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隐约在耳边响起,严焯背着书包穿过一条巷子,朝着路边的一处公交车站走去。
大年三十晚上路上静悄悄的,道上时不时闪过的车灯朦胧地照亮了黑夜,手机略微一震,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严焯挂掉电话,不远处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公交车站背后的居民楼里隐约传来喜庆的欢呼。
“呼——”白雾在黑夜中转瞬即逝,严焯拢了拢衣服,靠在了车站的指示牌杆上,抬头闭上眼睛。
距离他主动转学去了别的地方已经过了一年多,这期间他拉黑了楚为的所有联系方式,却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风呼呼吹过,脸上出现了些湿意,不远处的公交车灯照见几片簌簌落下的雪花。
今年A市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严焯的手有些僵硬,他掏出手机,泛红的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两下,屏幕上跳出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人留着一头小卷毛,正侧脸对着镜头,眼瞳透亮,泛着淡淡的蓝色,正微张着嘴对着前排的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是严焯在学校里偷拍的楚为。
是手机相册里唯一一张楚为,也是严焯这一年多的念想的解药。
眼前的光骤然变亮,耳边传来一阵略显刺耳的刹车声,车门弹开,严焯上了公交车。
车窗外的雪花飘落得更细密,等下车的时候,已经在路上结了薄薄一层,踩上去时隐约能听到些清脆的响声。
回家的路不长,但严焯并不想回去,他也没撑伞,只是照着平时常绕的路线缓慢地走着,感受着脸上的刺痛。
“你不给钱是吧!”
“给你爹!”路边的一处小巷子中隐约传来几声骂。
脚下的雪花只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嘎声,严焯目不斜视地朝前方走去。
这种事在这儿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流氓小偷这年头也只敢光明正大地欺负同类,倒也不能说是欺负,毕竟...
巷子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声,两人开始互殴。
严焯嘴角扯了扯,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耳边的骂声渐渐远去,严焯瞧见了不远处昏黄的灯光,他的脚步越来越慢,径直在巷子的一处分岔路口停了下来。
还是到了...
喧闹声终于在耳边响起,但却是一阵阵恶毒的诅咒和摔碗声。
酒臭四溢,不知哪家开了窗户对着巷子里骂,“大过年的吵死谁啊!”
“吵死你!管你屁事呢!多管闲事明年遭报应!”巷子另一头一道嘶哑粗鲁的声音随后响起。
“神经病...怎么还不去死?”
雪越下越大了,像是要把人淹没,严焯的头发、肩上都是雪。
他载着雪转身,朝着回家的反方向走去。
这块地方就这么大,严焯兜兜转转又路过了刚才有人打架的那个路口。
“我..我没钱。”巷子里隐约传来一道有些畏缩的声音。
严焯的脚步顿了顿,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一收。
“没钱?没钱来这儿做什么?”油嘴滑舌的腔调响起,听着便让人浑身不适。
“我...找人。”那道声音再度响起,严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淤积在头发上的雪融化,滴进了严焯的领子,又顺着后背滑落,他却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严焯的心开始狂跳,但脚下却像是被冻住,根本无法挪动半分,巷子里的对话再度响起,严焯的呼吸也跟着被冻住。
“找人?找谁啊?看你样子白白嫩嫩的,不会是...被穷鬼睡了吧哈哈哈哈!”
“不...你们走开...”
“诶,你别走啊,你想要钱哥哥可以给你啊。”
“放开我!”
严焯垂在身侧的手背已然暴起了青筋,他用尽全力朝着眼前正在拉扯某人脸上挥去。
“砰”一声,那人发出一声惨叫。
小巷里随即展开了一场混战。
“诶诶,别打了!”
劝架和求饶淹没在了严焯单方面殴打对方的声音中,直到几人都倒在了地上,严焯才停手,但他却看都不看巷子角落里的人一眼,转身便走。
“诶诶!谢谢你啊!!你别走啊!!”身后传来一阵喊,严焯却撒腿狂奔,双脚踩在雪地上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声。
严焯跑了不知道有多远,身后的人早就不再追来,他停了下来,喉咙管像是被硬生生撕裂,血倒灌进肺里,呼出的白雾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眼中闪过一丝荒谬的神色。
楚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来这里找人?找谁?
找我吗?
那刚才...他认出我了么?
应该是没有吧...
楚为没有认出我...
严焯心中矛盾,那空中的雪花像是穿透了自己的胸膛扎进了心里。
严焯...你在想什么?
严焯狠狠地拿手捂住脸,毫无温度的掌心贴在脸上,冻结了唇齿间的血腥,心脏却跳动得愈发厉害,他回身迈开步子往回走。
严焯开始狂奔,他朝着巷子的方向跑去,迎着雪花的方向奔跑。
昏暗的巷子中,藏在阴影中的人喊了几声,见严焯没有回头,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疑惑,但也丝毫没有方才声音中的胆怯。
眼皮微敛,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痛的嗷嗷叫的几人,踹了一脚离自己最近的,皱了皱眉道:
“别装了,他走了...”
地上几人睁开眼看了看不见踪迹的严焯,又看了一眼站着的人,继续嚎叫。
“再叫不给钱了...”那人白了一眼地上正张嘴开叫的人,冷淡地道。
那几人瞬间不叫了,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眼前的人道:“我们不叫了,老板现在可以结算了吧。”
那人不知道正盯着哪儿看,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不行,你们活没干完。”
“诶!怎么算活没干完?”为首一人叫道。
“他,跑了。”那人道,从兜里掏出一包烟,自己拿了一根往嘴里一叼,把剩下的往前递了递。
那几个小混混见有烟抽,还是个好烟,语气瞬间变弱了一些,好声好气地道,“唉,老板您这是何——”
话还没说完,几人便听到巷口传来一声大喝,“楚为!”
