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来了又走,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成净一人,他石化在原地已经半天了。
说实话,他在01校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就今天这事没见过。
没人给他科普什么喊三,没人会说几句话就打起来,举报同学这事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毕竟长大了说不定要一起共事,谁不是和和气气和谐友善的,要是因为私人恩怨碍了国家发展的大事,那才是遗臭万年。
这三个真的是正常人吗?
成净发出了疑问,可惜没人给他解答。他在原地又站了会儿,实在想不清干脆就不想了,反正腥没沾到他身上,还是回房多看点书的好。
周澄被记了大过,还被关进了司省堂,没个三五天的出不来。
江海生心大,没等到周澄追着他举报就睡了,知道这事已经第二天早上了。
01校上学日是周一到周四,周五到周天可以回家,也可以留校。不过留校要提前上交申请和留校计划安排,校方好安排个时间集中排队保持秩序。因此很多人图方便都会选择回家。
队伍还差几个人,江海生百无聊赖地靠墙等人齐。
“你锁定周澄是谁了吗?”
“不确定。”沈从回道。
不知道游戏安的什么心思,“周澄”的身高不多见,但跟他一样高的玩家就足足有三个,脸上的疤也复制粘贴似的能找出四个人。虽然区别肯定会有,但仅凭一分钟的初印象视频对比不了太细致。
“嗐,没事,以后防着他点就是了。你怎么把他弄进去的?说不定我们可以故技重施让他在思省堂永无翻身之日。”江海生眯了眯眼,一脸反派笑。
“学生守则附件。”
瞧着江海生的心思已经不知道飞到了永无翻身之日的哪一步,沈从又加了一句:“故技重施该进思省堂的就是你了。”
江海生没耐心看这些东西,但沈从不会,专门点开看得仔细。
附件里不仅详细说明了给分扣分点,还涉及了很多针对同窗之间的行为,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可以做都有说明。其中就有向同窗施暴这条。
经查明后,施暴者会被记大过并进思省堂反思,如果反思到位就能继续在01校学习,如果反思结果不尽人意会被立马退学处理。当然,只要被01校退了学就肯定会影响前途的,区别只在于影响的程度。
而同样的,故意挑拨同窗,使其触犯守则内容的,加重处理。事后就算受了罚,01校也会把此人列进蓝名单着重管理,说不定哪天就因为左右手摆动幅度不一样大被赶回家。
说实话,江海生不想回家。主要他运气实在好,几次扮演游戏都是和自己性格大差不差的角色,演起来没压力,有时候戏瘾大发夸张了点也不会很突兀。
但也因此,江海生太放松,没什么危机感,一高兴就很可能聊崩,比如昨晚。这下周澄被抓,学校暂时没了威胁,江海生就不想顶着又一次得意忘形的可能回去。
说干就干,江海生还是觉得学校更安全,到处划拉校全通想找看有没有临时留校申请,结果队伍都快到校门口了也没找到。
沈从也不想回去。天天相处互相熟悉的家人和陌生的同学,不用想都知道哪里更安全。但是周唯怕他到处惹事,让他必须回去,不回就上手段。再加上出了昨晚的事,周唯早就得到了消息,肯定是要说道他的。
“你跟盛谦倒是好的挺快。”
沈从刚打开门,脚都还没站稳,就见周唯站在沙发边,手上拿着茶杯,面无表情地瞧着他。
早就料到周行要惹事,在昨晚听到周行被请去配合调查的时候,周唯简直一点不意外,甚至还有些觉得理应如此,但该有的说教不能少。
周唯抿了口茶:“周行,你和谁玩都不重要,但家族的名誉必须放在第一位,大晚上的打牌就不说了,为了一个外人举报自己兄弟,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兄弟阋墙内部不和?”
这几天降温太快,01校又不允许学生穿着厚重臃肿太过随性,美名其曰锻炼意志保持风度,正好内外兼修。一点不管这群接棒人的死活。
为了保暖,很多人选择在正装外面套一层大衣,沈从也不例外。
看周唯的态度就知道,周行在他姐面前不会存在什么血脉压制,该杠还得杠。
沈从脱下大衣丢到沙发上,衣角差点刮到周唯的脸:“那又怎样。”
“你也只有这些把戏。”周唯扫了眼大衣,复又抬眼看沈从,眉间皱出些浅淡的纹路,“愚蠢又天真。现在民宣的存在感已经很低,比不上其他部门起的作用,家族每个人都在想办法重振家族名誉,任何一点不好的言论都可能影响到所有人的努力,你倒好,上赶着给人送笑料。你很乐意看到周家所有人被贬成没用的铆钉,只能缩在普通区的一亩三分地里吗!”
不枉周唯会这样说。
新社会主义看似讲了很多,但几十年的发展把一切简化成了一句话——有用,或者没用。
对发展有用的,就成为少数人,享受福利资源;对发展用处不大或者没用的,就自觉成为铆钉,勤勤恳恳添砖加瓦。
这个社会被规则拘成与世隔绝的湖水,接棒人和铆钉的转换是唯一有流动性的地方,虽然这样的流动堪称稀少,但终归是有的。
当然,这些沈从不知道,是昨晚打牌跟成净聊到的。
成净多聪明,见气氛十分不错,甩了张对四,地道一喊“扯到”,后面紧接就跟了句“你们觉得顾薇怎么样?”
