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医生问了基本情况,就开单做检查。
结果还没出来,两人坐在走廊。
阮嘉遇问:“还是疼得受不了吗?”
嘉宁摇一摇头。
来了医院,医生见她那惨白状态不对劲,赶紧让护士带她去抽了血,然后拿了止疼药和葡萄糖喂下去,现在确实是还好,只是有些疲乏无力。
来得匆忙,早餐被阮嘉遇忘在家里,一路疾驰到医院,又去挂号排队,一顿好忙,这时静下来才察觉到饿。
“报告还没出,先出去吃早餐?”阮嘉遇站起身。
嘉宁跟着站起,两人往医院外面走。
“嘉遇哥,你不上班吗?我自己可以的。”
“今天周六,上什么班?”
嘉宁弱弱地“哦”了声。
她刚才疼成那样,虽然还没得到医生叮嘱,但凭常识也知道得忌辛辣,两人找了个包子铺,各点一碗粥,再来两屉小笼包。
阮嘉遇一口就能吃掉一个,三五下吃完。
嘉宁则小口小口在嚼,眼看他都抽出纸巾擦嘴了,她面前碗里还剩了半碗粥。
两人各有各的违和,以阮嘉遇的才能出身,他该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是怀瑾握瑜、温文尔雅的一类人,怎么能说出“你当我白痴”、“让你长见识了”诸如此类嚣张跋扈的话,甚至能面不改色把人家胳膊拧断,完了还撂下一句“要打架吗”。
他拽得让嘉宁感觉陌生,但细想,两人本来也不算熟人。
眼前的男人,很难被总结,嘉宁觉得他像书房墙上挂着的那副字,是潦草的、不可辨认的,是粗狂的、侠肝义胆的,同样也是高洁的、不可攀折的。
阮嘉遇抬眸,对上她走神的眼睛,轻咳一声提醒:“快吃。”
路边风大,灰重,医院旁边,谁知道都有些什么细菌病毒,做什么都速战速决才是正解。
嘉宁低下头,加快速度。
阮嘉遇在等她的空隙时间里无事可做,摸出手机刷新闻,刷着刷着,屏幕顶上弹出一条消息,他看了眼,然后说:“下午没什么安排吧?”
“啊?”嘉宁愣了愣,“……没。”
“那跟我一起,去见校长。”
“什么?”
“给你换个班级,现在暂定是6班。”他头也没抬一下,打字回复消息。
嘉宁没能反应。
阮嘉遇看她一脸惊恐错愕,便解释:“别担心,6班也是优等班,水平和3班差不多,你们校长说,上次月考,人家6班的平均分还比你们3班高了6分,他们班的数学、英语、物理老师都和3班一样,所以对你的影响不算大。”
嘉宁发愣,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她忐忑开口:“那给我的处分呢?”
“什么处分?”阮嘉遇扯了下唇,把头微微一偏,“你觉得自己有错?”
“……确实也不对。”嘉宁放低声音。
阮嘉遇笑了下,顺水推舟问:“那你说说自己哪里不对。”
嘉宁不确信:“不该打同学?”
“你那不叫打,叫正当防卫。”阮嘉遇垂眸,想起昨晚那位女同学的惨状,莞尔改口,“……最多,也就是防卫过当。”
嘉宁眨了眨眼。
“跟你说你又不懂。”阮嘉遇嗔了句。
嘉宁问:“那是对还是错?”
阮嘉遇抬头看她:"是人之常情。"
嘉宁低头继续啃包子,阮嘉遇弯起指节,敲敲桌面:“所以,你觉得自己错在打架?”
嘉宁细弱地“嗯”了声。
“不对。”阮嘉遇声音微沉,纠正她,“同意你住去学校时,我怎么说的?”
嘉宁垂睫,半遮的眼珠转了转。
“你在学校被孤立被欺负,为什么不告诉我?”
半晌,嘉宁小声嘀咕:“……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阮嘉遇耳朵尖,字字听得清楚,飞快接话:“还犟上了,错上加错。”
嘉宁微不可查地耸了耸嘴。
两人回到医院,又等了会儿,结果出来了。
医生翻着报告,往上扶了下眼镜,又耸着眉头看两人,先看乖巧坐着的嘉宁,再看她身后叉腰而立的阮嘉遇。
阮嘉遇问:“情况如何?严重吗?”
