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将所有光线吞噬得一干二净,沂琛举着手机,照明灯勉强撕开眼前半米的黑暗,再往前,便是望不到头的浓稠阴影。
他不能停,没人会知道他被困在这里了,等下去,只会和这片黑暗一起变冷。
沂琛深吸一口气,借着那点光一步一步往前挪,鞋底擦过地面的声响回荡在密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又很快被黑暗吞没。
不知走了多久,手机光忽然扫到前方有个模糊的轮廓——是扇虚掩的木门。
沂琛缓缓凑过去,将耳朵贴在粗糙的木板上。
里面静得可怕,沂琛耐心地听了片刻,直到确认里面确实无人,才伸出手推开了门。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空寂,而是被密密麻麻的屏幕填满,数十块显示屏整齐排列在墙上,光线幽蓝。每一块屏幕里,都是酒吧不同角落的实时画面——喧嚣的舞池、昏暗的卡座、摇晃的吧台,甚至连走廊尽头那扇不起眼的防火门都清晰在目。
沂琛呼吸一滞,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屏幕的光映在他的瞳孔里,那些画面像针一样扎进来。
他看见自己和安景舟刚踏入酒吧时的身影,看见两人在吧台钱交谈,看见他们点头分开、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最后,他看见自己走进那扇门里。
原来从一开始,就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每一步、每一个决定,都暴露在监控之下,像提线木偶般被人注视着。
沂琛仿佛看到了露台那个男人的身影,就站在此刻自己所站的位置,指尖搭在控制台边缘,嘴角挂着那种胜券在握的笑。
他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进预设的陷阱,与十多年前的方式一样,可沂琛还是进来了。
手掌撑在冰冷的控制台面上,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此刻一下一下地撞击沂琛的脑神经,破碎的画面、刺耳的尖叫、温热粘稠的液体溅在皮肤上的触感……
头疼欲裂,沂琛几乎要弓下身去。
就在这时,余光忽然扫到台面上一点异样的反光!
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像寒夜里独站山顶的狼,在暗处幽幽地眨着眼睛。
不是电灯反射的光。
沂琛的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那不是机械的冷光,而是……活物的温度。
是人类的眼眸!
有个人不知何时,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站在沂琛身后,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没被惊动,就那样静静地观望他。
太诡异了。
“呼咻——”
衣袖破风声在耳边骤然炸开,几乎是同一刹那,两个人都动了。
沂琛来不及回头看清对方的脸,只凭着本能侧身格挡,而对方的攻击如影随形,手臂相撞的瞬间,传来骨头相抵的钝感,力道之大让沂琛虎口发麻。
混乱中,握着的手机被撞飞,“啪”一声砸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发出最后的光,就被一只狠狠碾下的脚踩得稀碎。
没有多余的试探,两人完全扭打在了一起,重重摔在地上。
后背撞上冰冷的地面,震得沂琛胸腔发闷,他却顾不上疼,反手攥住对方的衣领,将人往地面死摁。
对方也丝毫没有留力,手肘带着劲风砸向他的侧腰,疼得沂琛闷哼一声,却更狠地抬脚踹向对方的膝盖。
身体在地面上翻来覆去,撞击声、喘息声、布料摩擦的悉窣声混在一起,拳头毫无章法地落在对方身上,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肉/体/相撞,在死寂的空间里疯狂回荡。
在那人扑来时,沂琛猛地抬腿,膝盖顶住对方小腹后狠狠一踹!
“唔!”对方的冲势被硬生生遏止,踉跄着后退几步,两人之间瞬间拉开一段安全距离。
沂琛还没松口,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没忍住的低骂,那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火气,钻进耳朵时,他浑身一僵,心里突然冒出个荒谬的猜想。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前几天安队训他时的调调?
借着监控设备残留的蓝光望去,对面男人站在阴影里,身形挺拔,侧颜轮廓在蓝光勾勒下愈发熟悉。
脸,好像也跟着清晰起来。
沂琛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了大半,迟疑着,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安队?”
“……”
对方明显顿了一下,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紧接着,沂琛就看到那道身影突然猛地朝自己快步走来。
他心里咯噔一下,刚要摆出防御架势,对方已经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往自己面前拽了拽。
直到两人的距离近得只剩一个拳头,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时,对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炸响:“沂琛,你故意的吧?”
