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那副为弟弟抱不平的模样,简直是把“愤愤不平”四个字刻在脸上,看得人心里也跟着惋惜。
一向沉稳的安景舟都难得露出一副看不下去的神色,他看着顾唯那唯唯诺诺、没半点主张的样子,也忍不住心里点头,顾炀连把公司大权交给小儿子,真不怪老爷子偏心,毕竟,这样的性子,确实撑不起一个家族的重担。
“顾公子,你……你也别太难过,这件事我们会彻底查清楚的,还你弟弟一个冤屈。”安景舟打断顾唯近乎崩溃的哀嚎。
顾唯正埋着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闻言猛地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睛里还挂着泪珠,直勾勾地望着安景舟。
下一秒,没等安景舟反应过来,顾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声音哽咽却带着急切的感激:“谢谢你,安警官,你真是个大好人!”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安景舟一怔,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眼泪的湿意。
安景舟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却显得有些僵硬:“……还好。”
话题转回正轨,安景舟那点不自在瞬间褪去,表情严肃了几分:“其实今天让你来,不仅仅只是为了了解你弟弟顾泽帆的情况。昨天晚上十一点,你去了施安烨的庄园,根据警方目前查到的信息,施安烨与星月算是竞争关系,顾公子不可能不知晓吧?”
没给顾唯插话的机会,他继续说道:“你现在交代一下你与施安烨的关系,而且你们不只一次见过面吧?上次警方来之前,那个曾待在施安烨房间里的人,就是你吧?”
顾唯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方才那副模样却像被人瞬间抽走一般。他张了张嘴,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句完整话,那副犹犹豫豫、连头都快低到胸口的软弱样子,瞧着实在让人莫名窝火。
安景舟看着他这磨磨唧唧的架势,指节在桌下暗暗攥紧,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头翻涌的燥意。刚听见顾唯含混地吐出一个“施”字,他便冷声打断:“劝顾公子最好实话实说,施安烨就在隔壁,是不是真话,我们立刻就能去证实。”
这话像石头砸进顾唯心里,他眼底的光倏地暗了下去,沉默片刻后,才缓缓抬眸看向安景舟,声音低哑地问:“我……我能先去看看他吗?”
安景舟眉峰微挑,算是应下了,没再多言,带着顾唯就往隔壁走。他倒是要看看这个人见着了施安烨,两个人还能憋着什么秘密出来。
第二次来到审讯室,施安烨比上次更显沉静,没有丝毫焦躁。他就那么坐着,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拨弄着,姿态闲散得像是在午后阳光下打发时间,全然不见对接下来的局面的担忧,更别提半分惧意。
顾唯隔着那层玻璃望进去,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安景舟看着顾唯双手扒在玻璃上,目光像死了一样,死死锁在施安烨身上,眼底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审讯室里的气氛却在这时骤然紧绷,负责审讯的警员终于按捺不住,“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还不打算说吗?!”
施安烨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保持着那份近乎诡异的安静。
“是你杀的人你就直接承认,”警员往前倾了倾,“不是你杀的,你不愿意开口,这不是偏要将案子的源头锁定在你一个人身上么?!”
良久,施安烨才缓缓抬眼,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没杀人。”
“你!”警员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堵得语塞,深吸一口气,警告的意味十足,“你再这么犟,到时候不是都得成是!”
“这个傻子……”顾唯哑声道。他转过身看向安景舟,道:“安警官,我能进去和他聊聊吗?”
安景舟抬手拿起挂在耳边的通讯耳机,对里面的人说了之后,里面的警员立刻便退出了房间。
警察起身出去时,施安烨只当是换个人来继续这场耗神的拉锯战。
审讯室的门咔哒一声合上,又在片刻后被重新推开。
直到这时,施安烨才漫不经心地抬眸望去——下一瞬,施安烨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那层惯有的平静瞬间碎裂。
“顾唯哥……”施安烨的声音很轻。
顾唯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周身的气息沉得厉害。他像是在外面做了许久的挣扎,嘴唇动了几次,才终于艰难地开口,语气里藏着难以言说的疲惫:“小烨,你把你看见的都说出来吧……”
施安烨的目光落在顾唯脸上,一瞬不瞬。
眼前的人太过憔悴狼狈,眼下的青黑重的像化不开的墨,曾经在国外那种游刃有余、意气风发的大少爷模样褪去了大半,只剩下被顾泽帆的事反复磋磨后的卷怠。
寻求警方的协助,这本该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一切都能交给程序去裁决。
可施安烨垂着眼,心底那股抗拒却顽固得很。
顾唯似乎是看出来他的想法,猛地俯身,双手死死抓住施安烨的胳膊:“你就像怎么和我说的一样,告诉他们!说你那天凌晨看到了谁!说你看到泽帆是被谁杀的!你说啊!”
