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稀稀拉拉地走出教室,纪小鱼趴着没动——动不了了。
体育委员吕天明跑过来看看情况,“诶,我兄弟怎么了?”
“嘘!”何非亮在嘴唇前竖起一根手指,轻声道,“他病了。”
“哦。”吕天明点点头,目光中浮现出了一点担忧,“那你呢?”
何非亮本来想说“我留下来照顾他”,扫了吕天明一眼,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这样说的话,按照吕天明今天表现出来的热情程度和平日里的性格特点,会说“没事,那你去出操吧!我来照顾我兄弟!”的可能性大概有97.33%……
何非亮轻咳一声,“我也病了。”
“哎呦!这也太……嗐,那你俩有请假条吗?”
班长何非亮现场开了两张请假条递给吕天明。
“好的,你俩保重哈!”吕天明接过请假条,一路小跑跟上班级的队伍。
“你得了什么病啊?”纪小鱼趴在桌上,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懒病。”何非亮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也趴下来睡了。
……
梦里什么都有,真不想醒来。
这一觉睡得好沉,好舒服,好像安安稳稳地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但其实现实中并没有过去多久,窗外回绕的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的广播操口令,刚刚好做到跳跃运动;透过梧桐树斑驳的树影,可以看到一片蓝白校服相间的海洋。
高二A班的教室里空空荡荡,只剩下角落里挤着的两个同学,一个是何非亮,另一个是纪小鱼。
纪小鱼睡饱了,心满意足地睁开眼,发现口水把化学书也打湿了。
口水称得上是“力透纸背”……
呃,“力透”了七八张纸吧……
囧……
纪小鱼赶紧随意地擦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把化学书收进了课桌。
千万别给何非亮发现了!
一扭头,发现何非亮正趴在桌上,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一双好看的茶色眼眸温柔又缱绻,但此时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小鱼,又流口水了啊?”
纪小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何非亮真是低情商!
“低情商”的何非亮继续追问道:“小鱼,昨晚很晚睡吧?”
纪小鱼耳朵警惕地动了动。
哦~原来何非亮是搁这儿套话呢!
不能让他知道我昨晚熬夜写题偷卷到凌晨三点了!
绝对不能!
纪小鱼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昨晚十点多钟就睡了。”
何非亮一脸不信,“那你今天怎么上课还打瞌睡呢?”
“我没睡,你看,我还做了笔记!”
“哦,是吗?”何非亮扒过纪小鱼的笔记本一看,沉默了一会,终于忍不住笑了。
书上的笔记看上去好像画的符咒一样,有的支离破碎,有的扭曲成一团黑线,还有的飘逸得仿佛要飞起——就没几个字看得懂的。
和纪小鱼平日里规规矩矩的字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纪小鱼自己也傻眼了,但他很快就按捺住了自己的心虚,振振有词道,“这是月球文!”
何非亮:“……”
“想不到吧?”纪小鱼甩了甩额前的碎发,摆出一副又酷又潇洒的神态,“我其实是从月球上来的!”
“哦~”何非亮好像信了一样的点点头,目光像看傻子一样,轻飘飘地落在纪小鱼身上。
“何非亮!”纪小鱼上头了,气势汹汹扑上去,“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何非亮轻而易举地格挡住了扑上来的纪小鱼,目光既探究,又好奇,好像想要看清楚纪小鱼的脑瓜子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你咋不说——‘我,秦始皇,打钱!’呢?”
纪小鱼老脸一红,手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还是从月球上来更酷吧?”
“那确实。”
好不容易笔记本上有看得懂的字了,何非亮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再也绷不住了,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纪小鱼,什么是‘发(fà)学方程式’?”
啊啊啊啊啊啊!
纪小鱼把笔记本抢了回来,丢进了抽屉里,自己也捂着发烫的脸笑了。
救命,这都是什么事啊!
丢死人了!
……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班上的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地回到了教室。
吕天明一马当先,径自走到纪小鱼的座位前,“好兄弟,听说你病了!特意给你带了一瓶包治百病的老王头凉茶,下周四的……”
“诶诶诶!”纪小鱼大惊,拼命地给吕天明使眼色——嘿,兄弟!保密!保密呀!咱说好了要保密的!
“哦哦哦!”吕天明心领神会,“好兄弟,你好好养病!下周四我们啦啦队需要你!”
