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迷迷糊糊,符清似听见小鱼的声音。
“宿主……”
女声近在身前,符清掀起眼帘,看到的,是身子近乎透明的原主。
“对不起。”符清道,“因为我太激进,连累你被强制下线。”
符青如书里描述的那般,温柔地微笑着:“宿主不必自责,是我违反了禁制,它警告的是我。”
她掬手,一条小鱼浮游显形,和她一样呈透明态。
“宿主,我不能反抗它,今后的路要靠你自己。”
符清腕边的小鱼重复生力,飞向原主,与那条透明小鱼融为一体,再次散发灿灿金光。
“妖族的额头吻为鼓励之意,现代并非如此,我便以宿主熟悉的形态,鼓励宿主了。”
她手轻扬送去小鱼,温凉在符清额上停留一瞬,符清讷然,小鱼却在这一吻后连同符青一齐消失不见。
她仅听闻一句——
“我想,有机会的话,我们以后还能见面的。”
客栈里,符清徐徐睁眼,见门外人影静立,忙下了床招呼他进来。
“出什么事了吗?来这么早。”
淡淡香气萦绕鼻尖,符清往旁看去,精致的早点配了一杯豆浆,稳稳地飘在涂渊身边。
他得了准许进屋,挥手放置好早点。
符清的作息很规律,涂渊摸清了她起床的时间,特意到客栈周边买了早点给她送来。
“今日去幽市,入口难寻,我想你醒来后直接吃上早餐,能多些时间看擂台赛。”
考虑得真周到。
“谢啦。”
旅游一切都很顺利。
二人白日早起多会在集市中逗留,每至灵气最浓郁的时辰,便双双御剑赶往修炼地点开始修行。
符清跟着涂渊拜访各大宗门,三月下来学了不少知识,为不丢泷霄宗的脸,她一直保持着文雅作风,着实累人。
今日算他们给自己放了一次短假,不急着修炼,而是去幽市,顺道取一件完成任务需要的灵器。
符清对自己能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没有把握,深思熟虑后,在旅行前把建学堂的本钱分了出来。
凡人眼里,修士豪气,钱多人精,殊不知修习要用的符纸、阵法材料、丹药,都不是一两块灵石就能解决的。
好在符清不爱胡乱花钱,修炼多往提升体格靠,一年累积下来,所存的灵石建一座环境清幽的学堂还绰绰有余。
她在建学堂的地上布着数张灵符,闲暇时以灵识入母符,可查看修工进度。
顺山而上的千级石阶砌得平平整整,夜间的山峰宛若泼墨,天地墨色一片。
此域内两座高山相连,底部横穿一条狭窄的通道,绿水会随月亮一同升起,没过人的脚踝,趟水而过,可通往鬼城。
鬼城坐落在冥界与凡间交界处,夜色降临,幽市浮出,妖、魔多混于此谋生,他们做交易,不在乎买家是人是鬼还是仙,只要钱到位,一切好办。
修士仙气萦绕,而妖有妖气,魔有魔息,为了不引起骚乱,进到幽市的人,身上气息都会被隐去。
相传,曾有位高人到此一游,见幽市混乱,大手一挥,将一件神器埋入地下,撑起结界,压制气息,进入结界的人都不得外露灵力。
渐渐地,幽市秩序稳定,无人敢造次。
修复魂魄用的材料聚魂气,在这就能找到。
聚魂气聚于封瀛楼,封瀛楼在鬼城象征着身份和力量,幽市不得御灵气,楼内却有重重灵气环绕,楼外亦是守卫森严。
楼中法器千万,聚魂气算最不起眼的那类。
能不受阻拦随意进入封瀛楼的,要么手握重权,要么能以实力震慑万众妖、魔。
符清和涂渊显然不属于以上两种人,他们唯一的入楼途径,是通过擂台打斗获取资格。
每月十五至三十,封瀛楼楼主会召集对楼内灵器感兴趣的人到楼前两两对决,选择一名胜者、四名合眼缘者入楼。
今日正是十五。
擂台赛还未开始,符清进到一家商铺内,拿起墙上挂着的一条紫红细绳,绕着腰松松地扎了个结比对。
绳上串了数颗指盖大小的灰白色雕制品,月牙形、珍珠样,符清两指捻着,觉得质感有种说不上的奇怪。
“还不错。”她扭头咨询店家,“这些是用什么雕的啊?”
