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舒羽怀疑自己还没睡醒，抬手揪了一下路砺的脸。
路砺的脸是温热的，眼神更是一如往常的冷淡，跟钱舒羽以前见过的，对她表达爱慕的男人，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钱舒羽打开手中的盒子看了一眼。
月光下，盒子里的fancy red钻石像是塞进了星星，无比吸人眼球的同时，又有些清棱棱的疏冷感，很像路砺此时的存在感，也让钱舒羽无法忽略。
合上盒子，钱舒羽拿在手里晃了晃，大胆猜测合理质疑，“我知道你家人都不同意你娶你现在的女朋友，所以你是不是想让我做你的联姻对象，成为你名义上的妻子，实际则是你和你外面那个女朋友的挡箭牌？”
路砺哂笑，因为钱舒羽的想法真的很可笑，他完全搞不明白，钱舒羽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钱舒羽被路砺这么一笑后，也非常不爽地把盒子扔到了路砺怀里。
路砺也因此看清了局势，腿一抬，重新将钱舒羽给拽回了他的控制范围内，诚恳补充，“我想和你结婚，是想你做我的结婚对象，成为我的妻子，不是联姻对象，更不是什么挡箭牌。”
钱舒羽闻言回看路砺。
路砺也正在看钱舒羽。
两人眼神迎面撞上时，钱舒羽发现，她的身影，已然占据了路砺漆黑眼瞳的全部。
钱舒羽的心跳变快了，——即使她知道，路砺想和她结婚并不是出于爱情，她也因为招架不住路砺这样直白又长久的注视，而有些失态了。
害怕被路砺发现自己的异样，钱舒羽先挣开了路砺的手，“那你怎么不告诉你家人你要娶的是我？”
路砺对答如流，“我也想说，但你现在都还没答应嫁给我。”
钱舒羽耳朵红了。
然后就是侧脸和下巴。
路砺发现了，满意起身，还对钱舒羽笑了一下，“天亮我带人过来，我们登记结婚。”
钱舒羽大声反对，“不行！”
路砺也没说话，只是脸上的笑散了，沉默地看着钱舒羽要答案。
于是钱舒羽先前的底气在这一瞬又全没了，解释地很细致，“明天我会很忙，美术馆应该很早就会有人来，不适合这样登记。”
路砺表示理解，“那明天一早，我来接你，我们去民政局登记。”
钱舒羽也不同意，还回绝得更加理直气壮，“也不行，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不行，你找人跟踪过我，你应该很清楚，我最近熬夜太多，状态不好，我不会在这种时候去登记领证的，我无法接受我的照片不是完美无瑕的。”
路砺早知道钱舒羽的花瓶属性，妥协了。
钱舒羽首战告捷，得意地拿走了路砺车头的小盒子，然后过河拆桥地让路砺先走。
路砺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看见钱舒羽那么嘚瑟，就很想让她吃瘪。
路砺叫钱舒羽。
钱舒羽开朗应声，眼睛亮亮的。
路砺就是在这时俯身，毫无预兆地亲上了钱舒羽的唇。
是很浅的触碰，但钱舒羽却明显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眼睛瞪圆了，她手里装着红钻的小盒子也咣当一下，掉在了路砺和她的中间。
路砺满意了，抽身之前，还又往前凑了一点，在钱舒羽的耳侧叮嘱说，“今晚跟我回南汀胡同。”
路砺走了。
钱舒羽的魂儿也跟他飞走了，就干坐在美术馆前的石阶上发呆。
非本意旁观了一整出的白可可也在这时出来，惊魂未定地看着钱舒羽，语气充满了担忧，“舒编，我不是八卦，也没有议论你的意思，只是我觉得，以舒编您的谈吐和气质，完全没必要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吧，尤其，您大伯二伯还挺看重这个的。”
白可可看着钱舒羽的越蹙越紧的眉头，声音也越说越小。
但钱舒羽其实完全明白，白可可都是为了她好。
本来的事实也是如此。
——半个月前，她们在旧金山遇见路砺的时候，路砺还有一个叫邢雯的女朋友，可是半个月后，路砺却突然来美术馆跟她钱舒羽求婚，还并没有明确表示他的上一段感情是否已经完全结束。
