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祁告诉我这位阿婆常年游走在鬼界堡与荒原之间。据说她长相可怖,很多鬼都怕她。我听后直发笑,想不到鬼也怕鬼。仓祁不懂我在笑什么,于是我便对他说,野**有很多长相奇特、面容诡异且四肢残缺的鬼,应该没有鬼魂没见过他们,所以我其实并非觉得好笑,而是觉得稀奇。
连鬼都害怕的阿婆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我真的很好奇。
一通了解后,仓祁决定陪我一起去找这位阿婆,他给出的理由是好久没出过门了,正好带一万出去转转。
虽然是很牵强的理由,但有他和一万在,想来这一路上估计不会太无趣,主要是小一万太可爱了,实在让本鬼难以拒绝同行的提议。
仓祁住的小院位于鬼界堡南面,临行前他从屋内拿出一张符纸,而后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符纸便化作一股清气飘走了。
没过一会儿,一颗圆溜溜的大脑袋便缓缓滚到院门前。那鬼头大身材小,脑袋酷似大皮球。仓祁指着那大头鬼说车到了,我正想着哪里有车?只见那大头鬼,伸出短小到几乎看不见的手臂,轻轻一挥,而后一辆二轮驱动的小马车便显了形。
不过此车与阳间马车的区别就是,马车靠马,而鬼车则靠大头。
根据仓祁的介绍我大致捋了捋,这大头鬼原本只是阴间一普普通通的良鬼,由于头过重,走路时要托着脑袋,所以行动异常缓慢。后经妖冥使四大阴帅指点,让大头转换了自己的行动方式,直接用脑袋行走,不仅滚得稳还滚得快。于是大头鬼便做了专职运输业务的地府编外人员,通俗来讲就是跑滴滴。不过大头的业务范围要更广泛些,不管是运鬼还是运货,甚至是运送其他灵体,通通可以在大头这里下订单。
这不,仓祁刚使的符纸便是车票。
但更令我意外的,则是那神秘的阴间货币。它既非金银也非钞票,而是一种只存在于鬼魂身上的东西。仓祁告诉我这东西非常宝贵,且有诸多限制,所以鬼魂们一般不常使用。我不解,既然这么珍贵,那坐鬼车岂不是件很奢侈的事。而后仓祁便不说话了,他停顿了许久,才缓缓从嘴里说出一句,“你不是着急嘛。”
见状,我没再多问什么,我想他大概不会无故帮我。
话题终止,鬼车内陷入无尽的沉默。一万上车后便卧在我们脚边,看样子是在院里子跑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行车路程枯燥,无聊之余,我打开旁侧的帘帐观看大头的“滚车”技术。别说,这鬼车时速飞快,全得靠大头那转出虚影的脑袋。
须臾,远处的吵闹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二位贵客,鬼城已到。烦请二位下车前行。”大头憨厚的声音从帘帐外传来。
“汪汪汪!”一万率先一步跳下车。
仓祁瞧着一万等不及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我们也走吧。”
我随即跟了上去。行至城门处,一平头小鬼迎上前来。
“咳咳——”
那小鬼先是装腔作势地咳了一声,而后又挑着眉朝我们上下打量起来。
“二位,荒原来的吧,这鬼界堡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就没准备点儿……嗯?”只见他斜着眼,撑起单只胳膊,食指与拇指间不断摩擦着。
这是想要过路费的架势啊,还以为是例行检查的阴差呢。
“那个……”我刚扯开嗓子,便见仓祁先一步走上前去。
此刻,我大脑一边思索着,目光一边紧随其后。
他不会真准备了过路费吧?我正这么想着,倏然间,仓祁伸出右臂,长袖顺着肢体的行径快步甩出,并在空中转了个回旋,继而又随着他收起的臂膀,缓缓落在身后。
一套简洁利落的动作表演完毕,那小鬼竟不见了踪影。
……我愣住了,左顾右盼找了一圈确定那鬼是真的不见了。
“刚才的鬼呢?”
“是啊,鬼呢?我正想同他攀谈来着。可能也许被什么风给刮走了?”仓祁一本正经地回道。
“你确定不是你……”话刚说了一半,我便硬生生止住了。直觉告诉我,再继续这个话题恐怕很难收场。
“嗯?”
