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大学最大的公告栏上出现了一张新海报。
一张脸部特写，露出眼睛以下胸口以上部位，但能看到右眼角下方有一颗小痣。消瘦白皙的肩膀，微张的嘴巴，脸上有白色液体。
虽然没有露出全脸，却很明显能看出脸上是高|潮时露出的表情。大半透明的字盖在白皙的肩膀上：忘不了你的淫|荡。
一模一样的海报并排贴了五张，视觉冲击力强烈。
周六校园里没什么人，看到的人不多，但是看到的大多数人都忍不住拍了照，并发到学校的论坛上。所以虽然海报很快就被学生会的人撕掉，网络上的转发和讨论却没有停止。
彭以泽下午在图书馆学习的时候，隐约觉得对面有人在窃窃私语，并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他抬起头，和一个女生四目相对，另一个女生偷偷举着手机偷拍他，被发现后哄笑着转过头去。
彭以泽疑惑不已，但没有太放在心上。
晚上，彭以泽回公寓的时候，感觉路上投来异样眼光的人更多了，甚至夹杂着些议论，窃笑。
他远远看到公寓门口围了一些人，他一边想是不是出事了一边加快了脚步。有人看到他走来，拍了拍其他人的肩膀，窃窃私语。然后众人纷纷退出来，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他。
“快滚快滚！”苏纪凌从房间出来，拿着扫帚赶人。
众人纷纷逃散，有人说，“肯定是！就是他！”
彭以泽疑惑地看着逃散的人，一脸怒气的苏纪凌，以及垂头丧气的赵东亮和雷宁。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彭以泽问，他第一次看到苏纪凌生气。
“还问呢！托你的福，我们寝室都成动物园了！”赵东亮本来耷拉着脑袋，听到彭以泽问，突然生气地说。
苏纪凌把门关上，警告了赵东亮一声，“喂！”
“难道不是？凭什么我们跟着一起受罪？知道别人怎么说我们么？说我们是他的后花园！”赵东亮提高了音量。
“别人说了，你就是了？能不能分辨一下是非，到底是谁的错？”苏纪凌怒对赵东亮。
“人言可畏！一个谎言重复了一千遍它就成了真理，在真里混着假，假的就成真的！谁会在意真相？你跟他一个社团，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就算他最近收敛了，不代表他做过的事就不存在了！”赵东亮似乎觉得气势不够，从床上跳了起来，要不是罗宁拉着，感觉他会直接冲到苏纪凌面前。
“那你是要把他推出去，和那些分不清真假的人一起骂他？你吃下的饭能完整地吐出来吗？怎么能要求一个人做过的事不存在？你发明时间机器了？”苏纪凌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不咄咄逼人，却一点一点把赵东亮的火焰浇灭。
赵东亮似乎冷静了一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床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彭以泽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插话。他一天都待在图书馆里学习，也没上网，虽然从两人的争吵中感觉跟他有关，但是他完全一头雾水。
罗宁看看其他两人，对彭以泽说，“不知道谁在公告栏上贴了张海报，然后有人拍照发到学校论坛里，有人就说是你，还有人说你也跟他们做过……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今天一天都不断有人来公寓询问。”
彭以泽打开学校论坛，最热的帖子就是关于海报的，相片确实是彭以泽，不堪入目的评论也比比皆是。
“死gay！为什么要放出来脏了我的眼睛？”
“能不能把gay都关起来，让他们互相搞屁|眼，为什么要跟我们正常人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他确实是挺浪的，我草过，一边草一边喊我爸爸哈哈。”
“这么年轻就这么浪，菊花都被捅残了吧？”
……
有人发了一张彭以泽在图书馆的照片，裁切成和海报一样的构图，评论说，“我想我今天见到了他……有一说一，他认真看书的样子还是很帅很迷人的。果然帅哥都只喜欢帅哥吗？”
是下午在图书馆偷拍他的女生。
苏纪凌过来夺走他手里的手机，“你别看了，都是一些无聊的话。”
“对不起，连累了你们。”彭以泽体面地跟大家道歉。他们被无辜牵连，他也替他们感到不快。
其他三人没想到彭以泽说的第一句话是跟他们道歉，一时都没有说话，但之前随时爆发的紧张感没有了，三人各有各的想法。
彭以泽洗漱后躺在床上，倒没有太往心里去。骂的是原主，又不是他。
他把原主的人生接手过来，当然要承受一些代价，他好他坏，都要接受。享受他年轻富足生命的同时，也要承担他自毁过往而带来的后果。
刘泽很早就向世界展露自己的丑陋和不堪，接受世界或恶毒或猎奇的言语和目光，什么样的语言暴力都不再能轻易伤到他。彭以泽拿起手机，准备再看看有什么有新意的评论。
“彭以泽。”苏纪凌在黑暗中突然说，“你把手机关了，不要看。”
彭以泽犹豫了一下，决定听从苏纪凌的建议。万万没想到苏纪凌是唯一一个站在他这边的人。
网暴而已，偶尔遇到有人会偷偷议论他几句，没什么实际伤害。而且大多数人都忙着赶自己的路，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爱八卦，所以彭以泽仍然照常上课，学习，吃饭，健身。
他也去图书馆，找人少的角落，然后独占着大桌子学习。有人经过他的书桌，想要坐他斜上角的位置，坐下一半，看到他后又改变主意走了。斜角方向有人看着他的方向窃窃私语。
“是他吧？是他吧？”
“真挺帅的，家里又有钱，彭青良的儿子，就是鹏捷集团，那个开发商。”
“啧啧，唯一的儿子是同性恋，这算是丑闻吧？”
