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林镜棠和林镜语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江凛纯属是个意外。
林镜棠带着妹妹来南京投奔外婆没多久后,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林镜棠高兴坏了,以为自己终于要回潮汕了,从来南京的第一天,她就讨厌这里。
她讨厌这里清淡到不行的饭菜,讨厌这里冷到人骨子里冬天,还讨厌街角那家不正宗的粿条店。
然而妈妈没有要带她回家的意思,反而支支吾吾地问外婆能不能再养一个男孩。
“就当他是小狗,给他一碗饭吃就行……至于读书,九年义务制上完了他成绩好的话就让他继续读,如果不好就随他去吧。”妈妈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耐烦,“我和阿志约好了,两人既然决定结婚,就好好过两个人的二人世界,以后养育我们自己的孩子,我把镜棠和镜语都送走了,他也该有点诚意,把他和前妻的孩子送走。”
林镜棠认识“阿志”,男人长得不高,双眼皮塌鼻梁,是妈妈的新男朋友。
林镜棠有些失落,原来他们都要结婚了。
“我知道棠棠和小语也是我的孩子,可是我与那个男人已经分手了!你明白吗?我看到棠棠和小语就会想到那个男人……妈,我也知道那个孩子不是我的孩子,可是阿志也没办法了,谁也不要他,你要是再不要他的话,他就只能和我们一起生活了!”
电话里妈妈的声音渐渐变得哀伤:“妈,我求求你,帮帮我吧!我真想和阿志好好过日子,如果这三个孩子在我这里的话我怎么和阿志好好生活啊?难道你想让全村人都知道阿志娶了一个没结婚就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
外婆声音冷漠,说了句“随便你吧”就“啪”地挂断了电话。
林镜语还在次卧酣睡,南京的小学生明天要集体去红山动物园春游,她被老师选为站在第一排的领队。放学后欢天喜地地告诉林镜棠,自己做上了“小队长”。
林镜棠将外婆没放好的电话筒轻轻拿起,但是那头只剩下无限延长的“滴滴”声。
林镜棠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她和林镜语是妈妈试图切割掉的存在。
江凛乘坐的航班提前到达,十点半刚过,几个人就看到了拖着行李箱四处张望的江凛。
林镜语眼睛最尖,第一个发现江凛,激动地向他挥手,示意家人在这边。
江凛也发现了林镜语,拎着行李箱就飞奔而来,无视了所有人,径直抱住了站在最中间的林镜棠。
江凛声音颤抖:“姐,我好想你。”
裴准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林镜棠顺势拍了拍江凛的肩,说:“好了好了,姐姐也想你。”
那时林镜棠还不明白她与江凛的“想”不是一种“想”。
只知道江凛瘦了,个子也高了,两条胳膊仿佛握力千斤的铁钳,让林镜棠挣扎不开。
林镜语顺势就给了江凛一拳:“江凛你怎么回事?出国了眼神不好了,就看见我姐了看不到我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孩长大了变化也很大。
林镜棠推开了江凛,去端详时隔两年才看到的弟弟。
出国前的江凛脸上还挂点肉,笑起来脸颊边的肉会微微的堆起。
现在的江凛出落俊朗,鼻梁笔挺,短黑的碎发刘海半遮住了浓眉,宽大的冲锋衣下能看出身形瘦削。
一看就在国外没有好好吃饭。
“先上车吧。”裴准自然而然地牵起林镜棠的手,提醒她去看时间。
还没好好说几句就已经要十一点了,林镜棠想起飞机上恐怕也没提供餐食,于是问江凛想吃什么。
林镜语挎住了江凛的胳膊,抢在前面道:“我们听裴准哥的。”
林镜棠欣慰的看着眼前妹友弟恭的画面,于是去问裴准有什么好的推荐。
“我知道明孝陵那边才开了一家潮汕菜,里面的狮头鹅还不错。”裴准看向林镜棠,“他们家这个时候不一定有粿条,但我朋友说蚝烙做得还不错。”
白色的裙子被春风吹拂,暖意吻过皮肤,搔得人痒痒,林镜棠想去撩脸颊边的头发。
裴准搂住她的肩膀,替她撩开缠人的发丝。
“有没有皮筋?”裴准替她将头发撩起,“扎起来会好点。”
江凛刚要上前一步,就被林镜语死死拽在原地。
“姓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林镜语故意慢了脚步,拉开与林镜棠的距离,她盯着江凛,警告道,“我告诉你,她是我姐,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她幸福。”
江凛紧抿紧了唇,神色复杂地看向林镜语。
林镜语不甘示弱,也瞪了回去。
