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宁雨桐，今天起你和陆远风同桌。”
晨光穿透教室玻璃，粉笔灰在光束中翩跹起舞。班主任敲敲讲台，宁雨桐握着钢笔的指尖微微发白，老师的声音像根细针扎进耳膜：“从今天起，陆远风就交给你了。”
教室后排传来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陆远风拎着空书包晃过来：他敞开着校服外套，只有一件黑色T恤，胸前悬挂的游戏币项链，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星芒般闪烁。
少年居高临下，眉峰微扬，眸中满是冷芒，他勾唇一笑，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似是独坐于万人之上的帝王。他坐下时，宁雨桐只觉一阵寒风擦着耳廓掠过，混合着薄荷烟味道。
她用余光略微打量着眼前这位“问题同桌”——阳光下，少年的皮肤越显白皙，透着健康的红润。乌黑浓密的头发稍长，颈后碎发扎成一根小辫，有些散乱披在锁骨上，随风轻轻摇曳，额前一缕银灰色挑染尤为刺眼。一颗淡痣随喉咙吞咽动作上下起伏，宁雨桐盯着看了半晌。
没错，这人就是陆远风，就跟他名字一样，像远方的风，追逐自由，桀骜不驯，抓不住。
周边的人开始议论。
这可是班上……不对，是学校出了名的刺头，抽烟喝酒打架，每个处分都被他挨了个遍。
“这谁管得住呀，他都敢朝老师翻白眼呢。”“是呀是呀，就算是班长也管不住啊……”
“偷看有什么意思？只要班长大人一声令下，我可以主动凑近点让你看哦……”他不知何时已经弯腰趴下，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魅惑。“给你看个够。”
宁雨桐尴尬地收回视线：“这是《日常行为规范》和《互助学习计划》……”她突然将连夜整理的资料推过去，牛皮纸袋却被修长的手指按住。陆远风枕着手臂斜眼看着她，微眯着眼，睫毛轻颤，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班长大人的……见面礼？”
宁雨桐嘴角微微抽搐，一把拍开他的手，搬出课本抵在两桌之间：“不准越界。”
他双手举起，嗤笑出声：“好好～都听班长的。”
“上课期间不得睡觉？不得逃课？行啊。”他抽出一页纸，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第四条，“不如，再加条补充协议——”笔尖在指尖转出银色弧光，“甲方宁雨桐需每日为乙方陆远风提供早餐……”
粉笔头破空而来，班主任扶扶眼镜：“陆远风，再说话站走廊去！”少年懒洋洋举起双手，袖口滑落，右手虎口处露出一道狰狞的烫伤。宁雨桐呼吸一滞，那伤痕蜈蚣似的盘踞在他冷白的皮肤上。
“还有，说过多少次了，把头发剪了，头发也染回去，搞得不男不女的干什么。”
“哦。”
【二】
深冬的寒意将散未散，整个城镇都笼罩在春寒之下，清晨的风夹杂着些许初春的潮湿气息，吹得路边梧桐叶沙沙作响，宁雨桐盯着导航原地打转。凌晨五点半的街道空无一人，陆远风指定的煎饼摊前只有几只麻雀蹦跳啄食。她裹紧外套，呵出的白雾凝聚在睫毛上。
“加双蛋，不要香菜，辣酱单独装……”铁板热气混着鸡蛋香扑面而来，宁雨桐盯着昨日记下陆远风“专属”的早餐要求，“还要一杯冰豆浆。”
“给小男朋友买的？”
冰柜里的豆浆突然变得烫手。宁雨桐想起昨天陆远风勾唇挑眉的模样，冰水珠顺着手臂流下。
“不是，”她将零钱塞回书包，“是给……债主。”
春风微拂，樱花瓣随风飘，越过蒸腾热气，轻落课桌之上。
陆远风早已翻进教室，怀中不知何时蜷缩着一只小橘猫，茸毛上还挂着雨珠。“嗯，双蛋，没有香菜，辣酱单独装。不错，但是……”
陆远风叼着吸管，眉心轻跳，“凉、了！”
“这种鬼天气不凉才……”
“校规第三十二条，”他突然俯身靠近，“禁止在校园内饲养宠物。”温热气息拂过宁雨桐耳边瞬间，她手里就多出了个毛茸茸的暖团，“我可以不计较凉了的早餐，但是作为交换，班长大人是不是也得替我保密保密啊？”
小橘猫轻轻勾住宁雨桐的校服，晃动着小爪子。陆远风已经叼着煎饼靠着后桌，辣酱蹭在嘴角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
“……勉强答应。”
【三】
周五的煎饼格外难买。
