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在蔺沧醒悟到山里藏着一支军队时就思考过了。
他曾考虑过可能是雇佣兵，但国际雇佣组织的规模普遍在十人左右，对上肖琦半个营的特战士兵毫无胜算。
从曾洪辅见到肖琦的特战营的表现来看，他们并不把这半个营放在眼里，那么山里军队的真实数量……
蔺沧不敢细想。
曾家无人在军中任职，能接触到的军部力量只有高启之的第十六军。但高启之只是副参谋，无领兵权。况且这支军队藏匿在山中已久，帝国各个军区常规军力的去向皆在军事委员会有备案，国安部也有一支特工小队监察各军区动向……在这种严密监察下，曾家是从哪里找到这一支军队呢？
“会不会……”游烈看了眼程卓凡，想起曾临北去过内伽在伽蒂斯山脉的驻军基地，“曾家敢做这种篡权夺位的事，一定有万全的退路，会不会是内伽在提供帮助。”
“我也这样想。”程卓凡说，“而且，内伽投入巨额金钱建造实验基地，不可能只为了改造第二性别。他们的一个医学专家曾提出过构想，要打造一支超级alpha军队，全部由经过手术改造过的alpha组成，完全不受O信息素影响。那么以后在战争中，他们就可以大批量使用仿生O信息素对对方军队造成干扰。这个构想因为不符合医学伦理被叫停了，但我猜，内伽并没有真的停止研究。”
超级 alpha 军队……游烈和蔺沧对视一眼，那么山里的，也有可能是一支经过改造的军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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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曾义派来的车准时停在院落前。
除司机之外，两辆车各跟着六个随从，都穿着宽松的亚麻料制服。游烈瞟了一眼他们腰间，不错，风一吹，布料贴在身上，手枪的轮廓挺明显。
他和程卓凡坐上摆渡车后排，抓住头顶侧上方的安全扶手，对司机说，“走吧。”
“烈烈——”蔺沧忽然从后面过来，在车开动前抓住车縠。
“干嘛？”游烈抬头看他。
蔺沧要弯着腰才能从遮阳棚下看到游烈的脸，他看一眼另一侧的程卓凡，对游烈说，“照顾好卓凡，别去太危险的水域。”
游烈听懂了他的话，哼出一个音节，“嗯。”
蔺沧温柔笑笑，直起身子来，“中午见。”
游烈敷衍地挥了两下胳膊，眼睛一直盯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蔺沧。
等到摆渡车拐了个弯开始下坡，程卓凡才凉凉地说，“被你喜欢挺惨的。”
游烈把黏在后视镜上的目光拔下来，“嗯？”
“明明心里在意，还要做出那副样子来，时间久了，小心他没耐心，出去找个omega。”
游烈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忍不住笑了，“你懂什么啊，小破孩，你连恋爱都没谈过吧。”
程卓凡说，“我是没谈过恋爱，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游烈兴致勃勃凑过去问，“是谁啊？”
程卓凡扭头，“不告诉你。”
游烈轻嗤一声，“不说拉倒，你爱喜欢谁喜欢谁，别喜欢蔺沧就行。”
程卓凡不说话，海风吹起他的刘海，高大的热带植物呼啸而过，游烈在旁边哼歌。
他忽然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昨天才来，这就腻啦？”游烈把短袖T恤的袖子卷到肩上，露出结实的上臂肌肉丛，“明天吧，仪式一结束，我们就回去。”
后视镜反光里，游烈清楚地看到前排两个司机交换了一个眼神。
游烈的表情冷下来，几次想张口，都想起蔺沧的叮嘱，不得不把脾气压回去。
下坡路段结束，就是岛上最热闹的一条沿海步行街，海浪的声音大了起来，送来的海风又热又湿，游烈不自在地揪了揪衣领，听到程卓凡说，“等回去了，我就告诉你我喜欢谁。”
“好啊，”游烈对他露出一个帅气的笑，“我帮你追，他要是不答应你，我就揍他。”