“噢,没什么。那小鬼走得如此着急,希望他一路平安吧。”
仓祁很明显在遮掩着什么。刚才那套行云流水的招式虽转瞬即逝,可我看得是真真切切。但转念一想,也不是所有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很多电影情节都曾告诉我们: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没有了障碍物,我们二鬼一狗进城可谓是畅通无阻。
也直到入了城,亲眼目睹了鬼界堡的内部样貌,我才懂什么是“宝马雕车香满路”、“蛾儿雪柳黄金缕”。
这里给我的感觉跟初来阴间时完全不一样。
没有死气沉沉、没有愁云惨雾,没有奇光异彩的超现代建筑,也没有令人恐惧的鬼怪阎罗。我只看见长街上绚丽缤纷的花灯、万人空巷的夜市,男男女女的鬼魂装扮一新,你追我赶欢庆着,像是在过节。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冥道勾魂决,鬼市醉玉湖。千金已难换,重返黄泉路!”一圆头扁脸的小胖鬼,在桥头的木板上,一边吆喝着一边飞舞。
见状,我转过头对仓祁说道:“那商贩说的醉玉湖,是酒吗?”
“跟酒差不多,但却不是酒。”
仓祁的答复,让本鬼更迷糊了,“什么叫……”正当我打算接着询问时,一个胖嘟嘟的鬼影突然闪现在我面前。
“小姑娘,要不要尝尝这鬼市独一家的醉玉湖呀?”那鬼影露出形来,飞舞着环绕在我周身。
原来是刚在桥头吆喝的小商贩,不过他分明长着一张孩童的脸,声音也如孩童一般,却为何叫我小姑娘。
“小孩儿,你是哪家老板雇来的童工?”我不禁打趣道。
“呐?小……小孩儿?”、“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那小胖鬼捂着肚皮放声大笑起来。
“老朽虽长了一张幼儿脸,却已实实在在,活了三万年。”
多少?!
“三万年!”
“嗯呐!”
我尴尬又无措的笑了笑,还真是,鬼不可貌相啊!
“怎么样?这醉玉湖,不得来瓶儿?我保证你喝了之后,也能像老朽般,童颜永驻!”
“不用了哈,我对童颜永驻没什么想法,您若是有喝了之后便能转世投胎成人的东西,我倒可以来点儿。”我火速回绝了他,毕竟生而为人的时候,可是积攒了许多拒绝推销的经验。
“额,这个……”他听后愣住了。
“哈哈哈”一旁的仓祁笑了起来,“光一个醉玉湖,怕是不足以打动我身边这位姑娘,您不妨把勾魂决拿出来,也好让这整个鬼市都开开眼。”
只见那小胖鬼脸一黑,“我要是有那冥道勾魂决,还用得着在这儿叫卖嘛,那不得直接重返黄泉路,转世投胎去了。”
“也罢,收摊儿算了,今儿是半瓶都没开张呐。”说着,那小胖鬼便化作一团青气,又飘回了桥头。
而后我和仓祁面面相觑,不禁笑出了声。
“对了,你还没说清楚那醉玉湖怎么像酒却不是酒了,还有那个叫勾魂决的,又是什么?”我依旧很好奇,并且希望仓祁把他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的问题果真不少。”仓祁撇了撇嘴,玩笑似的恼了一下。
不是。。。
这哥们儿又累啦?
他说完后便自顾自的走了,我木然愣在原地。
“汪汪!”小一万见状,咬起我的裤腿一个劲儿往前拽,而我也只好继续跟着。
不过走了半路的功夫,仓祁便忍不住开了口。
他解释说,那醉玉湖似酒非酒,是因为它有着酒的口感和气味,却不存在酒的功效。那是一种鬼魂饮之方可化作气态的药水,化气之后不仅能够隐藏魂体,还能瞬间移动。至于勾魂决,谁也没见过,据说它只存在于冥道的某个特殊空间里,而且其味芳香四溢,闻之直沁肺腑,能速达天境。更玄乎的是,这东西亦可让鬼还魂,重获**凡胎。
听完仓祁的解释,我便懂了那小胖鬼口中“重返黄泉路”的含金量。转世投胎也着实谈得上鬼魂们的心之所向,只是这勾魂决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鬼魂们编造出来装作念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快看!那边在放招魂灯。”仓祁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朝着他眼神注目的方向看过去,远处河两岸的鬼们,手中都举着一盏孔明灯样式的东西。
“招魂灯……”
“我猜你想问招魂灯是什么吧。”仓祁转过身对我说道。
他竟都学会抢答了,欣慰啊。但有没有可能,我这回没想问呢。招魂灯照字面意思理解,不就是招魂的。
“走!我们也去放一个。”说着,他便撸起袖子伸出右手,拉起我直往鬼群里去。
“一万跟上。”
“汪汪汪!”
