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呕呕…”
“呕呕…”
童磨处理完女儿的事情，刚回屋就听见里面隐忍的哭声。
“小容儿——”推开卫浴紧闭的门。
涂山容容趴在马桶边，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地，漂亮光洁的额际上是薄薄一层冷汗，她捂着肚子，身体痉挛。
“呕呕呕…”
“呕呕…”
童磨的声音更加刺激到了对方，涂山容容嘴角没有一丝血色，头疼欲裂作用在胃部，翻涌而来的是剧烈的恶心感。
童磨止步，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呕呕呕…”
“呕呕呕呕…”
涂山容容吐了好一会儿，连带着血水和浓稠的作呕物，豆大的汗珠从她纤细卷翘的睫毛滑落，脆弱易碎，被烧干根部的玫瑰只剩下空洞的表象。
“我没事…”
她胡乱地抹了抹嘴，眼尾泛红，费力地喘息，“能帮我倒杯水吗？”
明明是平和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可是这些无一不在凌迟着童磨，压得他抬不起头，更喘不过气。
他慌张地给对方倒了杯水，笨手笨脚地推给她，不敢靠近。
最开始知道她这个毛病后，童磨愤怒过，更是用出了很多极端的办法想要帮她根治，可越是努力，就越是徒劳。
就算情绪会遗忘，但那些烙印在骨血里的伤痕会记得自己曾经遭受过的迫害。
他，还有这个家族对她做出的那些事，永远不值得被原谅。
童磨蹲在地上，不敢出声，怕更加刺激到她。
涂山容容勉强用水漱了漱口，把马桶里的血水一起冲下，朝对方伸出手，目光温和，“愣着做什么？我没有力气了，还不赶紧抱我起来？”
童磨眼圈一红，心疼地弯腰，将人儿打横抱起，“对不起，小容儿…”
“你好歹换句词吧，这话都说了多少年了。”涂山容容打趣。
“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童磨将人儿抱回床上，盖好被子。
涂山容容笑容牵强，眼神黯淡，失落，“他不愿意。”
童磨伸手探她额头的温度，“不愿意就算了，白浪费我的一片好心，难得我做了件好事～”
“你的好事就是哈迪斯让他端着杯不知道什么的茶水来警告我？”
“……”童磨。
“哈迪斯的脑回路向来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说是这么说，手还是很诚实地抓过她纤细的手腕，把脉，检查。
涂山容容好气又好笑，“他是你父亲。”
“他是哈迪斯。”童磨不惜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
涂山容容抽回手腕，拍拍他，示意对方宽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高烧不退，不是吃了退烧药？”童磨没检查出什么，但是她的病明显更严重了，“这样不行，婚礼不参加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这里就像是个巨大的行刑场，血淋淋的所有无一不在提醒她曾经发生过什么。
在这里待的每一分钟都会加重她的病情。
涂山容容嗓音嘶哑，“你三弟的订婚宴说不参加就不参加了，外界怎么想？小释又会怎么想？我可不想被你弟弟记恨上。”
“婚礼再补回来，一个订婚而已。”童磨捡起她的披肩，给她裹上，“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涂山容容阻止，“你要是不顾我的意愿，咱们就离婚！”
“小容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这个威胁我？！”童磨黑着脸，咬牙切齿道。
“我还发着烧，不想折腾。”
“那就晚点儿，等你烧退了的。”
“小释的订婚宴三个月前就开始筹备了，就因为我病倒了，咱们就都缺席？退一万步，烧成这样不就是为了参加婚礼，现在回去不是白烧了？”
童磨头疼，“哪有这么算的？”
“怎么不能这么算，坐下陪我说会儿话～想出一出是一出，瞎折腾什么呢。”
“再吃一顿退烧药，明早要是还不能退烧，我就带你回美国。”童磨想出了个折衷的法子。
“成，就这么办。”涂山容容的缓兵之计。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
涂山容容半倚着床头，小脸坨红，发丝散乱，无力。
“嗓子不舒服？”童磨给她重新接了杯水，背对着她，翻医药箱，“再吃颗消炎药。”
