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空被夜色取代,教学楼一盏一盏的白炽灯接连地亮起灯火。
纪小鱼回到班里的时候,蒋小胖正枕着摊开的生物书,口吐白沫,陷入了昏迷。
纪小鱼定睛一看——哦,是减数分裂啊!
才吃个饭、散散步的时间,小胖就已经看到这里了啊!真不错!
纪小鱼欣慰地点了点头。
语文课代表宋倩正在派发试卷的答题卡。
成绩的小分也贴在教室后方的公告栏上了,纪小鱼凑过去一看,人都傻了。
在清一水的“666”中,自己的那个“5”显得格外的扎眼——
我去,古诗文默写怎么就扣分了呢!?
古诗文默写,那是语文老师人美心善,给大家的送分题啊!
直到纪小鱼拿到了答题卡,他左看右看,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几乎要把古诗文默写的答题框看出一个洞来,“没道理啊,这不和答案一模一样吗?应该是满分的呀!”
何非亮拈起纪小鱼答题卡的一角,从他的手里抽过答题卡,认真地瞧了瞧,忽然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容越扩越大,一时半会竟然收不住了。
纪小鱼心里发虚,“怎么了哦?”
何非亮把脸埋进胳膊里,压抑住肩膀的颤抖,“小鱼,你把范仲淹的‘淹’写成‘俺’了……”
“什么!”
纪小鱼大惊失色,抢过答题卡定睛一看——还真是!
《岳阳楼记》的作者一栏,“范仲俺”三个大字赫然在目。
“救命!”纪小鱼捶胸顿足,几欲西去,“一分就这么没了,一分呐!”
一分重要吗?
当然重要!
……
高一上的期中考试,九门功课门门要考,总分史无前例地达到了1050分。
每年的这个时候,朝气蓬勃的高一新生间,总会自发地兴起轰轰烈烈的“千分挑战赛”。
毕竟,这个时候的高一新生,还没怎么经历过毒打,abcd中的某个数也不多。
于是,学霸看门道,学渣看热闹——
不过,也不用等到出成绩,基本上第一天考完,绝大部分同学就大概明白了,什么叫“现实是此岸,理想是彼岸,中间隔着湍急的河流[1]……而我不会游泳”。
咳咳……当然,妖孽除外。
那一次,考上千分的有十七个人,每一个都是当年各大初中的天之骄子。
到了高一上的期末,考上千分的只剩五个了。
再到了高一下的期中,考上千分的就只有何非亮和纪小鱼了,他们两个也成为了S中连续千分记录保持最长的两位选手。
高一下的期末,何非亮和纪小鱼仍然不负众望,取得了超过千分的好成绩。
大家纷纷猜测,谁能将传说保持……
春去秋来,时光飞逝,转眼就迎来了高二上的期中考试。
这次的题出得变态难,考试的结果是:
何非亮喜提“1001”,恐成最大赢家;
纪小鱼折戟于“999”,令人扼腕;
全校第三考了“943”,听见纪小鱼悲痛地说自己考得很差,默默地泪洒长江。
第四名?他好像在唱“我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至于蒋小胖,只能安慰自己——“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2]。”
纪小鱼觉得心在滴血,如果数学没有装逼,如果默写没有中邪……
想到这里,纪小鱼忍不住仰天长叹,发出气壮山河的——“我艹!”
“小鱼,”何非亮晃着笔杆敲了敲桌面,“文明一点哦。”
“呵呵,我这是快乐C语言!”
何非亮难得的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笑开,“哦,是吗?那你现在快乐吗?”
纪小鱼:“……”
那你现在礼貌吗?
“我挺快乐的,”何非亮眉眼弯弯,诚恳地在纪小鱼心头补刀,“小鱼,你简直是我快乐的源泉。”
纪小鱼:“……”
啊,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3]!
何非亮继续说道,“哦,比如那个,全市中小学生知识竞赛……啧,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位搞笑界的人才了、哦不,是巨擘、巨擘。”
纪小鱼一脸冷漠:对这样的奉承表示——“呵呵。”
“唉,”何非亮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从那以后,我吃哈根达斯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多爱吃呢。诶,你还记得吧?那天你把‘哥本哈根世界气候大会’答成了‘哈根达斯世界气候大会’了,可逗了。”
记得吗?
当然记得!
当时正是决赛中最紧张刺激的一刻,何非亮和纪小鱼的比分一路领先却又相互僵持不下,焦灼的战况一直烧到了最后一道题。
形式千钧一发,在一众的屏息凝神中,主持人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请听题!《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15次缔约方会议暨《京都议定书》第5次缔约方会议又被称为什么?”
这题我会!
这题我会!
纪小鱼疯狂拍下抢答铃。
何非亮也几乎在同时按下了抢答铃。
这一次,命运的天平终于向着纪小鱼倾斜了。
在这决定胜负的一刻,显示屏上显示,纪小鱼以0.03秒的微弱优势抢在何非亮之前按下了通往胜利的按钮。
纪小鱼自信又得意地站起身来,激动地喊出了答案,“哈根达斯世界气候大会!”