程卓凡一下笑出来，“你是恶霸流氓吗？”
“恶霸流氓要是能解决问题，也不错，毕竟有的人就是要逆天而行。”
程卓凡一惊，下意识去看司机反应，同时狠狠踩了游烈一脚。
游烈挑着一边嘴角笑，“干嘛，帮你追人还不开心啊。”
程卓凡被他惊得一身冷汗，见那两个司机只顾着说话，没什么反应，才把快要跳出喉咙的心按回去。
他瞪着游烈，咬牙切齿地做口型，“我要跟蔺沧告状！”
游烈歪歪头，同样用口型回他，“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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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把摆渡车停在游艇接待中心入口，这里的主管早已准备好一艘五星游艇，连带一应的潜水装备和钓具，全都搬上甲板。
游烈扫一眼那些沉重的氧气罐和干式潜水衣，说，“带着也行，你会吗？”
程卓凡摇头。
游烈：“笨蛋。”
游艇驾驶舱里配备了两名驾驶员，轮机和水手各一名，甲板上还有六个随从寸步不离地跟着。游烈借口对驾驶舱感兴趣进去看了看，随便转了一圈就出来，这居然是一艘新式游艇，ERS卫星定位仪在驾驶舱下的匣子里，没机会拿到。
三十多分钟后，游艇驶进开放水域。
这里是曼丹岛附近水质最纯净、海洋生态最丰富的海域，一向只开放给VIP贵宾。
游烈站在甲板舷梯边开始做拉伸，一名随从见他要下水，忙开始穿潜水衣，又上来两个人帮他背沉重的氧气瓶。
那动静实在不小，游烈想装听不见都不行，回头冲他们一笑，“干嘛还背这个，多麻烦。”
说完，两手揪着T恤一脱，扔给程卓凡，踩上船舷，纵身跃进海里，溅起的水花小小一朵。
那名被一百五十多斤的氧气瓶坠得直往后仰的随从愣了一秒，急得骂脏话，“别穿了，他都跳下去了！”
那两人又手忙脚乱给他脱下来，他也和游烈一样站在船舷，深吸一口气，“噗通”跳进海里。
程卓凡拿着游烈的衣服，趴在船舷边看海面下模糊的影子。
游烈一入水，就鱼一样潜到远处去了。刚跳下去的随从应该是一时没找到他，在水下迷茫地转了几圈才找到方向，追了过去。
程卓凡拿着游烈的T恤，侧坐在船舷边看着澄澈海水下随着水波摆动的海草，剩下的五个随从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站着，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五个人直愣愣的，似乎对留下来看管一个omega感到迷茫。
程卓凡突然有点想笑，他拿出通讯器，想试试离开曼丹岛后，信号能不能送出去。
结果令他失望，依旧是持续等待的提示音。
他知道有关拜伦帝国的那段历史，威尔逊公爵夺位后，把所有皇室成员迁徙到一个古堡囚禁，这是他对外宣称的。而真实情况是，在他入主王宫的那一晚，就命手下军官屠杀了所有皇室成员。
切尔斯六世的护卫长拼死护送小王子出城，至今生死不明。
在他们围坐在穆沣的书房里聊起这段故事时，杨隆曾说过，我们不干涉他国内政，因此这件事，只能在立场上谴责，而无法采取任何行动上的措施。
如今自己也处在漩涡里，程卓凡看着水下鱼群游过的阴影，想，就让明天慢一点到来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两分多钟了，平滑的海面无一丝动静。程卓凡不禁有些急，站起来往远处海面望。
游艇忽然晃了一下，他抓紧栏杆，只听一阵水花扑腾，一只手扒住船舷，紧跟着响起粗声喘息，“拉我上去。”
程卓凡抱着衣服退了一步，那五名随从冲过来，七手八脚把同伴往上拉。
“呼——”
上来的人仰面倒在甲板上，脸色涨红，急速剧烈的喘息。
“喂，他呢？你怎么先上来了！”
倒地的人喘了好久才提起点力气，吼道，“废话！再不上来我就憋死了！”
大概是临行前，这几个人得到过什么命令，比如一定要时刻盯紧他们，不能让他们有单独行动的机会诸如此类，另一人一听游烈还在水下，脱了衣服也要往下跳。
