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像潮水般涌来，拍打的节奏越来越快，几乎要和舞台上的余韵共振。
前排的小朋友们举着荧光棒欢呼，奶声奶气的笑声混在掌声里，格外清亮。有人把花束抛向舞台，彩色的包装纸在空中划出弧线。
京一站在后排阴影里，看了眼舞台上鞠躬的金色身影，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剧场，黑色夹克的衣角扫过门框时，没带起一点多余的声响。
凉介抬手轻轻鼓掌，指尖相触的声音在喧闹中并不起眼，他嘴角的笑意比刚才更深了些。
启介还站在后门，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东西。他看着米花带着所有演员在满场掌声里弯下腰，金袍的下摆扫过舞台，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涩。刚才合唱的余音还在耳边绕，他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眼眶已经湿了。
原来有些爆炸，不是毁灭，是新生。他想。
数次返场谢幕终于结束，舞台上换了新的布景，轻快的爵士乐响起，下一个舞蹈节目已经开始。
在后台和伙伴们庆祝完毕，米花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混在退场的人群里往外走。散场后的人流像退潮的浪，她看见凉介和启介站在剧场的最后方。
他们就站在那里。
没有靠得很近，中间隔着几个收拾道具的工作人员，却像是在人群里划出了一块安静的角落。
凉介依旧是那身白衬衫，双手插在裤袋里。启介的明黄色夹克很显眼，靠在墙上，张扬又认真的模样。
他们都在看她。
没有说话，也没有招手，只是目光落在她身上，穿过攒动的人头，清晰得像一条无形的线。
周围的笑闹声、脚步声、舞台传来的音乐声，好像都在这一刻退远了，只剩下他们三人之间的沉默，以及沉默里慢慢流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米花站在原地，突然想起剧本里的最后一句台词——“星系里的每颗星，都有自己的航道，但总会在某个时刻，望见彼此的光。”
她对着他们，轻轻弯了弯眼睛，然后转身，跟着人流往出口走去。阳光从走廊尽头涌进来，在她身后铺成一条明亮的路。
米花刚走出礼堂后门，屏幕亮起的瞬间，那串熟悉的号码让她脚步一顿——是佐藤凛发来的，只有简短一句：“校门口，有惊喜。”
她快步穿过喧闹的校园祭人群，远远就看见校门口的榕树下，佐藤凛倚着一辆摩托车，白石奈奈正抱着两束花。
“我们的小行星来了，恭喜你炸出了自己的小宇宙。”
佐藤凛抬眼笑，指尖点了点奈奈手里的花，“刚散场就跑过来，生怕错过你的庆功宴？”
白石奈奈抬眼扫了米花一眼，突然轻笑出声：“卡布奇诺的涡轮泄压阀调过了吧？看你袖口的油渍分布，昨晚至少拆了三次引擎盖，是为下周的比赛准备的？”
米花手里的资料集差点掉地上，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别吓她。”佐藤凛伸手拍了下白石的胳膊，语气里带着无奈的笑意，“她刚从舞台下来，别一见面就拆她的车。”
白石奈奈把花往她怀里一塞，一束紫百合裹着银色缎带，另一束橘色郁金香正处在半开状态，花瓣尖端还凝着几颗露珠。
紫色那束，”她故意拖长语调，冲远处街角抬了抬下巴，“是替某个嘴硬的家伙送的。他说‘演得还行，花就别当面送了，矫情’。”
米花捏着百合的花瓣，指尖触到冰凉的露珠，突然想起刚才舞台谢幕时，后排那个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她低头笑了笑，郁金香的暖光印入眼中，像晒了场舒服的太阳。
“没了。”佐藤凛挑眉，发动摩托车的引擎，“就撂下句‘让她好好开车，别总熬夜’，跟训小孩似的。”
奈奈跳上后座，冲米花挥挥手：“我们回东京啦，下次秋名山见——记得把花插在你那破车的仪表盘上，比放数据报表好看。”
摩托车轰鸣声渐远时，米花抱着两束花站在树下，阳光透过花瓣在衣襟投下斑驳的光斑，像把两季的温柔都拢进了怀里。
居酒屋的暖光刚漫过门槛，扑鼻而来的烤物香气里就混进了清甜的花香。
米花刚掀开门帘，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顿住脚步——木桌中央堆着小山似的花束，向日葵的明黄、桔梗的淡紫、满天星的细碎白，在暖光里挤成一团热闹，旁边还散落着几张手写卡片。
“惊喜！”队友们异口同声地喊，机械系的学弟举着串烤鱿鱼，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这些都是来看演出的同学托我们转交的，说要给‘小行星’庆功！”
米花走上前，指尖轻轻拂过一束半开的粉百合，花瓣上还沾着模拟晨露的水珠。