店家是位漂亮的蝶妖,他收起扇面,露出眼下唇上斑斓的彩纹,热情地笑了笑。
“第一次来吧?这是妖修成人死后的指骨,别看它们小,但都是经过打磨抛光上色的,制作过程可繁琐了……”
“……”
店家喋喋不休,符清脸上的笑容早已挂不住,背地里偷偷抖着手把绳子解了。
果然属于她接受不了的纯天然。
涂渊站在她身后,知她心生惧意,抬手勾起绳子扶住细绳。
店家不知是看出了符清强装镇定的窘迫还是单纯想留住两位客人,他拂开扇,笑着说:“姑娘不喜欢这款的话不妨看看其他?随心挑,今日十五,生意景气不了,我只负责服务您一位。”
店家瞟了眼符清身边的涂渊,改口道:“您二位。”
“景气不了?”符清戳了戳后边涂渊的手,等他松开后拉回绳尾,“外边这么多人,他们看倦了擂台赛,不会到这看看吗?”
店家摆摆扇:“不会不会,他们啊,都是冲着封瀛楼来的,有的能连续来上十五天,第一天尤其兴奋,定不会抽出什么空来我这看衣服,怎么说也要过了今日才会陆陆续续有人来。”
“来看擂台赛的人那么多,不会有人想偷溜进去?”
幽市虽然涉及的生意面广,但因其鱼龙混杂,大多修士又以正直冠名,极少会有人来幽市争入楼资格,所以即使见识广如涂渊,对擂台赛的了解也不会多到哪去。
店家:“那还不如在擂台上被打死呢。”
店家远远瞧了瞧静立在幽市尽头的封瀛楼。
楼阁巍峨,高耸入云,飞檐翘角下红灯笼摇晃,浮着诡异的光,屋檐上一些不知是何种品类的白花惨败地开着,顶层零星几株生长在罡风里,越往下越多,连续不断,淌在楼层间,像一道瀑布顺流而下。
“莽撞闯进楼里的,在拿着灵器走出门的那一刻,都会自爆而死。”
师兄妹二人相顾无言。
擂台外挤满了人,楼前空有高喊助威的看客,不见报名台。
他们走上观赏台,观赏阁的露台专为有报名意向的看客准备,里间摆着一架花球,若想参加,可将花球掷向擂台。
“台上有标记阵法,报名后有三月期限,让选手准备充分再上台。”
“行,”符清手支在栏杆上,把玩着一只手掌大小、坠着彩条的小花球,“我上。”
“不可,赤手搏斗太危险,你在这等我。”涂渊阻拦道。
“有什么危险的。”
符清说着,余光去探涂渊面部表情变化。
“那时在沥浔村,我也是赤手空拳对付河怪的。”
涂渊的眉倏然锁起。
又皱眉了。
符清纠结,他到底知不知道有人在沥河下布阵?
那时大娘进来前他似乎说了什么,可惜门一开,风闯进来,吹散了他的话。
要不等出了幽市,好好“拷问拷问”他?
中场休息结束,符清已无心等涂渊说出个解释,甩着花球下了观赏台。
上擂台的妖族多化成半妖形,兽头下大块的肌肉似一堵厚实的墙,和修士靠灵器取胜不一样,他们比拼起来,纯是肉对肉的摔跤。
符清不怕,大不了每月都来,总有一次能得到楼主赏识。
他们离开观赏阁,二人走了多久,涂渊就想了多久。
肉搏太危险,他作为师兄,不可能让符清以身犯险。
“我清楚他们的弱点,还是我上台吧。”
他一勾手,花球脱离符清的掌控,飞落到他手里。
符清刚要夺回,竟顿感后背发烫。
危险将起之象,符清迅速伸手,掐紧涂渊的手。
涂渊回头,乍见符清额上多了个符文,且眼角渐黑,即刻反握住她。
这符字乃上古梵文,意为“御”。
有人能用符文,说明灵器动摇,可使灵力。
涂渊意识到这点,正欲渡灵力助她破咒,眉心一坠,发觉自己也中了咒。
他的灵力较符清深厚,咒在他身上不会那么快成形,所以他首要任务,是稳住符清。
“符清,御气。”
符清眼白变黑,大跨一步抬高手,欲抢回花球,涂渊反剪她手臂,将花球一抛,扔向擂台。
花球触碰至那片透明结界,融作灰烬,飘到台主头边悬浮的册子上,化成“涂渊”二字。
符清像忽然清醒了一般,往前跌去几步,涂渊轻轻一拉,却没拉住,被她扯着向前,待他意识到不对时,他们已站定在了擂台的台阶上。
台主惊疑地看着他们。
这两个人,奇奇怪怪的,当真是来打擂的?