昨夜暴雨在路上留下水洼，宁雨桐护着早餐一路小跑，脚边溅起水花打湿了裤脚，远远看见一团黑色，堆在小小围墙拐角处——陆远风弯腰蹲着，雨水顺着发梢滴落，黑色T恤晕开粒粒深色痕迹。
三个外卖盒整整齐齐摆在墙头。小橘猫、三花猫和脏脏的小白猫围着他打转，陆远风正把煎饼里的火腿掰成小块。
“你……”宁雨桐鬼使神差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陆远风瞬间炸毛：“我靠！吓老子一跳，你跟踪我？！”
“不是讨厌香菜吗？”宁雨桐撇了撇嘴，“周三的煎饼，你挑出了所有香菜，昨天，把我特意拿的香菜粉冲进洗手池。”
她举起手机，相册里每一张都是“罪证”——课桌上的香菜碎、洗手池里残留的香菜粉，以及……窗台上用辣酱画的哭脸。
陆远风似是诧异，又忽然轻笑几声：“没想到啊，好学生的心这么细。”他站直身子，低头睨她，略略一点头，“你这观察力，当侦探都屈才了，一只蚊子飞过去，你都能看出公母吧？”
小猫轻蹭着陆远风沾了点泥垢的球鞋，喵呜声在围墙中格外清晰。
“再附加条约，”他伸手撩起微微湿润的碎发。
“宁雨桐，你要当我的共犯。”
她抿唇不语。
雨珠在煎饼袋上敲出细密鼓点。陆远风手指被雨水泡得发白，那条狰狞的烫伤，形状像极了一串英文——
「BURN（燃烧）」。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陆远风捏着其中一份凉透的煎饼挑眉。
两份？真是个傻子，买多了么？
“这就是好学生的执行力？”他叼着辣酱包一角嘀咕。
宁雨桐猛然抓起他的手腕，微微突起的烫疤在掌心发热：“这是……”
“多事。”陆远风急急抽回手，辣酱包从牙尖甩出。深红星点溅在宁雨桐领口，似红梅在雪地中绽开。陆远风微微一怔，扯过纸巾按在她锁骨：“抱歉，赔你件新的。”
【四】
宁雨桐回到教室，早自习铃就打响了。陆远风勉强直起身子，撑着下巴等着自习。
右手虎口处贸然贴着一条创可贴。“陆大佬刚刚翻遍了全班找创可贴呢！”前桌王小茜用课本挡着脸偷笑。
数学课代表正在发卷子，陆远风突然将习题册推过三八线：“喂，这题。”宁雨桐轻瞥了一眼空白几何图，笔尖重重戳在辅助线上：“先作个垂直平分。”
“错了，”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陆远风不知何时站起身，左手撑着桌面将她圈在臂弯之间，圆珠笔尖顺着她的辅助线延伸：“应该先在这做个对称轴……”笔杆突然被抽走，王小茜晃着抽回的笔，一脸玩味看着他俩：“陆大哥，男女授受不清哦～”
宁雨桐一惊，猛地后仰，后脑勺撞上少年结实的胸膛。陆远风闷笑一声：“班长这是……主动投怀送抱？”她慌忙起身时马尾轻扫过游戏币挂坠，一缕发丝勾住了细绳。
“别动。”陆远风捏住那绺头发，指尖若有若无擦过她后颈，阳光穿过发丝在指尖流淌。
两人都沉默不语。
“你头发上，”他魔术般拈出片樱花瓣，“沾了点东西。”
【五】
午休时，班级群炸出了99 消息。
“王、小、茜！我看你不去当专业摄影师真是‘怀才不遇’啊！”宁雨桐脸颊气得通红，一个箭步冲上去抢夺着王小茜的手机：“删掉！”
“不删不删，删了我这‘八卦小天后’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王小茜将手机举得高高的，还不忘做着鬼脸：“看看你俩，啧啧啧……”
模糊的偷拍照，少女的发丝在少年指尖缠绕，似春风搅乱的樱花雨，花风藏笑。
陆远风枕着胳膊假寐，听着打闹声微眯起一只眼，犀利的目光百无聊赖地扫视着窗外，最终，视线落在宁雨桐打闹的侧颜，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看——
盯着，盯着，盯着……目光竟变得柔和。
心中某个地方竟变得柔软。
“有点意思。”
她在他心里，埋下一粒种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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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早安，差生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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