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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第 189 章

群星闪烁,是漆黑太空的唯一点缀。

在这无垠的幕布里,行星带里千万的恒星与流星散发的光芒也显得单调与孤寂。

可她却只觉得亲切,仿佛回到了水里的游鱼

地球之上的半透明的身躯在膨胀,直到完全包裹地球,她没有停下,放任自己的膨胀,将群星容纳进身体。

一颗、两颗……直至将寰宇都包容在自己的身体内。

她变得很大很大,俯首就能看见自己身体里的群星。

她被这些发光的美丽天体吸引着,缓缓露出一个笑。

【我回来了,孩子们】

第一次正式放出力量接管,宇宙平静的,如一潭死水,什么也没发生。

她无声的宣告自己的归来,没有任何阻碍,就被孩子们接纳了。

微笑凝视着身体内部,感受到了孩子们喜悦的嗡鸣。

还有一部分。

将剩下的也包裹住,她就完满了,此方宇宙就能完整。

只是抬头,忽然发现头上悬着一把漆黑的利刃,这让刚开始接管自己所属宇宙的半透明神祇有些诧异。

什么时候被这把剑对准的?

黑色的利刃斜插在星系之间,散发着不详光芒,不断的吸取着星球能量,她看到还没来得及被包裹的星球在黑剑的周围已经黯淡了,失去能量只剩空壳,不知道在哪天陨星、崩碎,化成流星在激烈碰撞间?重新与宇宙残骸凝聚成一颗新的星球。

将手伸进黑剑周围的领域,不出意料,她的力量被吞噬了。

黑洞?

不是,黑洞也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这份力量……

白色半透明虚影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本能的讨厌这把黑剑,先不说它会吸收本宇宙的力量,加上剑身携带的巨量因果,更是会反噬污染她的地盘。

只是,这把剑身上,有她熟悉的气息。

不祥的,带着血孽的令人厌恶的气息…

醒来——

入目的是太阳透过她的枝桠花隙间撒下的日光,对普通人来说有些刺眼,但对她来说问题不大。

风声掠过,向她传递信息。

虚吗?

自从那日一别也有几天没见了。

行于被绿意爬满的废墟之间,阿梨顺利来到终端塔,本想光脚踩进去,结果脚一落地就被地上未蒙上绿苔的废墟碎片扎了。抱起脚瞅了瞅脚底,把扎进脚底的锈刺拔出,无奈驾风而起。

好像每一个星球的终端塔地底都是空旷的,合金充当地板墙壁与天花板,这样的架构,清晰的反映了设计师在设计这座“吸血塔”时的想法,哪怕外发生了什么都无法影响地底深处抽取能量的阿尔塔纳之门。

但设计师,以及在这个时空已经消失的天道众貌似都没有想过终端塔内部的变动——能量爆发。

或者说他们曾经思考过,毕竟不可能没有能量暴动过的星球。

只是这些发生过暴动的星球,最终的都指向同一个结局,成为没有利用价值的死星。

于是天道众,把维持一个星球生机的能量视为一次性用具——将这个星球的生机掠夺殆尽后,又如蝗虫一般去吸其他星球的血,以供养他们己身的权利。

在过去就意识到这一点的阿梨看着不断从龙脉溢出的阿尔塔纳能量,似在思索,又似在放空。

能量盘旋着,它们是这个地下堡垒的唯一光源,白绿的光在龙脉口…不,大地创伤口浓的化不开,可升入空气时又那么轻易的溶于空气。

也到了该愈合的时候。

走上前,没在意躺在“门”边生死不知的虚。站在离已经损毁的阿尔塔纳之门不远的位置,阿梨仰起脸闭上眼睛。

周围能量跃动着,坚硬的合金地板不断鼓起又放松,仿佛大地在呼吸,又仿佛有什么在地下向上钻动,想要突破钢铁的封锁。

终于,当第一个裂缝出现,一个个新芽突破缝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生长着,裂缝越来越大,合金再也无法阻拦的生命力量向上生长的**,破碎断裂,曾经被禁锢的生命以无法阻挡的趋势迅速顶上合金加固的天花板,与之对抗。

树枝不断长出,树身愈加粗壮,雪色的树叶逐渐填满室内。

阿梨重新睁开眼,踩上枝桠,见证那生命突破阻挡它成长的钢铁桎梏,一飞冲天,扶摇直上!