楚为嘴角的烟差点没掉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和边上的几个混混通气,便见到严焯大跨步走进来,对着混混道:
“不想死就滚。”
几个混混方才着实被打的不轻,本来想张口要比医疗费的,却被严焯的眼神吓住,下意识伸脚,却硬梗着脖子不走。
“好了好了,自己去分。”楚为掏出一刀钱往混混身上塞,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人,心却极为火热。
混混拿着钱心满意足地撤离,巷子里便只剩下了严焯和楚为二人。
雪花好像变小了些,有几颗停在了楚为的眼睫上,摇摇欲坠着化成了冰水顺着睫毛落进眼里。
楚为眨了眨眼,唇边叼着的烟突然被拿走,耳边响起了严焯的声音。
“怎么还抽烟?”
雪水太冰,落进眼里沁出了几滴泪,楚为不说话,眼眶中落下一颗颗晶莹的冰。
好久没有听到严焯的声音了,太久太久了,久到楚为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哒——
楚为模糊的视线中陡然出现一点猩红。
“抽吗?”严焯把烟递给楚为。
眼中的泪被冰凉的指尖揩去,楚为愣了愣,他终于抬头看向对方。
严焯看上去瘦了不少,楚为盯着对方许久,张嘴咬住了对方递过来的烟。
严焯没想到楚为竟真的要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唇间的温度滚烫,径直撞上指尖,严焯手指蓦然一缩。
“咳咳咳!”楚为被呛得不行,严焯慌乱地抓过烟,把烟头掐灭在雪中。
“你不会抽?”严焯皱眉问道,他任由楚为靠在自己肩上咳,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顺气儿。
楚为边咳边道:“咳咳!不然呢!”
严焯皱着眉侧看着楚为,柔声问道:“怎么样,现在还难受吗?”
楚为咳了半天缓过来,他红着眼盯着严焯,“还...”话还未落下,楚为便生生转了个音,“难受...”他扁嘴道。
严焯瞧着楚为眼眶通红,还有几颗眼泪滑落,便信以为真,他看着地上的烟头皱眉问道:“这烟哪儿来的?”
楚为却不回答问题,只是伸手紧紧抱住严焯,侧脸往对方的脖颈间贴了贴,“严焯,我好想你。”
严焯的身子猛地僵硬,他感受着拥抱的温度,耳边是楚为不断地叨叨。
“我想你想的睡不着啊,好不容易才让我哥帮我查到你家地址。”
“晚上除夕,我想你会不会孤单。”
“唉,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的。”
“你别动了,就这么让我抱一会嘛,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严焯。”
“严焯我和你说,我成绩现在很好的,不出意外应该能去A大,你也会去的吧。”
“刚才那几个小混混是我花零用钱找的,我...在学校没人欺负我了。”
“严焯,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像我哥和姜哥一样在一块儿呢?”
“严焯,我偷偷买了个新手机号,你加我个微信呗,不会被发现的,爸妈现在可相信我了。”
“严焯...你怎么了?”
楚为感到脖颈上的一丝炽热气息,他知道严焯哭了。
“你别哭呀,这么好的除夕夜你哭什么?”楚为想挣脱,却被严焯搂得更紧了。
“行吧,让你抱。”楚为拍拍严焯的后背,小声安慰道,“慢点哭,别大喘气儿。”
严焯哭了半天,不愿意抬头,还是楚为把自己的鸭舌帽给了对方。
“我带你去个地方。”楚为牵起严焯的手,带他去了江边。
“这儿晚上能看烟花,但是...”楚为看上去有些紧张,他左右转着脑袋,嘴里念念叨叨地道:“我哥和姜哥老来这儿,说这儿风景好,不会碰上他们吧...”
“诶算了,我哥不会告诉爸妈。”
楚为带着严焯在江边的石头上坐下。
“现在还想哭吗?”楚为捏了捏严焯的手问道。
严焯摇摇头。
“嘴都哭肿了,严焯。”楚为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某处,严焯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江边有人放烟花,从空中落下来的时候像是一道道流星雨,倒映在严焯的眼中。
“严焯,我们...能亲嘴儿吗?”楚为小心地问道。
严焯愣住,良久才说道:“不...现在不能。”
“现在不能...”楚为眼睛亮了亮,严焯没有拒绝自己,“那什么时候能?”楚为追问道。
“你还没成年。”严焯看了一眼江边不断升空的烟花,避开了楚为直勾勾的视线。
“你也没有。”楚为道。
严焯嗯了一声。
江边桥上的钟声响起,是在倒计时。
还有十秒就是新年了。
“可是我想亲你。”楚为的话让严焯的脸红到耳根,他强忍住心中的悸动,将一颗疯狂乱跳的心塞回胸膛。
“楚为...”严焯抬起食指,在自己的唇上印了一下,又将留着唇间温度的食指轻轻地覆在了对方的唇上。
“这样可以么?”他问道。
嗡——
江潮迭荡,将空中的雪花尽数卷落撞在岸边,同悠扬的钟声交叠。
寒意褪去,春色倒映在眼底。
新年伊始,有人找回了自己的世界。
温暖如春。
没有小楚和阿俭的番外(戳手、、)也许之后会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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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番外【楚为严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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