停顿住。
影似乎确实被吓得不轻,开始掩面痛哭,她声泪俱下:
“我只是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不想死……我也没想过要害他们,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骗人,”元淮冷漠地看着她说,“你袭击那个男生的时候可是每一击都下了死手。”
“不,不是这样的!”她有些焦急地拼命摇头,元淮虽然无法识别她的面部,但能感觉到她快要哭出来了。
她带着哭腔语无伦次,试图向他解释清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每到天黑我的身体和意识就会不由自主地……”
没等影说完,倏忽间她的身体周围突然燃起了紫黑色的火焰将其团团包围,紧接着传来她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尖锐的女声响彻云霄,划破了夜晚的寂静。
元淮瞳孔剧变,他想上前一步却被滚烫的火舌逼退,他才靠近半步就能清晰地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灼烧感,此时的影是怎样一般滋味可想而知。
“救我……”
这是影在被活生生烧成灰烬前,颤抖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在世上留下的唯一一句遗言。
风一吹,她便不在世间留下任何痕迹了。
元淮垂下漆黑的眼睫,沉默良久。
线索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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