像是触发了什么连招,他一发出指令,一万立马“汪汪汪”起来。
但此时的我一脸茫然,“不是要去找阿婆吗?”
“不着急,她一般不会在庆典上出现。”他脚步飞快,几乎神速。耳畔传来的风声都快盖过周围的噪音了。
须臾,他停了下来。我本能的想要喘气,却恍然自己早就不是那个跑两步,嗓子里都能咳出血的人类病患了。
我转过头,一万也在。果真不是一般的狗,连仓祁这么变态的速度都跟得上,这不免让我好奇它真正的主人是什么样了。
“原来今天这里在举行庆典。”我定睛看了看四周。
“不是今天,是天天。”、“老板,两盏招魂灯。”他答完我的话便急忙买灯去了。
“给。”他挑来其中一个略大一点的拿给了我。
“城内,白日里无鬼现身,夜晚则是百鬼出动。这些鬼魂每夜都会聚在这里,唱啊跳啊,围着鬼火瞎乐呵。原本是为了向天神祈求能顺利转世投胎的,结果求着求着倒自己个儿办起节目来了。你看那边,她们在高楼上玩儿捉迷藏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捣鼓手里的招魂灯。
“鬼魂不应该祈求冥王吗?”
“是啊,可冥王哪能管得上这些呢。冥界政务繁杂,阳间每天死那么多人,十个冥王都快顾不过来了。所以这些鬼魂便聚在一起,去向一个在冥王之上的天神祷告。”
“……”沉默片刻后,我漫不经心道:“天神管得了冥界的事儿吗?”
这似乎是一个连仓祁都觉得震惊的问题。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继而大笑起来,“对啊!天神祂老人家管得了冥界的事儿吗?祂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快,别愣着了,点火啊。”
我看着手里的招魄灯不知所措,“怎么点?这儿也没火啊?”、“诶?你怎么点着的,要不借个火给我?”
“那怎行,这招魂灯得用自己的火。”、“你看,像这样。”说罢,他伸出食指,轻轻吹了口气,而后一束鲜亮的蓝色鬼火便着了。
鬼魂的手指居然还能当火折子用,可真有意思。
于是我学着他的样子,也伸出食指,而后轻轻一吹,一束淡蓝色的火焰便冒了出来。
暖暖的,软软的,像雏鸟的肚皮。
“这……这要怎么灭啊,再吹一口吗?”点燃招魂灯后,我看着食指上的火焰不免有些困惑。
“阿炎姑娘,你若再吹,这火怕是烧得更大了。”、“不妨攥住拳头试试。”
我听了他的话,把手指慢慢缩进掌心,火焰果然灭了。
继上一次的加速瞬移后,这还是第二次在魂体上发现新的技能。想来我的魂体还有待开发,也许真有什么厉害的大招呢。
“放灯,也是为了祈愿吗?”我看着上方两盏一大一小的招魂灯慢慢离我们远去。
“哪有那么多愿望能实现呢,不过是好看罢了。”
原来是为了好看,我喜欢这个回答。
“那要等庆典结束吗?”我不得不在这样热闹非凡的场景里,问出这句有些煞风景的话。因为我怕自己再不离开,迟早要沉溺于此。
我可是要投胎做人的。
仓祁听后并没有立即答复。他让一万跳进他怀里,接着摞起袖子给它盖住,“这庆典之上,最好看的景色已经见过了。无需留念,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来日方长?”
“对,来日方长。”、“走吧,我们寻那阿婆去。”
离开了喧闹的庆典现场,周围的气氛一下子阴冷可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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