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渡口上了一艘往南的客船,楚南楠也不问他去哪。
他既然要出来,必然是有方向的,她万事都顺着,偶尔开两句玩笑逗他,脾气好得没边。
小船顺水而漂,两岸山色浓翠,垂柳依依,空气纯净。
楚南楠坐在船尾,绣鞋搁在一边,脚泡在水里,初夏的阳光还不算炙热,她闭着双眼,扬着脸深吸了一口气,陶醉于自然的恩泽。
谢风遥蹲在一边托腮看她,发了一会儿神,他飞快回头看了一眼,见船篷里的人没注意到这里,悄悄凑近了唤她,“师尊。”
楚南楠睁开眼:“叫妹妹。”
“我……”他脸发红,叫不出口。
楚南楠弯着眼睛笑:“叫啊。”
“能换别的吗?”他小心跟她打着商量。
她挑眉:“你想叫什么。”
“我们是姐妹,我看人家,叫妹妹都是那样叫的。”
“怎么叫的。”
“楠楠。”他大着胆子喊出来。
楚南楠收敛了笑容,“太亲近了,不好。”
他提高音量:“为什么!亲近不好吗。”
她强硬拒绝:“不好,不准这样叫我。”
他来劲了,“我就要叫,楠楠楠楠楠楠楠楠!”
楚南楠漠然转移了视线,看向前方倒退的河流,“你开心就好。”
他顿时泄了气,拽着她衣角要撒娇,耳边忽闻极小声的一句埋怨,“吵死了。”
他转过头,船篷里一个穿得花枝招展,雌雄莫辩的人形生物正不耐烦掏着耳朵,感受到他的目光,送来一记大白眼:“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楚南楠也跟着扭头望过去,见是个穿着花裙子的男人,一眼就看出是男扮女装,粗声粗气的,脸上不知扑了几斤粉,一左一右两团红晕,活像棺材铺门口摆的纸人丫鬟。
她拽拽小徒弟袖子,“别理他,他没你好看。”
本来只是随口一句,却似触到对方逆鳞,那纸人丫鬟弯腰从船篷里出来,站到甲板上,“你说谁不好看?说谁不好看?”
谢风遥腾地一下站起,楚南楠不愿多生事,正准备随便道个歉糊弄过去,对方却直接动手想推她。
不料他手才伸到一半就被人握住了,谢风遥冷声发问:“你找死?”
纸人丫鬟一愣,欲挣脱,却纹丝不动,惊讶:“你是武修?女武修?”他眼中顿时激射出一团精光,活似豺狼看见兔子。
谢风遥刻意改变过声线,妆也化得好,为了挡住他的喉结,楚南楠还在他颈上系了一条白丝带。他面容清冷,身材高挑,胸还大,不仔细看的话,就是个冷艳的冰山美人。
那纸人丫鬟馋样没藏住,舔了舔唇,右手已经一团白光打出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船夫在另一头劝:“不要打架啊!船上还有别的客人呢!”
楚南楠也出声提醒:“阿遥,别惹事!”
“我有分寸。”他偏头躲开攻击,拳头已经招呼过去。
楚南楠一看劝不住,要是打坏了船还得赔钱,家里本就不富裕,只能大喊:“上岸打,阿遥不要把船打坏啦!”
谢风遥拳风凌冽扫去,纸人丫鬟后仰避开,他趁机返身抱了楚南楠,右脚在甲板上用力一跺,翩然往岸上飞去。
一白一黄两道身影,白的似花瓣,黄的被护在怀里,如娇嫩的花蕊,裙裾和披锦在身后飘逸,美不胜收。
那纸人丫鬟打扮的男人瞬间两道鼻血,“女武修!女法修!我滴个乖乖!”他袖子飞快抹了一把鼻血,忙追上去。
两姐妹前脚刚一落地,后脚那丑男就追上来了。
他出手便是一条水龙,楚南楠广袖一挥,地上草藤霎时猛长,缠住那男人脚踝,裹上他全身。与此同时,水龙袭来,本是极为凛冽的攻势,一接触她又化为水球,将她柔柔地包裹起来,颇有几分怜香惜玉的味道。
趁着二法修斗法,谢风遥从后面近了那男人的身,右手握拳,金光自小臂处开始蓄力,一拳猛击过去,身子忽然腾空,竟也被那男人用水球裹住。
那男子朗声大笑,一笑他脸上的粉就开始簌簌地掉,声音怪腔怪调,有几分女气,“小武修,还嫩了点。”
楚南楠悬浮在半空的水球中,衣袂和发丝在水中飘荡,双目紧闭,两手在胸前掐诀。
那男人被草藤裹成了一个茧,还痴痴凝望着她,“乖乖,真美啊,我要是能像她这般美便好了。”
谢风遥挣扎不得,他年纪还小,看不出眼前这男人道行多深,但看他出手也知道是顶厉害的法修。
这年头纯粹的法修极少,若遇一般武修,有楚南楠助阵,哪怕谢风遥实力尚且不济,也有一战之力。
但面前这个怪模怪样的男人,几乎跟楚南楠不相上下,以谢风遥现在的修为还没有资格做楚南楠的武修,二人也并未结契。如今遇见高手,他根本帮不上忙。
他被困在水中,这水不凡,置身其中如负千钧之力,根本挣扎不得。师尊体质本就柔弱,不知现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他心中焦急,却又挣脱不开,恨得牙痒。
那个男人却好像对他更感兴趣,冲楚南楠大声说话:“美人,把你的武修让给我好不好?你答应的话就点点头,我就放你出来!”