两人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交锋,只是当时林镜语的年纪还小,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现在。
她挺起胸脯,哪怕身高还没到江凛的锁骨,为了林镜棠,她也不愿意妥协。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直到林镜棠喊两人的名字才作罢。
为了让四个人坐舒服点,裴准特地开了家里大型的SUV。
白色的路虎坐起来宽敞又舒适,林镜语开口就是彩虹屁。
林镜语拉着江凛坐在后面,探出一个头到中间:“都说买车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味,姐夫的品味就是高级,既实用又高级,还透露着低调的奢华。”
裴准笑了笑:“等等吃饭小语得多加一个鸡腿。”
裴准手上还套着林镜棠的皮筋,他想替她把头发束起来,但林镜棠还是觉得披发看起来会好看些。
裴准一只手扶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始终牵着林镜棠的手。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令他安心些。
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车潮涌动,裴准踩住刹车,等待红灯。他想提醒坐在后排的弟弟妹妹系好安全带,却意外的在后视镜里瞥到江凛的眼睛。
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敌意和冷淡,在与裴准对视后男孩漠然地收回了视线。
裴准提醒林镜语:“系好安全带。”
林镜语乖巧地坐了回去,将安全带系好。
林镜棠的手机响得短促,不是微信和短信的提示音,像是某个社交软件的提示音。
停滞的车流重新行驶在城市的道路上,裴准转向的时候无意看了一眼,林镜棠点开的是与某社交软件差不多的logo。
裴准挑眉:“社交软件?”
“不是,是直播软件,乔伊给我介绍的,算是个兼职。”林镜棠解释,“但是我好像不太合适。”
林镜棠故意隐去了那天折返去裴准办公室找他的事。
裴准“嗯”了一声,若有所思道:“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干,毕竟网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对了,周叙白去巴西了,你知道吗?”
林镜棠还真不知道,只知道这两天自家楼下安静了不少。
林镜棠拧眉,反问裴准:“你想表达什么就直说,还是你认为我应该知道他的行踪?”
“其实像他的身份,很多石头让宝石猎人送来就行了,但他依旧执着于自己下矿,去看石头矿的质量,看看每一处的矿场都是否有按照观金的要求开采。”裴准说,“他就是个疯子。看似喜欢挑战,实则把自己当成了宇宙中心,以自己为中心建立秩序,要求一切都按照他的原则来。”
林镜棠听着别扭,但她也不知道是因为裴准怀疑她与周叙白的态度还是因为对方说了周叙白的坏话。
她都没问他与女律助的关系!
他竟然反问起她来了。
林镜棠叛逆道:“严谨和喜欢挑战是人身上不可多得的优点,我不认为这两点就可以将一个人定义成一个疯子。”
裴准听出了林镜棠的不快,他下意识想去深究不快的源头。
究竟是因为两人观点的不同还是因为对象是周叙白。
两人还在链接的双手像婴儿打结的纽带,别扭地转圈,将两人缠绕。
车内的气氛莫名诡异起来。
阿华潮汕私房菜在一家居民楼里,听门口迎宾的阿妹说老板就是厨师,因为娶了南京的老婆所以定居在南京。
林镜棠让小语和江凛留在店里点菜,自己则站在门外去看被拴在门口的柴犬。
黄白相间的小柴犬意外的好rua,看见林镜棠就摇起了尾巴。
店里有不少久住在南京的潮汕人慕名而来,操着林镜棠熟悉又陌生的潮话。
林镜棠在南京呆了十几年,早已经习惯了汤汤水水的淮扬菜,习惯了南京冷到刺骨的冬天,习惯了这里的老人一张口就是生殖器官。
让她去吃鲜咸口的潮汕菜,她反而还有些不习惯。
裴准跟了出来,问林镜棠怎么不去点菜。
“其实潮汕不是一个地方,它是潮州、汕头和揭阳三个地方。”
林镜棠看到楼下有帮工阿姨在熬烫粿条的肉汤,说:“我也不是那么爱吃粿条,只是小时候我妈给我的钱只够我买一碗粿条粉的。”
冷静下来后,裴准自觉有愧,他扶了扶眼镜:“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就陪你回家。”
两人满打满算也交往了快两年,怎么着也该订婚了。
裴准本来想再等等,他希望能给林镜棠再充足点的时间,等她真心接纳自己,完全的爱上自己。
裴准有这个自信。
可周叙白的出现,让他察觉到了危机。
他不想,也不能再等了。
林镜棠突然问他:“乔伊妈妈给你的包子是荠菜肉的,你觉得好吃吗?
