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这么晚出去，你不睡了？”
其实那夜回府之后，已是子夜过半。然而寿长生还是坚持要连夜找那江炎枫去。温夷与贺钰见势不对，就赶忙各自找由头溜了，都不愿再与他一起瞎折腾。于是寿长生就打算自个儿去，也不顾家仆的阻拦牵上一匹快马就走。
王富贵在后头追着喊道：“爷！这大半夜的！您又上哪去啊！”
寿长生头也不回：“别管！”
而后一路扬鞭策马，直奔城北。
如此迫不及待，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那江炎枫有多朝思暮想。但也的确是想他了。以前在城里的时候，寿长生就经常与这个江炎枫一起消磨。他对于寿长生来说，可不是温贺那俩货一般的狐朋狗友。有的时候，寿长生甚至还很佩服他。他虽然只比寿长生大两岁，但寿长生却时常觉得他要比自己成熟稳重的多。
说是亦师亦友都不为过。以前一旦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寿长生总会去找他聊聊，问问他的想法，听听他的建议，每次都能豁然开朗。于是这次一遇到麻烦，寿长生第一个就想到了他。听说他如今当了捕头，今日在城北值夜勤，那更是想都没想就骑上马找他去了。说来也巧，刚一来到北门口，寿长生就看见那江炎枫一个人背着手正在前面溜达。于是寿长生立即勒马缓行，向前面那人喊道：“江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只见前面那人闻声驻足回头，一看是寿长生，也乐了，“哟呵，稀客啊长生老弟，回来了这么多天，终于想起来找我了？说吧，有何贵干？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
寿长生哈哈大笑，“要不我怎么说呢，还得是江兄了解我！”
江炎枫上下打量了一番寿长生，“嗯”了一声，“可以啊你小子，两年不见可是越长越俊了。怎么着？去江南风流了那么久，又祸害了多少小姑娘啊？”
寿长生大笑着骑马行至江炎枫身侧，“什么小姑娘啊，江兄你可莫再打趣我喽！没有的事儿，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闲不住！”
“是吗？”江炎枫一番不信的表情，冲寿长生招了招手，“来，下来，比比咱现在个头谁高，我怎么觉得你又长高了许多啊？”
寿长生翻身下马，将马栓到一旁的树上，“是长了一些。”
随后两人背对背一站，江炎枫用手粗略一比，点了点头，“哟不得了小子，你如今可都与我一般高了。再过几年，估计都超过我了。我现在可都不长个了。”
寿长生：“那又如何？老弟我这两年是光长个头了，其它都还是老样子，没劲的很。”
江炎枫一听这话，就瞅着他笑，“是吗？果真没劲儿吗？你要真没劲，还能大半夜的来找我？”
寿长生：“怎么？你这什么表情？”
江炎枫难掩笑意：“可我怎么听说，你回来这几天可是玩的起劲儿的很~怎么样，今晚看戏没有看得最后光了腚子吧？”
寿长生瞬间有些尴尬，“这事儿……闹的你也知道了？”
江炎枫哈哈大笑，“我能不知道嘛？灵州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稍微起一点风浪恨不得全城的耗子都知道了！更何况你这等趣事？”
寿长生臊的慌：“行啦江兄，莫不是如今就连你也要取笑我了吧？”
江炎枫好不容易收敛了笑容，“怎么回事？如今不是为美娇娘争风吃醋，又开始迷上戏子了？你今儿个，就是为他来的吧？”
“不是！哪能啊，”那时候寿长生还否认，“不是戏子的事，真不是！”
江炎枫：“那是什么事？”
寿长生：“我只是想你帮我查一个人。”
江炎枫：“谁啊？”
寿长生：“史耀来。”
江炎枫想了想，“噢，就是最近给那戏子的打赏的金主是吧？出手很阔绰的那个？”
寿长生：“是，就是他！”
江炎枫笑，“你和他又怎么了？你这才刚回来没几天，该不会就和别人结上仇了吧？”
寿长生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可不是我想与他结仇，是他今晚总故意跟我对着干！我若不把他收拾了，那可就白在这城里混了。”
江炎枫听后直摇头，颇有些无奈的拍了拍寿长生的肩头笑道：“你啊，你说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总跟别人斗来斗去的？”
寿长生一听就急道：“可不是我要和他斗！都说了，是他来招的我，我总不能跟个怂蛋似的忍气吞声吧？”
江炎枫：“甭管是谁招的谁，你们俩这样可不就跟俩小孩子掐架似的嘛？”
寿长生那时却丝毫听不进去：“你甭管小孩子不小孩子，你就说你帮不帮我这忙吧？”
江炎枫愈发无奈，“可你为什么就非要查人家嘛？就因为他抢了你的风头？”
寿长生死鸭子嘴硬，“不是，我、我就是怀疑这家伙的银子不干净！他还冒充一炷香到处招摇撞骗也不知是何企图！我怕他到时候会连累到乐笙。你就帮我查查吧江兄，拜托了！”
江炎枫一愣：“一炷香？你是说，前些天在我们城郊揭取了暗门悬赏的那个一炷香？”
寿长生：“没错！但他是冒充的！”
江炎枫：“你怎么知道他是冒充的？”
寿长生：“我……我之前在江南游历时，见过那一炷香，根本就不是他！”
江炎枫闻言有些吃惊：“哦？你竟见过那一炷香？”
寿长生：“嗯，远远见过一次……反正、反正绝不可能是他！哎哟江兄！江大哥！你就帮我查查他吧！求你了！”
江炎枫叹了一声，“好吧，我也算服了你了。可这要查岂不是一查一个准儿？混那行当的，难保没有点见不得光的营生。就算是你，我要是突然查起你家的营生，你敢让我查吗？”
寿长生哑然，只能冲他嬉皮笑脸道：“哎呀江兄，咱俩啥关系啊？您能这么对我吗？”
“少来啊，”这时江炎枫却摆出一副刚正不阿的表情，铁着一张脸对寿长生说道：“自打江某进了衙门，穿了这身官服，就铁了心不会与任何人徇私情，就算是我亲爹妈来了也不行。这若是以后让我在你小子身上查出点什么，我照样大枷子夹了你把你抓走，你小子可给老子小心点！”