“想不到公子哥还亲自学习，回去继承家业不就好了？”
在窃窃私语中，有人坐在他左手边的空位上，而且竟然坐下就不走了。彭以泽不免暗夸对方的大胆，敢坐到他身边来，甚至都不是对面斜角的位置。
“哇！那是谁啊？好帅啊！还敢坐他旁边去，是不知道最近的新闻吗？”
“赶紧赶紧，拍个照，两帅哥同框……”
彭以泽不免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胆量，便偷偷瞄了一眼。
“何一辰？！”彭以泽惊讶地脱口而出，而后急忙捂住嘴。
何一辰拿着一本超大开本的画册挡在前面，转头看他，没有惊讶，轻轻点点头，做了个嘘的嘴形，然后扭头回去继续看书。
“哎呀……没拍到脸，被书挡住了，但是感觉还是好帅。”
“你们想拍照啊？来，过来这边拍，怼着我的脸拍。拍完就快点学习，别影响别人。”彭以泽对拍照的女生喊，周围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两个女生，然后她们迅速收拾东西走人了。
很快，就只剩下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三两人，埋头认真学习。
何一辰惊讶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一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在安静的图书馆这么大音量说这样的话，需要很厚脸皮。
何一辰之前以为彭以泽是策划好了要制造他的丑闻，过了一段时间仍然没有任何新闻，他才想可能是自己误会了。
他在微特上拉黑彭以泽后，以为就会永远地切断两人的联系。没想到过了两天，彭以泽就在他的摄影作品下留言，他竟然在学期中途进入他所在的摄影社团。
而且彭以泽一入团，就跟故意似的，尽逮着他的作品留言，全是毫无营养的夸赞之词，不断问他怎么拍得那么好，有这问的功夫，不能自己去搜？
一个学妹不时来跟他聊天，即使他不怎么回复，学妹还是把龙奇来社团找彭以泽的整个过程写作文似的跟他描述得一清二楚。说完之后还叮嘱他：团长不让我们到外面说，你是内部的，我就只跟你说，你别跟其他人说哦。
这一面的彭以泽是与他的印象不符的。何一辰多少知道学校论坛上正在传播的彭以泽的事情，一点都不意外，他就是那样的人。但是在图书馆学习？这个画面又实在跟印象里的人设很不符。
大概是出于好奇，想知道到底哪个是真的他，何一辰找了几本摄影集坐到了彭以泽旁边，完全没想过周围人会怎么看他这个举动。
“我们两个挺有缘的对吧？你竟然跟我在一个大学，被你拉黑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彭以泽一手撑在桌子上，捂着嘴，低声说道。他这时知道要低声说话了。
“你不知道我？”何一辰感到非常意外，不可能吧？
“知道啊，人气偶像明星，六十多万粉丝。”彭以泽嘲讽地笑道。
何一辰哪里惹他了？需要这么怼脸开嘲讽？既然这样，何一辰也不能独自受伤害，“你每次在我作品下留些没营养的言，真的很烦，劝你以后住手。”
彭以泽愣了一会儿，“不会吧……”
彭以泽不擅长夸人，但有时候为了生存也会说些违心的话。
摄影社团的每个人好像都是夸夸团的团长，气氛友好得让人压力山大。他也得憋一些话来夸人，因为他最喜欢YC的作品，所以YC基本就是他的口水话收集者，所有留言经常是这种风格：好！美！漂亮！好看！
现在被何一辰这么一说，YC不就是一辰的缩写吗？“你是YC学长？！”
“诶，学弟。”何一辰对被彭以泽叫学长这事意外地很受用，脸上不由露出坏笑，“头像就是我本人，你眼睛那么大看不见？”
他要是早知道YC就是何一辰，他肯定屁都不放一个，太丢人了。他打开YC的个人主页，点开头像看大图，因为小图看起来花花绿绿的，让他想起马戏团，就一直没点开过大图。
相片上的何一辰化着仿小丑的妆，蓬松的小卷毛挑染着一小戳蓝色紫色，眼神犀利而富有感染力。
刘泽在马戏团的时候，因为长得丑，唯一没演过的就是小丑，因为要盖他脸上的胎记太费油墨。但是扮小丑的那个演员常年欺负他，所以他最讨厌小丑。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小丑可以那么帅气。
“你这……也看不出来是你吧？这浓妆艳抹的……”彭以泽找着借口，对比着真人和相片，“都没有你素颜好看。”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夸人。
“那是专门做的时尚造型，你老家伙不懂。”何一辰压不住他被夸好看而欲上扬的嘴角。
“是是是，我不懂，我老年人审美，就喜欢干净清爽的你，欣赏不来那花里胡哨的模样。”彭以泽白了他一眼后，开始准备学习，以此逃避。
何一辰把手上的几本摄影集推给他，“摄影就是多看多拍多想，没有什么捷径。你要有兴趣就看看这几本。”
何一辰起身要走，彭以泽叫住他，“你就走了？有兴趣一起去吃个饭开个房吗？”
何一辰装作没听到就走了，好不容易产生一丁点的好感，又被一句话败光。
“他没有拒绝，是不是说明我有机会了？”彭以泽心里想。
【本来聊得好好的，你干嘛突然准备要学习的样子？现在做任务比学习重要。任务完成了你才能有时间学习。】
“但是他说话太伤人了！说我不懂！”彭以泽当然知道自己的时尚品味很一般，他也没那条件。
【他也没说错，你下次可以用这个做话题。】
“你也觉得我土是吗？”彭以泽严厉地问。
【对了，你要想办法解决网暴的事，不能放任下去，你的名声不能再差了，你这样随波逐流根本摆脱不了龙奇的控制。】
判官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根本不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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