纪小鱼这才松了口气。
何非亮悠哉游哉地在一旁,抿了口茶。
睫毛低垂,掩住眼底波澜。
——嗯?吕天明什么时候和小鱼这么熟了?下周四?
Interesting……
只是关于这份若有所思,何非亮却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了。
像是享受这一刻的运筹帷幄。
-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1]
有何非亮坐镇在旁,一天一天的,纪小鱼简直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泣如诉’……
别问,问就是回想到过去抓狂的屈辱,心在哭泣,想找人倾诉!
苍天啊——大地啊——不公平的命啊!你以为你可以扼住我命运的咽喉吗?那你未免太天真了!
我,纪小鱼,发奋图强、励精图治,誓要做那逆天改命之人!
在这种精神上的鞭策之下,纪小鱼刷题的速度可以说是一日千里、恐怖如斯了。
当然,还是进行了一些系统性的优化——再不敢睡那么晚、熬夜写题到凌晨三点了。
度过了忙碌又充实的一周以后,纪小鱼发现自己已经无题可写了。
于是,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周六,纪小鱼戴上了宽沿的鸭舌帽,把脸藏在巨大的围巾里,只露出两只眼睛,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市区里最大的书城。
至于为什么要打扮得这么严实,当然是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咯!
买题的时候碰到熟人……
噫~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脏停跳、头皮发麻、尴尬得脚趾抓地好吧?
懂的都懂!
书城的教辅区可以说是“题山题海”——
课本上一个小小知识点也能扣出来立书成册,名曰“专题训练”,不同的知识点串联起来的叫“综合训练”;还有按难度分的,简单的出一本叫“基础训练”,中等难度的再出一本叫“提高训练”,再难一点的叫“冲刺训练”……
纪小鱼径直奔向了“挑战压轴题”,随便翻了一页,用脑子把上面的题目迅速过了一遍,发现其实也没啥挑战。
但是本着查漏补缺的精神,还是带上了一本看上去比较详实的。
现在的教辅也越来越卷了,有的答案比题目还厚,堪称是保姆式解析;有的每一个章节前面都先写一大篇鸡汤,洋洋洒洒几千字,苦口婆心地劝学;还有的从封面到插图都异常精美,一打开便是各种花花绿绿的思维导图……
出书的老师们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纪小鱼很快就有点眼花缭乱了。
不一会儿,购物篮里就堆满了十几本各式各样的题。
“你看,别人家的小孩,都知道自己主动来买题!”一位家长瞅见了纪小鱼,立马恨铁不成钢地数落起自己家的孩子,“你呢?妈妈带你来买题你还不高兴了!”
纪小鱼连忙摆摆手,“买来送人的、送人的。”
唉,不用谢,就当日行一善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纪小鱼继续在题海中精挑细选着。
“这本怎么样?”一只修长的手递过来一本《Algorithm》,“我觉得挺有趣的,很有逻辑的美感。”
“哦,我看看。”纪小鱼礼貌地接过书翻了翻。
量水问题与欧几里得算法、二分法求奇次方程的实根、斐波那契数的三种解法……
纪小鱼越看越是惊奇,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由轻轻地“诶”了一声。
嗯……不过考试又不考!
还是以后再看吧!
等一下又超纲了!
这一恐怖的念头瞬间把纪小鱼从算法的世界中拽了出来,他连忙把书递还过去,“不用了,不用了,谢谢。”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这声音懒洋洋的,像是熹微晨光里一缕微醺的风,听着怪耳熟的。
纪小鱼抬头一看,递给他书的不是别人,正是何非亮!
何——非——亮!?
哇!不是吧!
出来买题竟然碰见了何非亮,这也太太太太太倒霉、太太太太太丢脸了吧!
纪小鱼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不是纪小鱼。”
“嗯,我知道。”何非亮扫了一眼纪小鱼手里满满当当的购物篮,点点头,“你是买买题。”
“买买题”同学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奇怪,自己明明已经裹得这么严实了,何非亮到底是怎么看到他的?
不对,他为什么也刚好在这儿啊!
这简直是用科学也无法解释的问题啊!
八字不合、八字不合……
诶,不对?
纪小鱼反应过来,拉下围巾,透了口气,“喂,何非亮,你怎么也在这里?”
不等何非亮开口,纪小鱼就歪过身子,伸长了脖子,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何非亮手里还掂着一本书,兴奋道:“哎呦呦,瞧瞧,您这不也是来买题了么?嘿!买买题二号,早啊!”
[1]出自《论语·子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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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力透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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