花球上的标记秘法收入灵识,台主知道要上场的是涂渊,故而向他说明道:“公子稍等,暂时没有第二人报名。”
二人定着不动,所有人包括台主,都在等他们作出反应,并暗中关注着,谁会抛花球上台。
涂渊不动,是在解咒,而符清早解了咒,她在眼球完全变黑之前,破了咒法。
困住她、推搡着她走到台前的,是刑云魂魄的化形。
被符咒控制时,刑云魂魄侵入符清灵识,他的妖气充斥她的识海,以至于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唯有符清能看到他的化形。
台主觉着气氛不太对劲,出言缓和道:“您的伴侣看上去很紧张,要不要吻一吻他的额头,鼓励他?”
“刑云”掐住符清脖子,平静地在她耳边发出命令:“亲他。”
符清灵识对“刑云”破口大骂道:“你有病啊!现在求撒什么糖!”
“刑云”不理会她的嚎叫,透明的手逐渐缩紧,用蛮力抑制她。
符清又痛又恨,不知刑云用了什么妖术,她碰不得他,这让她与案板上的鱼无异,任由人宰割。
涂渊听说过妖族吻额头为鼓励之意,但用在他和符清这类人族修士身上着实不妥。
恰时台主给了反应时间,他解开了咒,想道一句“她不喜这般”带她走,手臂却被猛地一扯,他偏头,随即是一抹柔软,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
涂渊怔住,没等他理清状况,符清又以一阵强劲的掌力,将心乱不止的他拍飞,退至人群之外。
这时他才看见,符清的脖子像被什么勒住,白皙的肤色上明显多出一道红痕,脸色也红得不正常。
符清一推开他,立刻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着。
她抬头四寻,发现了躲在人群里的幕后黑手。
远处,一人看戏般笑眯眯地观着他们的丑态。
那人满腹阴谋,正是凌寂洵。
不知何人尖声喊叫,指出师兄妹二人的身份。
“他们两人是修士!身上肯定很多灵器,劫了他们,我们就不用打擂了!”
符清:“什么???”
二人相视一眼,想起诀布阵,体内流动的灵气却骤然消失了。
看来有人在操控那位高人留下的神器。
他们打消了布阵离开的念头,符清不管涂渊懂没懂她的意思,转身就往深处跑。
部分妖魔围住落单的涂渊,他御剑击晕数人,不出三息,一半敌人倒在了松嵊剑下。
喊声自后方传来,愈来愈近,涂渊穿过围攻的人群,远远望见了符清抬臂挡眼、胡乱挥剑狂跑的身影。
总算知道往外跑了,挺好。
涂渊想着等会到外边与她汇合,击败这些人于他而言并不难,他唯一担心的是,符清能不能顺利逃出去。
身后铁器碰撞声连连,涂渊旋身,要划开后方落下的铁球时,一柄铁剑从天而降,为他挡住了攻击。
可惜铁剑材质不佳,震飞了铁球,剑身裂开数条纹,插入地面,又碎成一堆铁块。
涂渊聚精,那刀柄很眼熟,不是铁剑,是符清的双刀。
“涂渊!”
趁人群被飞来的铁球吓得阵脚大乱,符清弯腰俯身躲过他们的武器,挤进中心,拉起涂渊的手便不顾危险往外冲。
“你怎么不跟上来?”
涂渊惑然。
“你……”
符清紧紧握着他,幽市的风呼啸而过,涂渊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连着符清的求饶声、敌人追逐的叫喊声,都没能在他耳边留下影子。
涂渊剑破无数突袭,他余下的注意,全部集中在符清身上。
符清单手结了好几次印,灵力始终困在体内出不来,她一咬牙,把心思不在逃跑上涂渊喊回神。
“快快快,抱紧我!”
符清手一使劲,总算把涂渊从剧烈的心跳中拉了回来。
涂渊只手搭上她肩,符清揽过他腰,脚下借风用力一蹬,御轻功跃上了排排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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