“严重。”医生说,说着就往键盘上敲字,开始写病历,“不知道家长怎么当的!孩子贫血那么严重,也不知道给补补营养。”
阮嘉遇:“……”
嘉宁吞咽一下,唯唯诺诺地回头,看向身后人。
医生再次瞄过来,正色道:“挺幸运的,就目前的检查报告看,没什么太大问题,应当是营养不良导致的闭经,以后多注意补充营养,别太劳累。”
“有轻度的内分泌失调,我开点药调理一下。”
医生打出一串药单,一边交待服药剂量和时间,一边往上面备注,阮嘉遇也拿出手机做简要记录。
等备注完,医生合上笔帽,语重心长说:“小姑娘,闭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以后一旦出现这种问题,一定要及时来检查。”
“我见过太多小姑娘不把这个当回事儿,三五个月不来,还觉得省事儿了,等身体出问题了,开始爆痘了,开始掉头发了,肚子疼得不行了,才想起来检查,查出多囊卵巢综合征的有,查出子宫内膜异位、子宫肌瘤的也有,情况严重的,不但终生不育,更是直接危及生命。”
“别以为自己年龄小,这种疾病就找不到你。”
嘉宁微微一抖。
医生点到为止,又看向阮嘉遇:“你们做家长的,也上点心吧。”
阮嘉遇咽了下嗓,沉闷说个“好”,片刻,又迟钝地补上句“谢谢”,接过药单后:“那她、我家姑娘生理期……腹痛这个问题有办法根治吗?”
医生说:“这个原因有些复杂,但从检查结果上看,疼痛不是由妇科疾病引发的,所以应该和她过去的生活环境、生活状态有关,气血不足、作息不良、饮食问题都是原因,西医上没有太好的法子根治,可以去中医那边开方子调理一下。”
阮嘉遇再次道谢。
两人转头去了中医馆。
这天下午见过校长,两人回了巧梨沟,知道嘉宁因为营养不良闭经长达半年后,阮家阿妈惊得说不出话,等回过神儿,阿爸已经撸起袖子去坡上抓老母鸡了。
周阿姨翻出陶罐清洗,开始熬药,阮家阿妈也进厨房熬鸡汤,阮嘉遇跟着进了厨房。
“周阿姨,上次托您问的事儿……”
之前想着,嘉宁搬去魁城,生活上不能缺人照顾,一日三餐倒是其次,学校有食堂,不说多美味,但至少是干净的,主要是为了避嫌,当时周阿姨提到她有个老乡,正在找这方面的工作。
“现在不行了,人家找到活儿了。”
“再谈谈,我们给她涨点工资。”阮嘉遇凑近了说。
“那怎么行?做人得本分,要讲职业道德的。”周阿姨婉拒。
厨房另一角落,阿妈一边给母鸡焯水,一边觑过来:“你俩悄悄嘀咕啥呢?”
周阿姨笑了下,把嘉遇托她的事一股脑全抖出来。
上次母子俩就因为这件事闹得不欢而散,哪里想得到话都不用他俩提,嘉宁自己主动住去了学校,只是眼下……
“那房子就两间卧室,你请了保姆,那你住哪儿去?”阿妈问。
“我一个糙男人睡沙发睡地上睡哪里不行?再说我们在魁城又不止那一套房,我住别墅住公寓都行。”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阿妈瞪他一眼,“最开始,你还可以说,你原本就不常住那边,所以雇个保姆来照顾她,嘉宁那孩子,本就是不愿意麻烦人的性格,这下你让她搬回来,自己却要搬出去,还睡沙发睡地上,你觉得她心里能过得去?”
阮嘉遇无言以对。
“就这么住着吧,她一日三餐都在学校解决,周阿姨隔三差五过去一趟,给她补补营养,循序渐进着来,不然她也该不自在了,那孩子心思重,什么委屈都自己咽下去……”
阿妈顿了下,又叹声气,阮嘉遇安慰一句:“嘉宁是个坚强的孩子。”
“反正,您老问心无愧就好。”阿妈凉幽幽地瞥他一眼,把焯过的鸡肉滤出来,又端着锅倒水,水槽里腾出滚烫雾气,还挟着一股浓重膻腥味道,她在那阵水声里说,“嘉宁是坚强,但也单纯,不比杨欢。”
经此一事,阿妈算是摸清了嘉宁的脾性,她懂自爱,也懂避嫌,有唯唯诺诺的老实,也有敢做敢当的无畏,这让她又想起那些苦涩刺痛的往事。
也是应了那个词,宿命。
阴差阳错的,嘉宁来了阮家,收养手续虽然一直没办下来,但她叫他们一声爸妈,那便要一视同仁,试想,若是换嘉意去和哥哥们一起生活,哪会去顾忌那些?之前,无非是偏心、戒备罢了。
阮嘉遇低着头,帮忙整理食材,没应声。
周阿姨见氛围不对,赶紧接话:“哎呀,都过去了,说那些烦心事做什么,妹子,这药刚出味儿就臭得很了,我听说我老乡说,魁西区那边有个老中医,专治这个,这服药吃了不起效果干脆带嘉宁去那边看看……”
阿妈听了,来了兴趣,问起细节。
厨房里又热闹起来。
门外,赶来帮忙的嘉宁抿住唇、攥着拳,轻轻的、悄悄的,往后退了半步,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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