安景舟的声音,错不了。
“?”沂琛懵了,“什么故意?”
“老子对着耳机说了半个小时的话,你他妈被我催死了是吗?!”安景舟咬着牙告发自己的糗样。
沂琛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摆手:“……耳机不小心落在了外面,抱歉,让你白讲那么多话了。”
“……”安景舟松开手,后退半步,没好气地冷哼一声:“那耳机是我自掏腰包买的,丢了局里也不给报销,我上哪要去。”
沂琛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走到角落摸索着捡起已经碎成渣的机身,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小声补充了一句:“我的手机也坏了啊……”
两人之间那点吐槽的劲儿很快就淡了,比起拌嘴,他们更迫切想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进入这个密室的。
还好,沂琛在抽屉里翻到了个手电筒,虽然看着有种年久失修,但总归能代替惨烈的手机。
两人走出监控室,刚拐过一个弯,沂琛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他心里暗忖,安景舟总不至于像自己那样,傻乎乎地被骗进来吧。
然而,显然安景舟确实没蠢成那样。
安景舟闻声,莫名其妙地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我发现了这条密道,进来检查而已。”
沂琛“哦”了一声,随后安景舟又问:“你呢?”
“我看到比较可疑的人进了这里,就跟进来了。”
“那人呢?”
“不见了……”
手里的手电确实不太靠谱,光线忽明忽暗的,在这阴森的环境里,总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个鬼头从哪儿冒出来。
沂琛拍了拍手电,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身旁的安景舟,试探着问:“队长,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照个亮?”
安景舟的脚步一顿,不去看他:“我留了个心眼,万一被困在这里找不到出口,陶玙能通过定位锁定我们大概位置。”
“……”
安景舟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脚下加快了速度,头也不回地往前赶:“赶紧找路吧。”
安景舟留的那手果然奏效,陶玙凭着定位找过来,没费多少功夫,很快就带人找到了地方,还把酒店老板也叫了过来开门。
厚重的门被拉开,外面走廊里无数冷白的光线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把安景舟和沂琛灰头土脸的模样照得一清二楚。
刚跨出门槛,陶玙先是扫了他们一眼,眉头猛地一皱,随即转头看向站在一旁憨笑的酒吧老板,带着明显质疑的问道:“你们这的人还动手了?”
老板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怎么会呢,警察同志,绝对不可能……”
沂琛这才后知后觉地低头打量自己,手臂和腰上一片青淤,碰一下便会疼。再看旁边的安景舟,嘴角破了道口子,颧骨上还有道新鲜的血痕,显然也没好到哪去。
两人皆是一愣,尴尬地对视一眼,又几乎同时移开目光,谁都没打算解释。
安景舟冲着几个穿着便衣的兄弟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先进去检查,自己则站在原地,目光扫过面前的酒吧老板,问:“你,叫什么名字?”
被点名的人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快步上前两步:“小的姓祁,祁连山的祁,单名一个良字,优良的良。”
安景舟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这酒吧里到处装的监控,是你安排的吧?就这密度,足够我现在就带你回局里喝杯茶了。”
祁良脸上的笑僵住了,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两圈,下一秒那副精明模样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冤屈:“诶哟警官,您可真冤枉我了,这屋里的监控早就搁置不用了,都是些摆设,真的!”
“摆设?”安景舟发出一声冷笑,声音里的嘲讽毫不掩饰,“里面还热乎着呢,等会儿让你进去亲眼看看,我倒是瞧瞧,是你狡辩的速度快,还是我铐着你回局里的速度快。”
“哎哟安队长!您看我这记性,我差点忘了,之前是嫌后台操作麻烦,重新装了个简易的,真没干别的缺德事,就是想看看店里的情况,绝没别的心思!”祁良又说:“这地自从关上后,几乎不给闲散员工进了……”
“酒吧员工里,谁能随意进出这?”安景舟问。
“后台部几乎都能进,因为里头算是个堆垃圾的仓库,但钥匙总共就只有三把,一把在我这,剩下的两把都在周经理那了。”
“行,去把你们的周经理叫过来,顺便给我安排个安静点的房间。”说着,安景舟又转过头,看着他又说:“没、监、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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