说完,纪小鱼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居高临下地睨了何非亮一眼,气场两米八。
却看见何非亮一向处变不惊的脸崩塌了。
笑得像个孩子。
领奖台上,何非亮站在一旁,脖子上戴着闪瞎狗眼的金牌。
他那副欲言又止、要笑不笑的嘴脸,就很欠扁!
就很嘲讽……
第一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声打响。
纪小鱼甩甩头,努力地把这段并不美好的回忆掐掉。
“哼!扣一分就扣一分吧!”纪小鱼愤愤地嘟囔着,一边顺手把语文试卷的答题卡收进抽屉里,“何非亮你别得意!人生路还长!”
“呵呵,笑一笑十年少,有你在我能多活几年。”何非亮笑了笑,礼貌地补了一句,“谢谢你哦!”
哇哇哇哇哇!
我,纪小鱼,和何非亮势不两立!
……
刚考完试那两天的晚自习,一般来说是纪小鱼最悠闲的时光。
因为这两天的作业一般就是订正试卷外加一点新课的课后练习——对纪小鱼来说,订正一般没有几题可以订正的;新课的课后练习一般来说也就是一些基础题,轻松写意,毫无难度。
然而,被何非亮这么一气,纪小鱼又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困难像弹簧,你强它就弱!
要想灭一灭何非亮嚣张的气焰,就必须要比他更强!
纪小鱼偷偷瞄了一眼何非亮。
何非亮正拖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翻起了一本《Discover》。
切,又——在——装——逼!
纪小鱼暂时不想理他,想了想,还是又从抽屉里抽出语文试卷,细细地琢磨了起来。
其实,从分数上看,语文是进步空间最大的一门,然而,却也是最有力没处使的一门。
这次纪小鱼考了128分,古诗文默写扣了1分,现代文阅读扣了4分,古代诗文阅读扣了5分,作文扣了12分。
最大的突破口,应该就是作文了。
然而,众所周知,一篇作文不管写得怎么样的妙笔生花、文采斐然、思想深刻,老师始终是要吹毛求疵地扣上几分才满意。
有时候,纪小鱼几乎想要放弃在作文上卷了。考场上能四平八稳地拿上一个“48”分,就能有一颗感恩的心了。
对于一个优秀的电竞选手来说,稳定的双手是必须的。
对于一个作文家来说,一双稳定的手同样也是十分重要的。
大概是为了培养新时代公民,现在考的都是针对某某社会现象,谈谈你怎么看。
曾几何时,纪小鱼也是一个胸有块垒、笔底波澜的好少年;但自从他历经了好几回直抒胸臆、洋洋洒洒,下笔八百字,却离题两万里的惨痛经历,如今的纪小鱼已经逐渐成熟。
他知道了议论文要总分总,显得结构清晰,也知道了分论点下面要有论据支撑,显得内容详实;他知道了要边写边扣题,也知道了起承转合要围绕中心服务、全文要有正能量、结尾要适当升华。
他拥有了一双稳定的手。
也拥有了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但是、但是,他看成绩小分的时候就特意看过了,凭什么何非亮的作文就能得54分!
纪小鱼昧着良心冲何非亮笑笑,“同桌啊,都说字如其人。这句话的真实性我一直很好奇。我看你长得一言难尽,语文试卷拿来借我看看你的字写得怎么样呗?”
“呵呵。”何非亮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眼皮都不抬一下,“我渴了,帮我倒杯水吧。“
纪小鱼:“……”
何非亮接着补充道,“要四分之一的热水,四分之三的凉水。谢谢。”
纪小鱼:“……”
我忍!
大业未成我先忍,不忍不是中国人!
水端过来了,何非亮懒洋洋地抿了一口,慵懒地松了松肩膀,疯狂暗示,“嗯……我肩膀有点酸,要是有人能帮我揉揉就好了。”
纪小鱼耿直地点点头,弯着手锤了锤自己的肩膀,“哎,你一说,我也觉得我的肩膀有点酸。”
还好刚才喝的那口水已经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
何非亮忍住笑,眼微弯,问,“小鱼,你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不过……”
不过,陈阅增先生的《普通生物学》还有一篇没整理笔记、《全国中学生生物学联赛理论试卷解析》还没开始刷、《奥数教程》才刚做到基本不等式……
任重道远啊!
纪小鱼贴心地给它们都包上了书皮,让他们在一众教材、教辅、习题册中显得平平无奇。
低调、低调!
何非亮恰好翻完了杂志的最后一页,顺着纪小鱼的话头继续问下去,“不过什么?”
“不过……”纪小鱼眼珠一转,“啊,那个,我最近新买了一本书,想找找上面有没有错别字。”
何非亮:“你开心就好。”
[1]出自克雷洛夫,原句是“现实是此岸,理想是彼岸,中间隔着湍急的河流,行动则是架在川上的桥梁。”
[2]出自1998年修订的《新华字典》。
[3]出自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原句是“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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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快乐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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