当然,讨论顾薇是假,试探沈从身份是真。
渔翁之意不在薇,沈从哪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好在成净自己就有猜测,一字一句都透着“民宣周家”的气息。
他干脆顺水推舟,暗示他的推测没错,顺便还从成净那里套了不少信息。
“狗咬人是因为人咬了狗吗?”沈从拿过周唯手上的茶杯,稳当放在沙发靠背包顶,“姐姐,你该怪周澄。”
沈从微低着头看她,长睫覆着眼睛,灯光打在脸庞上,又在高耸鼻梁两边分出光影,平白刻出“深邃”二字。
这个空虚浮躁的弟弟怎么突然气势这么强?
周唯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但她很快稳住:“就算是被老鼠咬了你也给我忍着。周澄是旁的不能再旁的旁系,他就算是传出在化粪池里淹死的丑闻也不会影响到多少。
你不一样,周家小少爷,多少人看着你的狗屎事迹过日子,你要是再不长点心,以后不仅要被狗咬,还要被狗瓜分而食。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让家里人省心?非要把你从家族里除名才开心吗?”
说着,周唯的声音竟然越来越大,隐隐有些失控。
啧。
周唯及时止住话音。
失控的情绪比恶心的弟弟更烦。
“你有点太紧张了。”沈从说道。
周唯撇过头。
周家的颓势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根本拉不住。最鼎盛时,也流传着“监察百年有百家,不如民宣一个周”的俗语,足以见得周家的盛极一时。
可惜社会稳定下来,民宣也越来越用不上。渐渐地,周家空有个好声誉,重要性却没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家虽然还能支撑,但周唯时不时就会陷进家族被贬成铆钉的焦虑中。她是家中长姐,什么事都最先抗,又恰逢家族势衰,抗的事就更多,难免力不从心,事事紧张。
不是没想过带周家往其他部门发展,但一个萝卜一个坑,位置就这么点,谁都为自己家想,想在群狼中占个位置难如登天。周唯试了好多次,除了认识的人多了点,其他都没什么大用,她只好把重心重新放在民宣上。
但进展不佳。新社会主义的观念早就深入人心,哪里还需要宣传。周唯每天都快想破脑袋,又要管个刺猬,神经时常紧绷着,情绪不发泄就很容易爆发。
虽然她个人对王学仁无感,对这个主义那个主义也没兴趣,但周唯不得不承认,王学仁有一句话是绝对正确的
——情绪是人类性格上最大的弊端,会让人与进步、发展背道而驰。机器人虽然呆板无趣,但有一点是最令人放心的,它们永远不会被情绪左右,永远做出最优解。
人类怎么就不能进化掉情绪?周唯不可能放任焦虑蔓延,特别是在讨厌的小辈面前失态。
不过几息之间,周唯就恢复到了冷静坚毅的状态。
茶杯被沈从放在靠边缘的位置,颇有些摇摇欲坠,周唯把它往里推了推:“周行,我最后一次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周唯转身,看样子是要上楼。
沈从:“把周澄调走就能解决一切。”
周唯没停,扶着楼梯扶手:“你想的到美,我不可能为这么个小事浪费交情,你自己看着办。”
“把他调走,调得越远越好,你想让我多乖我就多乖。”
低沉的嗓音为这句话添了不少吸引力。
周唯一顿,但不过多久,她转头,一笑,眼里溢出些光彩:“可以。你不是最想进情报处,如果你在01校表现优异,成绩前列,我可以给你打点。你要是再出现一次类似的事,这辈子都别想进情报处,其他部门也不会有你的位置。”
楼梯上,周唯瞧着仰视自己的弟弟,心情舒畅了不少。
周刺猬虽然答应了条件,但周唯知道他肯定坚持不了多久,狗改不了吃屎,刺猬再怎么也扎人,能改早就改了,她对弟弟的承诺看得比空气还淡。
但至少能乖一阵子,周唯能省心好久了。
不过周行以前可不会为了进情报处签这种他眼中的“霸王条款”的,甚至还可能踢这踢那砸个痛快,怎么今天答应得干脆?
算了,懒得再想周行在想什么,一段时间不惹事她就烧香拜佛了。
然而周唯刚走没几步,就又停了下来。
果然情绪误人,差点忘了正事。她冲楼下的人说道:“去房间把衣服换了,倒拾干净来我书房,我只等20分钟。”
沈从使了点法子,让机器人带他去了周行的房间,过程没怎么费力。估计周行在周家所有生物眼里都是霸王的存在,早就对他做的事没有反应了,哪怕不怎么合理。
打开门,沈从被透进来的太阳光晃了眼。
房间里很干净,东西收拾得整齐。屋子里整体也是方方正正,颜色以淡蓝和深蓝为主,白色起个过渡作用。这些都没什么问题,唯一显眼的是,房间卧室里,正面对床的墙上,刻着一句话:
我姓周,风雨同舟,不到巅峰不罢休。
我姓周,春夏秋冬,万里河山脚下收。
我姓周,越过山丘,展翅翱翔的海鸥。
我姓周,高枕无忧,恩与怨我一笔勾!
“……”
周行原来还喜欢喊麦。
沈从是卡着20分钟的点到书房的。
一进去,里面三个人都是站着的。周唯示意他把门关上:“本来想你们自己在学校认识的,但是刚好松溪有事,顺路来拜访,你们先见一面吧。”
“周、行。”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一字一顿喊着。
男人微笑着,整个人都很温和。眼睛有些钝圆,显得人更友好无害了。但瘦削立体的脸补上了些高智感,像是温文尔雅待人有礼的大哥哥。
“你好,我是杜松溪。”杜松溪伸出手。
杜松溪身旁还站着个女生,岁数应该不大,穿着偏正式但不严肃,看着挺乖巧懂事。
杜松溪很快介绍道:“这是我妹妹,杜希苗,01校高中部三级生,以后很可能是你的学妹。”
学妹?
不是说不允许没毕业的小辈互相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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