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染行至镇上西边的街道,行有片刻,便抵达书店门口。
书店门面不大却颇具意韵,大门上方悬着一块古朴牌匾,其上“书香阁”三个大字笔走龙蛇。
书店老板抬眼瞧见来人竟是他,瞳孔骤然发亮,疾步向前,双手作揖相迎而来,声音里溢出藏不住的喜悦:“哎哟!苏公子呀,可真是把您给盼来了哟!”
苏玄染面露歉意,行了一个文士礼,从怀中取出抄好的书籍,双手呈予老板。
老板忙不迭接过,仔细翻阅起来,边看边不住点头,口中连连称赞:“苏公子这字,当真是美轮美奂啊!”
苏玄染谦逊欠了欠身:“老板谬赞了,前些日子因病耽搁了时日,还望您莫要怪罪。”
老板神色一紧,关切道:“苏公子辛苦了,不知这病如今可都痊愈了?身体可都无碍了?”
“多谢老板挂怀,已然无碍。”苏玄染神色安然,拱手应道。
老板点点头,露出欣慰笑容,他将书合上,置于一旁。自柜台中取出此次抄书的银钱,递至苏玄染跟前。
就在苏玄染抬手接过银钱的瞬间,老板的目光扫到他手上,只见伤痕交错。
老板眼中顿时涌起关切,刚要脱口询问,可目光触及苏玄染神色平静,话到嘴边又悄然咽下。他微蹙起眉,眼中满是忧虑。
苏玄染欠身,双手接过。他再次从老板那里取了一本崭新的书抱于怀中,轻言道:“老板放心,此次一定尽快抄完。”
苏家院子
温曲儿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她赶忙将猪油与白面放入篮子中,朝着林大婶家走去。不多时,便来到林大婶家门前,抬手轻轻叩门。
“谁呀?”屋里传出林大婶疑惑的问询声。
“大婶,是我。”温曲儿提高声音回应道。
随着一声“嘎吱”的声响,门打开了。
林大婶眯起眼睛打量她,眉头蹙起,嘴角不自觉往下撇:“哟,怎又是你这丫头片子。”说罢,便不耐烦转身,径直往屋里走去,摆了摆手,示意温曲儿跟着进去。
温曲儿款款走进屋内,轻声细语道:“大婶,我来还您先前借的白面和猪油。”说完,将篮子放置在桌上。
林大婶眼神闪过怀疑,快步上前,她一把将布袋从篮子里抓出,迅速打开布袋口,往里面匆匆一瞧。刹那间,脸上布满讶异之色,惊声道:“这白面咋多出这么多?”
温曲儿嫣然一笑,语气诚恳:“多亏您帮忙,我做的酥饼大卖。这点白面是我的谢礼。”
林大婶将目光投向猪油罐,拿起仔细端详,她神色显得颇为复杂,喃喃道:“这猪油也多了……”
温曲儿赶忙解释:“大婶,我挣了些钱,便想着多还您一些。您虽说不太喜欢我,可肯信任借东西给我,这份情我记着。
林大婶一愣,她有些尴尬,抬手捋了捋发丝,话语中透着感慨:“曲儿丫头啊,只要你和玄染能把日子过得安稳,大婶我呀,心里也是为你们感到高兴。”
温曲儿真诚言道:“大婶,往后您有需要,尽管找我。”
林大婶脸色缓和下来,笑意盈盈:“好,好,曲儿丫头有心啦。那你这生意往后还接着做不?”
温曲儿目光笃定,自信道:“做,当然做!把这生意做得更大更好,让日子越过越红火。”
两人又闲聊了好一会,气氛也愈发融洽,温曲儿这才起身告辞离去。
林大婶望着她的背影,轻叹口气,感概道:“这丫头,好像真的变了呢,但愿能一直这样好下去。”
温曲儿离开后,林大婶关上门,转身走进屋里。
林大叔坐在椅子上,正往粗陶茶杯里斟着新泡的浓茶,热气袅袅升腾:“那丫头走啦?”