他话音刚落,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咆哮:“柳飘飘!你他妈又在找别的武修!”
这一声怒吼惊起林中飞鸟无数,那丑男闻言身子也是猛然一颤。
楚南楠趁他分神,红唇微动,丑男身上的草藤呼啦一下烧起来,他尖叫一声,“火灵!怎么会有火灵!”
这火陡然打断了他的术法,水球也在瞬间消失转移到自己身上。谢风遥脱困后飞奔至楚南楠面前,“师尊!”
她睁开眼睛,翩翩落地,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师尊,没事吧!”他握住她肩膀,焦急地上下检查。
楚南楠不以为意,轻轻按住他的手,“无事。”
那头的丑男将将运水把火扑灭,斜下里冲出来一名女子,高马尾,一身束袖黑衣,提起沙包大的拳头便往那男子身上脸上砸去,“叫你跑!叫你跑!叫你跑!”
“啊!救命啊!”那男子浑身衣衫被烧得焦黑,倒是妆被水冲净,露出一张清秀白净的脸。
只是那脸上现在又添了些红红紫紫的伤痕,加之衣不蔽体,实在是丑不可言。
那名彪悍的女子提着男人的后领来到楚南楠面前,将人往她面前一扔,又补了一脚,抱拳道:“在下武修沈青,这是我的法修柳飘飘,惊吓到二位实在是抱歉。”
她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了,话不多说,低头在储物镯中翻找,楚南楠正想说话,见她手腕上的储物镯,马上闭了嘴。
这沈青挺有钱的,至少她手腕上那个储物镯,她就买不起,把整个扶风山卖了都买不起。
谢风遥暗自观察她的脸色,也没多说,退后半步,站起她身边搀扶着她。
沈青从镯子里摸出一枚精致的荷包,双手奉上,“镜泊湖东珠三枚,给二位赔礼了。”
楚南楠微微颔首,谢风遥接过,她甜甜笑了一下,“没关系。”说完转身即走。
沈青眨眨眼,愣神的功夫,那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已经走远了。
两姐妹并肩走在林间,楚南楠打开荷包看,东珠递给他:“阿遥,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你看这珠子是真的吗?”
他接过,于指尖把玩。东珠圆润饱满,色泽晶莹,乃天然成形的上上品,“是真的,沈青我听说过,沈家是炼器世家,不至于用假的东西骗我们。”
楚南楠好奇:“值钱吗?够咱们山里多久的用度啊?”
“唔——”谢风遥抬头望天,大致估算了一下,“没有大开销的话,三五年不成问题。”
“哇!”她两眼放光,“咱们这一趟还挺值的。”她美滋滋把珠子收起来,心想再来几件这样的好事吧,这样的话给小徒弟铸兵器的钱就有着落了。
河边的沈青还在发神,被她踩在脚下的柳飘飘闷咳一声,忽而笑起来:“你是不是在想那个美人,那法修好生厉害,水火双灵。”
沈青往他背上踹了一脚,“你再他妈跑啊。”
柳飘飘挨她一脚也不恼,听而未闻,自说自话:“你喜欢那个法修,我喜欢那个武修,要不咱俩一人一个吧。”
沈青没吭声,柳飘飘继续说:“你不是一直想要收一只讹兽吗,讹兽属金,那美人木火双灵,火克金,既能打又能辅,不可多得的人才,还生得那样美。”
他说到这里,比了个兰花指,十分向往的模样。
沈青一阵恶寒,提着他后领在地上拖行,“讹兽有灵,言东而西,常欺人,没那么容易收服。”
“在船上时,我就注意到了。”柳飘飘任由她拖着,身下凝了一层水膜,免得被石子划伤,“不然我才不会多生事端。”
沈青冷笑:“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咯?”
“也不完全是为你。”柳飘飘眼神开始涣散,“我对那小武修一见钟情,若是能得她打一顿,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不让她打?”
“呜呜,那个法修在,我不想在她面前失了面子,本想让那法修知难而退,谁知道她竟然那么厉害。”
“你他妈的!”沈青撸起袖子提拳就干,“我看你就是欠的!”
楚南楠不时摸向腰间的储物袋,想她随宗流昭下山两次捉妖,拢共挣了不到二十两银子,今天出来一趟,莫名其妙与人斗法便得了三颗东珠。
她兴奋极了,“马上入夏了,有了钱,孩子们都能有新衣裳穿,也能多吃几顿肉。还可以给你做几身新衣裳,哦对了,兵器谱在你那里,想好要铸什么样的兵器了吗?”
谢风遥停下脚步,她自说自话走了一截,才发现身边人没跟上,回过头,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她的双眼太过纯洁明亮,像一汪干净的清泉,他静静凝视了一会儿,目光相对良久,才小心问询:“师尊,想给我铸兵器?”
楚南楠不以为意:“武修都得有自己的兵器,掌门师兄的桃木剑是祖传的,就那么一把。家里没有多余的法宝了,可不得铸一件嘛。”
“我好高兴!”他两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头搁在她颈窝里撒娇,“师尊,我好高兴!”
楚南楠心里叹气,心说只要你记得这份好,将来别把你亲爱的师尊咔嚓掉就谢天谢地了。
她没多说,只是轻轻抚了两下少年的脊背。
一直偷偷跟在远处的沈青和柳飘飘看呆了,蹲在草丛里的柳飘飘指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不可置信:“她们,她们竟然……”
沈青得意洋洋:“哈哈,失望了吧,人家对你没性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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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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