“是是是，”寿长生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江大捕头明察啊！小的可是良民，手上干干净净，心里头明明白白的，您可莫要吓我！”
江炎枫笑，“干净明白就好。”
寿长生这时却是一脸羡慕，看着江炎枫身上的这身衙役服直接上手摸了摸，“果然穿上这身官服就不一样了啊，江兄如今好生威风啊~”
江炎枫一听这个就挺了挺胸，“是吗？我穿这身好看吗？”
寿长生点点头，“好看，比我这身好看。”
江炎枫还当他是玩笑，“你就扯吧！我这身值几个钱？你这身值几个钱？我这身是什么料子？你那身又是什么料子？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寿长生哼笑一声，“是不能相提并论。我这身衣服，它就是身衣服。可你那身衣服呢，他不仅是身衣服，而且还是个身份的象征。”
江炎枫乐了，“你还想要什么身份？寿家大少爷的身份还不够你这辈子快活的吗？”
寿长生摇摇头：“嗐，江兄你又何必说这话臊我呢？你明明是最懂我的。”
“懂，怎么能不懂……”
江炎枫与寿长生并肩走着，侧头看着他突然落寞的侧脸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与他开这种玩笑。
那时候俩人还在一起念书的时候，江炎枫就知道寿长生此生的梦想就是做一个文武双全的大将军，未来有朝一日能为国征战沙场。
于是他十三岁那年先是去参加武举，结果一次中第，而且名列前茅。这可叫江炎枫当年羡慕了好久。然而可惜的是，他最终却没能去京城参加殿试。他被他父亲关在家里整整一个多月，最后错过了殿试时间。
举人无故缺考会被禁考三年。于是寿长生后来又去参加了文举，竟也是一次中第，且高居榜首。有时候江炎枫都不得不承认，寿长生这小子是有些不同寻常人的天赋。不仅学什么都很快，而且他似乎想做什么，只要去做了就一定会成功。然而那次也是遗憾告终。他的父亲直接把他的入京凭证给烧了，结果又是没去成。
再后来，寿长生不得不放弃了做官的念头。他听说江炎枫想去六扇门做捕快，于是也想一起去。结果他去了衙门之后，人家官府却说什么都不要他，一路好声好气的劝他“不要想不开”，说什么“做捕快很辛苦的，不是你们这些公子哥你能受得了的。”，寿长生说他受得了，可官府的人还是不愿收他，最后好说歹说的将他请出了门。
后来江炎枫进了衙门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父亲早就和官府打好了招呼，说让他们不要收他，也不用理睬他。于是折腾了这么多年，寿长生至今还是只能做个少爷。有时候江炎枫都为他感到可惜，也对于他父亲的一系列做法感到费解。如果不是他百般阻止，寿长生未来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前途不可限量。别说是什么大将军，说不定都能成为可以面圣的朝廷重臣。
江炎枫一直觉得他有这样的潜力。
可惜了……江炎枫看着寿长生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还年轻，还有机会的。”
寿长生侧头看了一眼江炎枫，“是吗？”
江炎枫：“当然啊，其实你今年就可以再去参加武举，三年不是早过了吗？”
寿长生却摇了摇头，“别提了，我如今已经不想去想这些了。”
江炎枫：“为什么？之前你去不成是因为被你爹关在家里。可是你觉得现在的你，还能被你爹关的住吗？”
寿长生眼中却依旧没有光彩，“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只是一扇门的事，我把那房子拆了都会去的。只是……哎算了，不说了这些了。”
江炎枫看他不想说，也不想逼他，“好吧，你自己的路，还是得你自己想清楚才好。谁都不能左右你，就算是你父亲，也不行。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叫我。到时候不用你把房子拆了，我带手下去救你出来。”
寿长生听了哈哈大笑，“那就先谢过江兄了。只是老弟我如今不用你救，我只想知道知道那史耀来究竟是什么人。江兄你要真想帮我，就帮我好好查查这个人吧。”
江炎枫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好好好，我帮你，我帮你！过两天吧，我得空了一定帮你查。”
寿长生却还是不满意，“江兄别啊，别过两天啊！再过两天黄花菜都凉了。”
江炎枫：“那你要什么时候？”
寿长生：“要不……明天？”
江炎枫刚刚还有些同情他，一听他这般无理要求瞬间觉得这家伙该！江炎枫停下脚步盯着他，“你就听听你自己这话，是人说的吗？明天？你干嘛不干脆说现在？”
寿长生满眼期待，“可以吗？”
江炎枫直接抬起手往城门外一指，“滚！！！！！！”
寿长生嬉皮笑脸，“那我就等着江兄的好消息了~以我江兄的门路，查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那我明天再找你来啊！”
江炎枫已经懒得理他：“滚滚滚。”
寿长生点头哈腰，“得嘞，我这就滚！”
于是寿长生就转身回去牵马。
然而还没走几步，却又被江炎枫叫住：“诶对了，等一下。”
寿长生脚步一顿，回头，“怎么了江兄？”
江炎枫却欲言又止，“你……以后还是注意一点……”
寿长生不懂他在说什么，“啊？注意什么？”
江炎枫：“那个百乐笙。”
寿长生愈发懵了，“百乐笙怎么了？”
江炎枫：“你最好还是……不要和他走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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