而她钱舒羽还很不争气地，在路砺的美色蛊惑下一时上头，完全忘了要跟路砺确认她上一段感情的事，就春心萌动地收下了路砺的红钻，还将自己的沾沾自喜和洋洋得意完全暴露在了路砺面前！
真是太可怕了！
她钱舒羽怎么可以这么不值钱！
钱舒羽觉得白可可的提醒很有道理，于是气冲冲摸出手机，给她还没有加上姓名的第一个未接来电拨去了电话。
路砺电话接的很快。
而且，他还完全明白钱舒羽这时候打电话给他的意图，直接先发制人，将钱舒羽蓄势待发的嘴给堵了个瓷实。
“我跟邢雯已经在一个礼拜前分手了，她去旧金山是出差，不是跟我一起的，舒羽，我确定，我跟家里人说要结婚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只有你，我猜你应该也听路硃说了，我外公有给我订亲，所以，你今晚如果不跟我回南汀胡同的话，我可能没办法对他们交代。”
路砺话落以后，钱舒羽没有回答，路砺也没有再讲话，电话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钱舒羽耳边的微弱通讯声和周边树叶的沙沙声开始重合。
钱舒羽也在对当下情况的感知变得有些迟钝时，突然发现，她胸腔的鼓噪声竟然不合时宜地声声入耳了。
所以，钱舒羽清了清嗓子，对路砺提出了三点要求。
第一，路砺不能出轨；
第二，路砺不能让她受委屈；
第三，路砺不能让她和钱家的风评受害。
路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钱舒羽的三点要求后，钱舒羽也迅速切断了电话，重新投入进工作中。
十七个小时后。
Trend杂志社的慈善活动从走红毯开始。
钱舒羽今晚请的艺人不多，加上两组表演嘉宾，也才十三个邀请名额。
这十几个人里，不仅没有喜欢在红毯上抢版面的，还有立冷淡话少人设的，以至于，红毯实际直播时的时间，至少要比预期的时间缩短十分钟。
钱舒羽觉得直播放空景不太合适，于是让白可可去找黄维，要黄维现在跟她一起去塞时间，候场走红毯。
白可可听见钱舒羽要去走红毯，脑袋宕机了一下，结果就被副导演抢走了说话的机会，“这个主意好，舒编长这么漂亮，天生就是该走红毯的。”
但钱舒羽其实没有在听副导演的话。
她作为这次活动的总策划，她的精神紧绷程度，跟所有人都不是一个量级的，不然，她也不会因为红毯上的空景，就选择亲自上阵替补。
钱舒羽用手机确认完自己的妆面，黄维也被白可可带过来了，同时，他们身后还跟了一个金玉荃。
金玉荃这时候不请自来，其目的不言而喻。
黄维知道钱舒羽的脾气，先跟钱舒羽解释，“我在内场和金总聊天，她听说你需要人救急红毯，很愿意出手相助。”
对外的时候，钱舒羽真的很能装，“金总确实周到，我之前都没想到，金总您这个拍物堂的总舵手，其实比我更适合和我们trend的总舵手一起走红毯呢。”
金玉荃一笑，也很了解钱舒羽地，一点不跟钱舒羽犟。
“能和黄总监一起走红毯是我金某人的荣幸，不过，我听舒编的助理说，今天红毯的空缺时间有点长，以防万一，我还是建议舒编跟我们一起过去，分两组走红毯。”
金玉荃的话精准踩在钱舒羽的顾虑点上，钱舒羽同意了。
保姆车过来的时候，金玉荃说黄维和他压轴，要钱舒羽坐在右侧位先走，他坐左侧位接钱舒羽走后的右侧位，也正好给黄维当手撑。
钱舒羽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就同意了金玉荃有理有据的安排。
但等车开到红毯的入口时，金玉荃却很不讲江湖道义的，先一步拉开了他一侧的车门，又大步流星地绕到了钱舒羽的一侧，帮钱舒羽拉开了车门，要当钱舒羽的手撑。
……
无数台机器的瞄准之下，钱舒羽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根本就没有选择再来的机会。
钱舒羽气得腹痛，但还是笑盈盈地朝金玉荃伸出了手。
金玉荃如愿拉到钱舒羽的手后，眉上的喜色更是一点儿也不掩藏了，笑得跟步入礼堂的新郎似的，春风得意。
-
路砺在美术馆外的小广场等钱舒羽下班。
内场活动还有一会儿才开始，李炎也没急着进去，先跟路砺一起，坐在车里处理公事。