裴准说:“挺好吃的。”
林镜棠看向裴准:“可是我在你们律所楼下的露天垃圾桶里看到了。”
她不是故意的,那天去新街口附近买向阳生日宴会的材料,想着顺路去看看裴准,没想到在扔垃圾的时候听到有路人说垃圾桶里哪来那么多的包子。
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但在看到那一刻还是不可避免的难受。
林镜棠说:“我对你非常失望。”
林镜棠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哪怕是她这样的人,也从小被教育,就算是别人再朴素的心意,也不能被这样随意对待。
裴准顿了顿:“棠棠,我可以解释。”
他可以解释,可她不想听。
她是结果主义者,要是因为苦衷就能杀人,那全世界遍地都是免死刑的杀人犯。
周叙白说过,她这样的性子就应该去做法官,看到杀人犯就判死刑。
周叙白,又是周叙白。
林镜棠都想不起来这是她今天第几次想起与周叙白的点滴了。
林镜棠说:“你知道的。裴准,在我这里,解释就是狡辩。”
“我忘了放冰箱里,所以坏了一部分。”裴准去牵林镜棠的手,“棠棠,等我忙完了手头事,我就带你见我家里人,好么?”
林镜棠叹了口气:“裴准,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些时间。”
两人点了大份的土鸡煲,几笼子的港式茶点还有一份生腌膏蟹和三文鱼拼盘。
居民楼里的菜馆装修朴素,几张方木桌子一摆,套上白塑料袋再扔几双一次性筷子。
服务员端了盆热水来给几人洗杯子,林镜棠坐在最外面,顺理成章地站起来给每人分了筷子,要替几人烫碗的时候被裴准拿走。
裴准让她乖乖坐下等着吃饭。
裴准将洗好的餐具递给林镜语,问她:“点虾饺了吗?”
港式茶点中林镜棠最爱吃虾饺,其余的都还无所谓。
“点了!”提到虾饺林镜语就生气,六笼子的港式茶点江凛要了三盘虾饺,她姐再爱吃虾饺也不能这样吃啊!
菜还没上,林镜语看见隔壁桌有人点了鱼生,听到服务员在那说“捞一捞风生水起”后眼巴巴地看向裴准。
裴准心领神会,叫来服务员告诉她再加一份海鱼鱼生。
林镜棠看到了服务员端上来的一大盆土鸡煲,看向妹妹:“你能吃的完吗?”
林镜语看着被切成细片的鸡肉混着蛋黄下锅,咬住筷子:“当然能!”
林镜语夹了虾饺给林镜棠:“姐,你有没有想过可以直播卖货啊?”
林镜语顺手脱了外套,递给林镜棠看:“这是我在APP的直播间里买的衣服,你看质量很好吧!比他们家平时卖的价格便宜了好几十呢!”
林镜棠去摸衣服的材质,点点头:“看起来是不错。”
“为什么要去直播?”江凛冷不丁地开口,“我马上就可以入职了,你要是不喜欢现在的工作辞职就可以,为什么要去应付网上那群人?”
林镜语狠狠掐了把江凛的大腿:“你可闭嘴吧!”
江凛被掐得嗷嗷叫,大喊道:“林镜语!你有病吧!”
林镜语不服输:“江凛!”
林镜棠忍无可忍:“都闭嘴!每个人都需要各自的生活,我喜欢让自己充实一点。小语,你接着说。”
“现在那个APP上还在大力招募新商家,商家入驻好像还有什么优惠政策。”林镜语鼓励林镜棠,“你长得那么漂亮,你还可以做微商啊,我舍友就是的,她家是浙江的,靠近什么四季青还是哪里,一放假就坐高铁回家去商场里当模特,自己拿衣服卖,卖的可好了,听说一个月都一两万的收入了!你比她还瘦还高,穿衣服肯定也比她好看!”
相比开直播等人打赏,林镜语的建议更让林镜棠感到心动。
但是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她的面前。
林镜棠犹豫:“可是我的衣品不太行……”
她平日里穿得最多的是工作服,休息的日子就裹着睡衣在家看电视,出门都是随手从衣柜里掏,掏到哪件是哪件。
好衣品都是靠时间和金钱堆积起来的,偏偏她两个都没有。
就连今天出门的衣服都还是小语替她搭配的。
“为什么一定要卖衣服?”江凛一早就注意到了林镜棠手上那串手链,纯净的绿给她本就冷白色的皮肤添了媚气,“你手腕上的手链不就挺适合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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