安景舟闻声顿时皱眉抿唇。
顾唯耐着性子劝了许久,道理掰开揉碎了说,语气从恳切到焦灼,可施安烨像是铁了心,就是不肯吐出一个字。
顾唯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脏闷得发疼。这不是无关要紧的小事,这是关于泽帆死亡的线索,是他弟弟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谜团,他怎么能不管?
施安烨不说,那就只能他来说。
顾唯猛地转过身,目光直直看向那面玻璃,像是能穿透阻碍看到外面的人,破釜沉舟的说:“安警官,你在看着吧,今天我就来说我们知道的一切。”
安景舟侧头对着身旁拿着笔录本的刑宇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记着。”
刑宇立刻握紧笔,神情严肃地点头。
下一秒,顾唯的声音便清晰地从耳机里传来:“昨天晚上我去了小烨那,没错,我们在暗中调查我弟弟泽帆的死亡。”
案发当晚。
包厢门开开合合,那些西装革履的商业人士陆续离开后,施安烨本也打算转身走人。但一想到和顾泽帆那份还没谈拢的合同,他刚涌上来的困意瞬间被压了下去。
他调转方向,朝着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打算等着顾泽帆出来再磨一磨。
洗手间里空荡的很,施安烨靠在洗水池边,指尖轻声敲着台面,耐心等着。
没等来顾泽帆的身影,反倒先听见了隔间里传来的“咚隆”一声闷响。
施安烨心头一跳,那声音分明就是顾泽峰进去的那个隔间传出来的。他皱了皱眉,估摸着是对方喝太醉,没站稳摔了。
他几步走到隔间门前,迟疑了两秒,抬手敲了敲:“顾泽帆?”
里面没动静。
他又加重了些力道:“顾泽帆?”
隔间里才隐约传来一声绵长的吐气声,听着确实像是摔得不轻。
施安烨没再犹豫,伸手轻轻一推,妈的,这操蛋上厕所门都不锁。
门后的景象和他猜的差不多,顾泽帆正坐在冰凉的地砖上,双手捂着后脑勺,脸色不太好看。
施安烨蹲下身,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嘲讽:“没摔傻吧?”
顾泽帆闻声慢慢抬头,眼神涣散得厉害,直勾勾地盯着他,却一声不吭。
施安烨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真磕着脑袋了?这要是磕出问题,那合同怎么办?
他没再多想,当务之急是先人弄出去,等把人安顿好,签了合同,自己就能拿着东西交差,然后回去睡个天昏地暗了。
施安烨费了点劲才把顾泽帆从地上架起来,这人浑身没骨头似的,大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咬牙较劲想把人往外带,顾泽帆却突然定住不动了,脑袋微微耷拉着,声音带着酒后的含糊和一丝异样的脆弱:“哥……我只有你了,救救我……”
施安烨猛地一愣,顾泽帆这声“哥”喊得突兀,语气里的恳求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人平时眼高于顶,哪会露出这种模样?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施安烨脚步一顿。
走廊里还站着几个人,都是顾泽帆的商业伙伴,看样子是在等他,其中那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正是南风赫。
南风赫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扫了过来,在看到施安烨时,眼神明显顿了顿,随即上下打量他一圈。
施安烨这才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那件衬衫,方才扶顾泽帆时被他胡乱抓了几把,领口松垮地敞着,袖口也卷得歪歪扭扭,确实有些让人误会。
没等施安烨说什么,南风赫忽然低笑一声,上前一步接过顾泽帆另一边胳膊,对他说:“施公子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他便扶着几乎站不稳的顾泽帆,和其他人一起转身离开了。
救救我。
顾泽帆当时那双涣散的眼睛,突然毫无征兆地撞进施安烨的脑海里,忽然一个念头劈头而来——
若是能抓住顾泽帆这句话背后的把柄呢?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似的疯狂滋长。施安烨的眉梢不自觉地挑了挑,一丝玩味悄然爬上眼底。
施安烨跟上去了,但是不巧的是,他竟然跟丢了,等到他再一次看见顾泽帆时,他亲眼看见稻田里,有人将顾泽帆架在木棍上,然后启车离开了。
现在想想,跟丢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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