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茶光脚在地毯上踩来踩去,东探细看,在内殿找到一方木柜,柜门上刻着一只振翅欲飞飘逸脱俗的青鸾。
“绿毛山鸡罢了。”秋茶不以为意,拧了下凸出来的鸟头,拉开柜门。
衣物不算多,月黑风高的也看不清花色,秋茶记得那些鸟儿都喜穿亮色,便拿了最暗的一件。他身无分文,浑身上下只有手腕上这对珊瑚手钏值钱,但手钏是他日后的定亲信物,不能轻易送人。
思量再三,秋茶念了道诀变出蛟身模样,他的动作极快极狠,竭力去避免皮肉撕扯之苦,一道银光闪过,手上便多了片蛟鳞,好看是好看,就是血糊糊的一副骇人相,秋茶化作人形,仔细擦拭起鳞片。
蛟的腹部最为柔软,故而那处的蛟鳞最好,秋茶也最舍不得,拿起放下又拿起,反反复复折腾了几个来回,这才抽抽鼻子依依不舍地合上柜门。
没钱真可怕,以后出门一定要带钱。
临走的时候瞥见紫檀木架上挂着几条缎带,秋茶选了条暗色的绾头发,一样换两样,总归是划算的,这样想想,心里就平衡多了。
管事姑娘没锁窗,秋茶踩着这家主人的书桌往窗口探,看准了往下一跳,稳稳当当落在了走廊冰凉的石板上。
琼浆玉液的澡池子确实不错可他仍要回散魄海去,百年前学艺不精,被那青鸾一撞就稀里糊涂做了蛋,如今又被几个虾兵蟹将送到这荼蘼山的鸟窝来,当真回家路漫漫。
“诶!你!说的就是你!打哪儿来的?”
秋茶吓得浑身激灵,躲到柱子后面不敢出声,两个稻草人提着灯笼冲他一通猛照,尖着嗓子问话:“大晚上的不睡觉,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其中一个稻草人摸摸他的脸颊,“诶呦,是个细皮嫩肉的。”
“真的吗?让我来闻闻。”
青岚殿的巡逻兵目不能视,实在有趣,秋茶逮住机会开溜,谁知还没挪脚就被他们拽住衣领口子,提到了半空中。
“闻着挺香的,似曾相识,像是……像是……哎呀!真他妈的冒犯了!你还不快跪下,这是仙君大人夜里视察工作呢!”
话音未落,两个稻草人就跪在青石板砖上“哐哐哐”地给他磕头,嘴里叨叨个没完,秋茶一句也没听懂,扯了扯他们的手心,抢了灯笼朝林子走去。
一路上遇见好几队巡逻的稻草人,有的被他刻意避开,有的则是一闻见他的味儿就开始殷勤磕头,秋茶十分尴尬,兀自感慨还是海里的摆手舞好点,拍起马屁来自然又喜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呱呱呱呱呱!有人偷水啦,有人偷水啦!”
这声蛙叫可谓是极其难听,秋茶灰溜溜躲到一堆乱石后面,隔着花丛远远看着,石子小路上匆匆跑过许多稻草人,熙熙攘攘,把水塘子围得水泄不通。
“一定是散魄海的乌泱婆干的!她又老又丑,想偷仙君的水美容养颜!呱!”
“有道理有道理,肯定是她!呱!”
“咱们仙君气度不凡,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男女老少就没有不想嫁给他的。呱!”
“嘻嘻嘻嘻,正是如此!呱!”
亏得说得出口,风蘅长得丑这件事路人皆知,再多粉饰也是枉然。不过这偷水贼也是个奇人,偷天下第一丑男子的水有什么用?洗澡啊还是喝茶啊,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秋茶趁着人多,大着胆子插嘴:“散魄海那边自给自足,要什么没有!?他们是不会偷东西的!”
刚刚还七嘴八舌的青蛙们突然不做声了,也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大喊了声:“有内鬼!停止讨论!呱!”
一时间群蛙齐鸣乱作一团,纷纷嚷嚷着要率先抓住内鬼,好找仙君讨赏钱,稻草人们也不巡逻了,扔下灯笼开始制签打赌。
还真是“治安有方”。
秋茶没工夫看热闹,悄悄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跑。他的蛟尾有伤,变成人形后,右小腿上便显出一道青紫的长疤,以前睡在蛋里修身养性不觉疼痛,只当是轻微外伤,不会影响行走。
谁知刚才蹲了一小会儿,那条腿就受不住了,疼起来钻心剜骨,时不时还痉挛打颤,怨天怨地都不如怨那只青鸾!
秋茶报复性地摘了朵荼蘼山的茉莉擦眼角,他生性温柔,擦完泪舍不得扔,轻轻碰碰它的花瓣,小心翼翼地放进袖子里。
天色渐明,秋茶赶了一夜的路,总算找到一处名为“紫竹”的村镇。早市刚开,村民们见有生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均是惊异又好奇。
秋茶脸色苍白,循着他们的视线往下看,唔.....是蛮吓人的,一双脚被山路磨得血迹斑斑,已是不能看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傻乎乎地靠在路边。
“我猜是麻雀,他探头探脑的样子和东头的雀婶一模一样。”
“不可能,一定是青鸾,除了凤凰只有青鸾生得那么好看。诶!这个送给你了!”
说话的高个儿男孩丢给他一个小莲蓬,秋茶眼里放光,高兴得语无伦次。
男孩见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立刻否决了刚才的话:“但......看上去挺笨的,应该不是青鸾。”
“请问,此地是有荷塘吗?”秋茶轻轻柔柔地开口,卖香瓜的大婶忙不迭指路,热情得简直称得上眉飞色舞,“那儿呢那儿呢,对对对就是这条道,十里荷塘大得很,到了之后随便摘随便拿。”
旁边卖番茄的婶子调笑:“人家七郎君准不准的呦,你就让他随便拿。”
“肯定准的,都生得俊。”
荼蘼山的鸟儿还是有热心肠嘛,秋茶走了老远还听见那位大婶念叨着“小郎君俊得呦”,不禁觉得好笑。
径直往前,路过几户院落,视野豁然开朗,果真有一片广阔的荷塘。蜻蜓低飞,秋茶抬头望了望天,乌云将倾,雨师大人快要到了。莲叶深处有位身形颀长的青衣男子撑篙划船,也不知在忙什么。
秋茶本不该打扰,可他没胆量偷喝人家的水,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怯生生地开口:“这位哥哥,可否讨口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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