刚踩上船舷，游艇再次左右晃起来，那人一时没稳住，脚下一滑，一头栽下去。
程卓凡听到两声接连响起的水花声，忙扑过去看。
游烈钻出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好咸！什么玩意儿掉下去了？”
程卓凡伸手想拉他上来，游烈把一个滑凉的东西塞到他手里，“我看到好大一颗珊瑚树，玫红色的，颜色特别好看，不过为了生态，只能替你多看几眼。给你这个，宝玉海螺，等到了晚上，你把灯关了，它的外壳能发出一种荧光，也挺好看的。”
程卓凡有点发愣。游烈已经利索蹬上船舷，在围栏边一撑，跃到甲板上，又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你挑一个好看的，另一个给陆苒。这一片海底真的挺好看，可惜你不会潜水。”
等那个栽进海里的随从也爬上来，游烈让驾驶员载着他们绕岛观光，带着程卓凡坐到船头吹海风。中途程卓凡试过好几次，发出去的通讯信号始终不被接收，这才无奈地放弃。
游烈把胳膊搭在他肩上，扬着脸晒太阳，说，“没事儿，肯定把你带回去。”
程卓凡被海面反射的紫外线和剧烈海风刺得睁不开眼，一手压着飞起来的刘海，一手紧紧抓着那两个宝玉海螺。
游烈的脸在热带阳光中有种生姿勃发的味道，他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性格有些内向，遇到这种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总是忍不住想靠近。
游烈又开始哼歌，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跟着节奏一上一下点他的肩膀。宝玉海螺外壳上有一个圆圆的凸起，硬硬得硌着他的手心。
一圈下来，已经快到中午，气温攀升至一天中的最高点，游烈带着程卓凡进了游艇客舱，点了柠檬水舒舒服服地回程。
这一趟下来虽然没什么大收获，但借着绕岛观光的时机，游烈360度观察了那座山。
他对专业的山体地质学一窍不通，大体从山体厚度判断出，里面极有可能有一个宽阔的空间，足够藏匿一支军队。
有军队，就必有配属军武。
火炮弹药最怕受潮，他们藏在山中不知多长时间了，如果防潮措施做不到位，火炮就哑了。他望了望碧蓝如洗的天空，惆怅地叹气，要是能下场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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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沧和穆沣比他们早十几分钟回来，正在厅里和陆峤说话。
两人一进门，程卓凡就说，“蔺沧哥，我要告状，游烈一点都不控制一下脾气，差点暴露了我们。”
蔺沧还没说话，穆沣就抢先说道，“果然是睡同一个被窝的人。蔺沧直接问守山人，「山里藏着的是哪支内伽部队」，我在旁边要吓死了。”
程卓凡：……
游烈挑眉看蔺沧，“还让我不要冲动，你自己可比我厉害多了。”
蔺沧被全方位围攻，只得解释说，“也不全是冲动。”
他和穆沣到山脚下的时候，那位守山人正拿着弹弓射击树干。前方那棵参天大树伤痕累累，树皮干裂，表面全是钢珠留下的坑洼。他脸上的神情和粗鲁的肢体动作都表明了，他十分不满守山这个工作。
蔺沧又从他见到穆沣后的眼神变化判断，这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且对他的雇主并不忠心。
于是蔺沧直截了当问出来，恩威并施，用一笔巨款收买了他，答应不追究他的责任，并许诺送他和他家人出国。
“所以山里的军队真的是内伽军吗？”游烈问。
“这一点，守岛人也不知道，不过，他告诉我另一件事。”蔺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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