她拿起最上面那张卡片，娟秀的字迹写着“你的‘为自己绽放’，让我也想试试不一样的活法”，末尾画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她开心地眯起眼，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居酒屋的暖光漫过木桌，刚结束演出的米花被围在中间，面前的清酒还没开封，就被队友们七嘴八舌的夸赞淹没。
“小野同学你最后那个星系爆炸的走位，简直像被算法算过！每步都踩在鼓点上！”机械系的学弟举着烤串嚷嚷，“专业剧团出身的吧？”
米花笑着摆手，“哪有，全靠数据和美感结合。”她补充道，“其实这些都是跟H大神学的，比如灯光角度37度时，观众视线停留时间最长。裙摆展开的弧度超过60度，掌声会提前0.5秒爆发——”
“哦？”凉介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刚给拓海倒完饮料，目光带着探究，“那‘美感’怎么量化？总不能用公式算观众的心跳频率吧？”
这话让喧闹顿了半秒，所有人都看向米花。她捏着酒杯的手指顿了顿，忽然笑了。
“自然界早就把答案写好了呀。比如向日葵花盘的种子排列，顺时针和逆时针的螺旋角度始终是137.5度，这个黄金分割比例让每颗种子都能均匀接受光照，既不拥挤也不浪费空间——这就是数据算出来的‘舒服’。”
凉介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话头，“人体里也藏着类似的密码。比如心脏的舒张与收缩周期比，接近0.618的黄金分割，这种节奏既保证供血效率，又能让心肌得到充分休息，看着心电图上的波形，会觉得有种莫名的和谐感。”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指纹的螺旋纹路，每圈的曲率半径变化均匀，既增大了摩擦力便于抓握，又不会因纹路杂乱导致皮肤磨损——这和你说的向日葵花盘原理相通，都是功能与美感的精准平衡。”
启介全程没怎么插话，手肘撑在桌沿，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易拉罐，侧脸在灯光下投出阴影。
直到米花说完，他才放下手里的烤秋刀鱼，语气平淡得像在报赛道参数。“这有什么难的。就像便利店的饭团，三角比圆形卖得好，因为锐角张开110度时，既方便捏握又不会显得太尖锐——这还是我找H偷偷补课时，他举的例子呢。”
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补了句，“还有漫画书的分镜，对话框斜着放比正着放阅读速度快0.3秒，H说这叫‘视觉流动效率’，本质跟过弯时找最优路线一个道理。”
满桌人都愣住了，贤太嘴里的毛豆差点掉出来。“启介哥你还找H补课？什么时候的事啊？”
启介没接话，只是抓起可乐罐往嘴边送，罐身与桌面碰撞的脆响里，藏着股懒得解释的酷劲。
米花在一旁托着腮，突然慢悠悠插了句，“哦？原来H还给你开小灶啊？那你上次抱怨‘H的模型比秋名山的弯道还绕’，是在跟我装呀？”
启介抬眼瞥她，眼神里带着点被戳穿的凶，把易拉罐往桌上一磕，发出“咚”的一声：“谁、谁装了？那模型本来就绕！”
众人哄笑起来，凉介手指轻轻握住茶杯，眼底的笑意漫过眼尾，柔和了几分。
聚餐快结束时，启介捏着账单起身。夜风卷着居酒屋的烤物香气扑过来，米花拉开门走出来，他背对着她站在路灯下。
“有事？”他开口时，声音裹着山风的凉意，比平时沉了半度。
米花望着他紧绷的背影，故意拖长语调，“我还以为，你会逼着我坦白些什么呢。比如……我和京一哥的过去。”
启介的影子在地上晃了晃，烟灰色的轮廓像被揉皱又展平的赛道图。
三秒后他转过身，路灯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语气里的冷硬融了些，却仍带着股别别扭扭的酷劲：“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他顿了顿，补了句，声音低得快被风卷走：“现在这样……也挺好。”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切弯时的甩尾，没给她留半分接话的空隙。
居酒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凉介从里面走出。夜风掀起他耳后的黑发，他抬眼瞥见门口的两人，脚步未停，只是在经过启介身边时，极自然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像在示意“我来就行”。
启介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下，侧身让开时，像两辆车在直道并线时的默契示意，随即转身往停车场走，脚步比刚才缓了些。
凉介目光落在米花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温度：“外面凉，进去再坐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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