钱舒羽被金玉荃带着走上红毯的时候，一直跟着钱舒羽的保镖队长又给李炎打去了电话。
李炎一看是负责跟钱舒羽的保镖打来的电话，就觉得头皮有点儿发麻。
电话接通以后，保镖队长也没辜负李炎，说的确实是很触霉头的事情。
路砺见李炎接了电话，只听不说，也猜到是钱舒羽那边的直播出了问题，所以问了李炎一句是什么事。
这种事情，说多错多。
李炎精明的不发一言，只在视频网站上调出了钱舒羽正在走的红毯直播，便将他的工作平板递给了路砺。
李炎交平板交得像甩炸弹，急得忘关视频网站自动开启的弹幕。
路砺一目十行，一眼就把飘在屏幕上乱七八糟的弹幕给记了个十成十。
【啊啊啊啊啊妈妈我看见仙女了！！】
【这女的谁啊？？？这脸这身材是不是有点儿太顶了？？？】
【我去！！真的好漂亮好漂亮！！姐姐真的不考虑出道了是吗！！】
【别说金玉荃这个13男身上的13味儿在仙女姐姐旁边真少了好多，人看起来都清秀了好多，顺眼了。】
【我也，第一次get金玉荃的颜值，燕城渣少也纯情了，像二哈，蠢萌蠢萌的。】
【刚去trend官网查了，这个姐姐是纸媒部的总编辑，叫舒羽，今年24，又美又强！！】
【长成这样你跟我说还是总编辑？？？】
【舒羽姐姐的腰臀比，我鼻血流成河了，你能不能对我负责，做一个有担当的女人？？】
路砺定睛看了会儿屏幕，才找到弹幕的关闭按钮。
终于，屏幕上花花绿绿的碍眼字没了，路砺也看清了钱舒羽被网友变着花样夸的打扮，——一件米灰色的吊带纱裙，唯一特别一点的地方就是，她这条裙子的收腰设计是做在肋骨上的，确实能在视觉效果上，夸大身材。
钱舒羽走到红毯中央站定，放下了搭在金玉荃臂弯的左手。
路砺也在同时关了平板。
李炎转回头，但他不敢与路砺正眼对视，垂下了一点头。
路砺叫一声李炎。
李炎抬头接平板，路砺眼神淡淡的，“早点出来。”
李炎懂了路砺的意思。
他进内场以后，从第一件拍品开始，就翻倍报标底价，不到十分钟，现场嘉宾捐赠的二十件拍品就拍到了倒数第十八件，——轮到了钱舒羽从钱潇正那里拿来的牡丹图。
钱舒羽没想出风头，是匿名捐赠的牡丹图，但金玉荃和李炎却都知道这副牡丹图的来源是钱舒羽。
前面的东西，金玉荃没兴趣，就只顾着盯钱舒羽了，没怎么关注拍卖会的具体情况。
现在到了钱舒羽捐赠的牡丹图，金玉荃说什么也要表现一番，就在李炎第一次报价400万以后，加了10%参与竞价。
李炎谨记路砺的话，不想跟金玉荃多啰嗦，第二次报了两千万。
金玉荃有男人的血性，跟着叫价三千万。
李炎用路砺的钱叫价，一点儿不拖泥带水地举牌，“六千万。”
全场由此哗然的同时，网络平台的直播弹幕也炸开了。
【多少？？？你说多少？？？】
【标底价两百万的画，现在……】
【我的探子呢，没人帮我查查这个戴墨镜的24号小哥哥是谁吗，他已经成交一晚上了！！】
【还好今晚的钱都会拿去做慈善，不然我真的要和你们有钱人拼了！！可恶！！】
【你们说，这24号墨镜小哥只是单纯想做慈善的概率有多大？？】
【细思极恐呃呃！！那这小哥哥不会是在追舒羽编编吧，好拼啊他。】
【我要是舒羽我就嫁了，多好的男人啊。】
【舒羽的KPI，由24号墨镜小哥守护！！】
……
钱舒羽完全没想到他的画能拍出这样高的价格，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李炎。
其实，钱舒羽对李炎的印象并不深刻。
如果李炎只是单纯拍高她这一幅画的话，她应该也会以为李炎是个单纯的藏家。
但这一晚上，李炎什么有的没的都拍，还都故意抬高了价格，钱舒羽就觉得没那么简单了。
果然，轮到金玉荃最后的黄钻出场时，24号李炎又举牌，直接将黄钻的标底价抬高了三千万，拍卖师也直接锁定一副白手套作勋章。
白可可激动无比，克制不住地捏了捏钱舒羽的手腕，“舒编，咱们下半年的KPI也稳了。”
钱舒羽却突然从白可可乍然明亮的眼眸里，想起了另外一对很漂亮的眼睛。
于是钱舒羽果断拿起桌上的手机，给路砺发了一条短信，【24号是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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