这棵应阿梨思想而生的树生长速度极快,不断升高带来的风压将她脑袋上的花枝吹落了许多花瓣,但她本人却稳稳站在舒展的枝杈上,狂风掠起她的裙摆与发丝,阿梨都不在意,眼神紧盯着这棵应该用高山形容的树。

终于,在突破云层后,它停止了生长。

阿梨迈步走向如山一般粗壮的树,双手抚上树干,额头与银色的树干相贴。

“辛苦你了。”

“接下来,舒展你的根茎,吃掉那股不详的力量。”

“稳固……”

“这一切的根源。”

三维世界的树停止了生长,可更高维的世界,银色的树一级维度比一级高的速度生长着,逐渐,在更高的维度,体量完成了无量大数。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身后传来声音,阿梨漫不经心回身,便看到捂着左心口一副虚弱又不可置信的虚。

这么高也能爬上来,看来失去心脏也没削弱多少。

阿梨又回过头,没有搭理他,接收着这个星球的记忆。

她在里面看到了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阿梨的冷漠态度明显刺痛了虚,他仿佛被激怒了,上手就要拉扯阿梨:“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阿梨,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差点让他摔下树。

他还想再动,身体就像僵住了一动不动,口舌也像被什么封住了,无法说出一句话。

可让他变成这样的人,只可能是阿梨。最后他只能瞪着眼睛看着背对着他感应着什么的阿梨。

死死盯着几乎要与树融为一色的女子,虚不甘极了。

又一次清晰的感受到阿梨与他的不同,但更多的还是无法掌控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他厌恶,会让他回想到很久很久一前,被命运随意摆弄的自己。

厌倦的感觉重新填满身体,虚的神情不自觉流露出迷茫痛苦的神色,只是所有情绪很快被空虚吞噬,身体里仿佛有一个黑洞,蚕食这个已经破败不堪几近崩溃的身体。

情绪、**、理性。

全都消失了。

他又回到了空茫、一无所有的状态。

眼睛失去了聚焦的能力,世界散光而模糊,飞鸟啼鸣、风吹树叶,声音在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耳鸣,身体的触感也在消失,不再明显,失去心脏的痛苦也在消失,大脑的意识也在模糊。

空虚对他的影响不止是思想,还有躯体化愈加严重的身体。

痛苦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对世界失去感知。

最后,混沌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得到终焉……

不知道过了多久,桎梏身体的力量渐渐消失,可是虚感觉不到了,他只是半睁着失去视觉的眼睛倒下。

在他即将从万米高空的树枝上跌落时,一双纤细的手臂捞住了他。

草木般清新的气息扑进鼻腔,原本已经离他远去的五感逐渐恢复,意识不清间,虚以为自己回到了诞生之时,落进的那片树林与接住他的生机盎然的草地。

如果终焉是这样的,好像,也不错……

在世界的宽广怀抱里,虚梦见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的过去。

他想起来了。

在睁开眼看见世界之前,他对世界的第一印象不是繁茂的树林,而是草木的气息。

那时候他还懵懂,在漫长的生命里,这样朴素且到处都是的味道让他习以为常,生命的旅途里他也见识过其他的味道,这记忆,便随着时光慢慢淡去。

他不曾在意。

此刻回首,才发现这岁月掩埋的过去。

是走马灯吗?

虚想。

连这么久远的事情都能看见,他应该是死了吧。

这是他第一次在失去意识后产生走马灯。

自己应该是死了。

可是很快,他的五感告诉他并不是这样的。

有人抱着他,很稳,似正在走动。

熟悉的草木葳蕤的气息,鸟雀啼鸣,风声依旧,在这些大自然的声音里,好像又多了些别的声音。

舒缓的呼吸声,脚底踏过草地的声音,还有因为走动而导致的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

虚甚至可以通过过去被囚禁在洞穴里的经久时光而练出的耳力判断出,这双踏足地面的双脚没有穿鞋;衣摆很长,应该拖在了地上。

睁开眼,入目的不是茂盛的树林,而是生长在淡绿枝桠上的白色繁花,他在这热闹的花朵簇拥间茫然。

是阿梨在抱着他。

靠着她的肩膀,有花朵自木角上落下,落在他的脸上,他想去触摸面前的花枝,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视线一转,看到了阿梨。

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阿梨的下巴,和她直视前方,无悲无喜的面容。

她好像,一直在往前看,从不像他……

看似自由,实则所有的决策都被过去牵扯着。

一直抱着他的阿梨注意到他醒了,短暂的低头看他,“你的终焉快到了。”

抛出这句话,她又恢复一开始的模样。

虚愣怔,有一瞬间没想到终焉就这么轻易的来了。

可终焉的到来并没有给他带来喜悦,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相信阿梨说的——即将降临在他身上的终焉。