林大婶拉过一旁凳子坐下,端起丈夫递来的茶杯轻抿一口:“走了。这次倒是真像变了个人似的,那股子精气神,与以往大不相同。”
林大叔放下茶壶:“我看呐,说不定是真改好了。这丫头,如今看着是有了股子闯劲。”
林大婶皱着眉,望着杯中晃动的茶叶,语气带着担忧:“但愿吧,可别是一时的新鲜劲,过段日子又打回原形。”
林大叔吹开茶面的浮沫,轻啜一口:“我瞧着不像,你看她还咱的白面和猪油,都多给了,这说明她心里还是有感激之情的。”
林大婶叹了口气,放下茶杯,眼神中满是期许:“但愿她能一直如此,与玄染好好相处,将日子过得安稳。要是能把那做饼的生意做好,也算是有了个不错的出路。”
林大叔靠在椅背上,望着袅袅茶烟:“是啊,苏家这俩孩子着实不容易。要是能好好过日子,也不枉咱们这次帮衬。”
两人对着茶水沉默了一会,林大婶又开口:“不过,还是得多观察观察这丫头。要是她真能坚持下去,往后能帮的咱们还是得帮。咱也不能看着苏家这俩孩子日子过得艰难而不管不顾。”
林大叔端起茶杯:“那是自然,毕竟以前苏家对咱们也不错。咱做人可不能忘本,能帮一把是一把。”
说完,夫妻俩各自捧着茶杯,又絮叨了几句。茶香在屋内弥漫,他们心里都盼着温曲儿这次是真的能彻底改变,能与苏玄染一起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苏家院子内
温曲儿回到院子,天色已漆黑一片。踏入院门,便瞧见厨房那一方亮着的灯火,点点微光,在这深沉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她心中一动,暖意涌上心头,随即朝厨房走去。刚跨进门槛,蒸腾的米香混着柴草气息扑面而来。
但见苏玄染伫立在灶台边,身姿挺秀,透着清癯之感,他正细致收拾清理着。
饭桌上,两碗热气腾腾的粥已妥当摆置,袅袅升腾的热气,为这略显清冷的厨房增添几分烟火气息。
旁边搁着一盘青翠欲滴的炒青菜,翠绿菜叶上还凝着晶莹的油珠,清淡的香气混着米香在狭小的厨房里弥漫。
温曲儿将目光投向苏玄染,只见他面容清隽淡泊,透着清逸出尘的气质,可竟一眼都未曾瞧向她。
清冷的姿态,孤傲且疏离,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冽气息。
温曲儿见状,不禁暗自叹息,自己刚穿越至此,与他不过见了寥寥数面,实在谈不上熟络。
可她心底却总有莫名感觉,他看似冰冷的背后,藏着能让她安心依赖的温暖。
也许一切都源自初遇那天,是他向深陷冰冷深渊的自己伸出手,将她拉回这有温度的人间。
瞧着他这般清冷的模样,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温曲儿从嘴角挤出一抹略显牵强的笑意:“苏玄染,你身体可好些了?”
“嗯。”苏玄染轻应一声,头也未抬,简短的回应冰冷而又淡薄。话音方才落下,他便骤起一阵急咳,手指蜷起,轻抵唇边,竭力抑制咳意。
清俊如霜雪雕琢的面容,经此剧烈咳嗽,双颊晕开浅浅红潮,似寒梅著雪,苍白与艳丽交织,竟在病弱间无端生出几分醉人风姿。
一番剧咳过后,他眸光依旧沉静无波,唯有浓密卷翘的睫羽,簌簌颤动,这般模样着实惹人侧目。
目睹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咳意,温曲儿下意识低垂眼睑,神情略显复杂。她微抿着唇,竭力压制着嘴角即将溢出的笑意。
她眼眸中悄然闪过一抹神色,既蕴含着对苏玄染的关切之意,又流露出莫名其妙的情愫。
二人在饭桌旁悄然落座,一时间,厨房静谧非常,两人皆默默无言,垂首喝粥。
这是两人首次,一同用餐。
温曲儿将一筷嫩绿的青菜送入口中,细微的咀嚼声里,清新的菜香在口腔四溢。
这竟是她自来到此处后,首次得以食用到新鲜蔬菜,鲜嫩的口感拂过味蕾,带来清爽与鲜活感,滋润着连日寡淡的味蕾。
“手艺竟这般好。”她心中暗赞了句,目光不自觉落在对面人身上。
只见,苏玄染动作优雅且利落,不过片刻,那碗稀粥便见了底。他左手拿起用过的碗筷与锅,起身准备洗刷。
“你伤口还没好,让我来吧。”温曲儿伸手要接,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无妨。”苏玄染淡然回应,转身走向洗刷处。
温曲儿无奈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手上,方才用餐时,她便留意到,他手上的伤势似乎好转了一点,想必是用了极为有效的伤药。
温曲儿捧着粗陶碗,慢条斯理啜着米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水池边的身影上,只见他用左手,缓慢细致清洗着碗筷。
见状,温曲儿不禁在心底暗自喟叹:这人呐,实在是太过固执……
洗刷过程中,厨房里时不时传出苏玄染压抑的咳嗽声,待洗净碗筷,他悄然走出厨房,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廊拐角。
直到厨房重归寂静,温曲儿绽出一抹无声却又意味深长的笑意。
笑容中,既有对苏玄染即便身染疾病,却依旧不失清冷矜贵气质的暗暗称奇与欣赏,又藏着几分对他刚刚“口是心非”回应的微妙调侃。
可笑容还未在脸上停留多久,温曲儿心中便泛起懊恼。心底暗暗责怪起自己这难以自控、动辄爱笑的性子来,只觉得方才那笑意,实在有些不合宜。
思绪飘回到童年时光,在村里有个小伙伴与她关系最为亲密。那时的她们最为顽皮活泼,也最爱说笑,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各自奔赴城市,两人间的联系便渐渐中断。
她沉浸在这过往的回忆中,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眼神也变得有些怅然。端起粥碗,动作迟缓,慢慢喝着剩下的稀粥。
此时,苏玄染再度折返回厨房,他神色清冷,动作却极为轻缓,将一个粗布荷包轻置于桌上,轻言道:“此乃请大夫的资费,多谢你那日照拂。”
话音落下,他身姿端然,朝温曲儿施以长揖之礼,举手投足间尽显君子仪态,骨子里的儒雅与谦逊展露无遗。
温曲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激灵,下意识摆手:“不用,不用,其实是……你也照顾了我呀。”
她本想脱口而出是他救了自己,话到嘴边,却又骤然警醒,生怕一不小心暴露了某些不能言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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