许久,他才勾起唇角。

这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现在的他都做得万分艰难。

对身体的无法掌控让他也确认了阿梨所言非虚。

他被阿梨抱着慢悠悠的走着,仿佛她不是抱着一个纠缠不清的敌人,而是一块石头。

虚将目光投向木角之上的花朵,它们繁盛、美丽,热闹的像在欢迎每个看到它们的人赞美它们。

这次的“旅行”并不漫长,阿梨在一处湖边停下,她放下了虚,跪坐他身前。

“距离你的终焉应该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可以解答你的一部分问题,对了,现在的你还可以说话哦。”

虚平躺在湖畔边的草地上,阳光很好,照的湖面波光粼粼,湖边的樱树与柳树交相辉映,如粉云,如玉带。

白色的花瓣不曾停止落下,落在地上,也落在他的身上。

他没有说话,阿梨也没有说,面色平静的跪坐着,等待着面前生命的寂灭。

他们无声的,却心照不宣的等待终局。

最后是阿梨有些耐不住寂寞,想要诉说什么,只是那模样更不像是想诉说,反而想要分享瓜的八卦。

虚看着阿梨满头如云一般的花朵,听着阿梨说他其实不是地球的孩子,真正的虚其实已经在终局“回归”地球了,他是那个“祂”为了掠夺宇宙力量的而设在地球的锚点,虚的复制体。

听她又说到他的记忆其实是假的,只保留了想要终焉的那一部分,拼命的去毁灭地球,结果只是被“祂”当成了工具源源不断的吸取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

她还说,现在宇宙大部分地方之所以黯淡是因为有宇宙之外的生物在掠夺本宇宙力量,她作为XXX(这段被消音了,实在听不见)很难什么的。

草木的馨香萦绕在鼻尖,虚的目光移到阿梨碎碎念的脸上。

至于她说的什么,他不在意,她也不在意。

阿梨的面容依然是平淡的,没有因为这些事起丝毫波澜,上面什么也没有,连对他的怜悯也没有了。

明明有怜悯时他是厌烦的,可真当她对自己没有了怜悯,他却莫名烦躁。

大脑活跃间,虚想明白了什么。

不是在意那所谓的怜悯,而是在意阿梨没对他生起任何其他情绪。

她对他的怜悯,和对一花一木,世间万物的怜悯没有半分不同,对他的平淡也与和那些生物没什么不同。

她是宽和包容的,又是残酷无情的。

如果是她刻进因子里的那个男人躺在这里,她一定不会是这种情绪吧。

虚有些恶劣的想,张了张口。

阿梨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将视线重新投到他身上,又见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木角,于是弯下腰,将满树银花垂到他的面前。

虚望着扑了他满面的洁白花朵,不自觉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缓缓张开双唇。

花朵传来濡湿的触感,阿梨本能的感到不对劲,果然下一秒,木角那处被虚咬住的花朵位置传来痛感。

她连忙抬头,被咬住的花朵与木角连接处扯开,阿梨又惊又怒的瞪着含着满嘴花还笑得肆意的虚。

我赢了,我又让你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

含着花,似满意般闭上眼睛,这个不属于地球的虚安静的、拥抱了他的终焉。

这一次到来的是真正的走马灯。

他看到了年幼的自己、迷茫的自己、鲜血淋漓的自己、被弟子簇拥的自己与……

永坠虚无的自己。

风静止了。

花草树木也停止了响动。

世界静默地看着这只疲惫千年的八尺鸟坠落。

良久,直到那个呆坐的人重新恢复动作——风声依旧。

“孩子们没回来吗?”她一边将那碎裂的齑粉拢在一起堆成晶莹的土堆,一边和什么存在说话。

空气嗡鸣着。

“啊……又出了那么大的事啊……”将齑粉和河中泥沙搅和的手顿了一会,“我会处理的,缝补世界先不着急,当务之急是先把那把莫名其妙的剑拔出来。”

“让孩子们注意点,最近别往裂缝和那边跑。”

空气又嗡鸣了一下。

“……好好,我知道了,你难过你孩子没了,但这也没办法吗?你也不能吃替身那套不是?”阿梨将种子塞进已经和泥沙完全融合的虚的“骨灰”,满意的点点头。

用湖水将手洗净,她站起身,没有丝毫留念的离开湖畔。

“我不会忘记的,而造成这一切的宇宙之外的力量……”

“我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希望盈盈苟且之辈,做好了被反扑的准备,能让我饱餐一顿。”

空气嗡鸣了一下,让沉于深潭、气场凌厉且不动声色的阿梨突然有些绷不住了。

“不回去。”只听她答。

空气又嗡鸣了一下,似乎是不解。

“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再过多的牵扯进去会破坏平衡。”

“而让世界保持平衡,是我的首要任务。”

“我相信他们,没有干涉的情况下,在这个世界能做到的事情,在那个世界也可以。”

“生命,会自己寻找出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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