“嗯。”
涂山容容看着男人的背影，思绪放空，突然想起，“你今天早上是故意输给梵慵的？”
童磨低笑出声，眼底漾着笑意，“不然呢？那两个臭小子还能玩过我？我当年横扫拉斯维加斯的时候他们还没出生呢～”
涂山容容掩嘴轻笑，“这种事很值得炫耀吗？”
童磨转身，端着水杯和药，“要我说他们配合那么默契，干脆把梵慵也送到日本一起念书得了，还能培养感情～”
如果说之前涂山容容对此还持否定态度，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再加上童磨总是在自己耳旁念叨，她有点儿犹豫了。
“呸！童磨你个狗东西，趁我不在就知道给妈妈吹耳旁风！”之前一直躲在柜子里的小梵慵像只炸毛的兔子，突然窜了出来。
涂山容容大吃一惊，“梵慵，你怎么会在这里？”
童磨把药塞进她掌心，“水不热，试过了，先吃药。”
涂山容容忙着儿子的事情，也没注意是什么药就一股脑地咽了下去，喝水。
童磨笑眯眯地接过她的水杯，眼底的算计悄然而逝，快得涂山容容都没有注意到。
小梵慵眼底冒火花，“我要是不来都不知道童磨这魂淡天天给你吹妖风！”
“好好说话～我怎么也是你爸爸，怎么就是妖风了？”童磨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的小鬼，分外不喜。
“呸！是谁跟警察说自己没儿子的，你个阴险卑鄙狡猾的登徒子！”
童磨不怒反笑，故意道，“哦，我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儿了～某人明显是做错了事心虚，来偷偷摸摸道歉了～”
“我才没错！我是来看妈妈的～还不是你太废物，连妈妈都照顾不好。”小梵慵双手背后，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童磨笑吟吟道，“妈妈生病不是被你气的吗？”
“你少倒打一耙！要不是你挑拨离间，故意拱火我怎么会上当？！”小梵慵气炸了。
“小容儿，他冤枉我～”童磨找妻子告状。
“……”涂山容容。
“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她忍无可忍。
“妈妈让你出去！”小梵慵得寸进尺。
童磨体贴地帮妻子掖好被角，“小容儿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清理门户，不打扰你了～”
跟童磨相比，小梵慵的道行着实有点儿浅了。
简直不够看——
“妈妈，我给你带了酸梅。”小梵慵连忙殷勤地把自己买的话梅拿了出来，低头，算是别扭的认错。
涂山容容拽过被子蒙住头，一点儿都不想理这对虚伪的父子。
“我放在床头了。”小梵慵搭耸着小脑袋瓜，有些失落。
“出去，别打扰妈妈睡觉！”童磨不客气地下达逐客令。
“妈妈也让你出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被涂山容容一个枕头丢过来，“要吵出去吵！”
童磨只能老老实实地关上灯，出去了。
小梵慵偃旗息鼓，愤愤不平地瞪了眼罪魁祸首，也跟着离开。
二楼尽头。
楼梯台阶上，父子两人默契地托着下巴，陷入苦思。
“哎？你什么时候到的？”童磨先开了口。
“宓曳哭之前。”
“他哭啦？”童磨匪夷所思，“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哭呢～”
“我也是。”小梵慵闷闷不乐道，“早上净顾得骂他了，我都不知道玩个麻将还要考虑那么多。”
“所以我说你该来日本念书，在他身边好好学学～”
“我才不要！你就是想借机赶走我，然后独占妈妈！”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童磨说得理直气壮，毫无愧疚。
“卑鄙！”
童磨懒得反驳，神色恹恹的，“他们都说什么了？还能把小容儿气吐血？”
“我还以为你不好奇呢。”
“要不是小容儿，我管他是死是活～”
小梵慵相当忧伤。
疑神疑鬼，乱吃飞醋的爹，母老虎的妈妈，还有个只会闯祸拖后腿的妹妹…这都算了，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同母异父的哥。
他可真是太难了…
“没说什么，他端了杯茶，要妈妈喝，然后妈妈喝了，他就突然哭了，还管妈妈叫母亲大人。”小梵慵道，“他真是我哥？妈妈和大伯有一腿？”
“……”童磨。
“你是不是缺心眼？！我怎么会让小容儿有别的男人的孩子？”
“亲哥哥也不行？”
“废话！当然不行——”童磨给了对方一击棒槌，暴躁道。
小梵慵捂着脑袋，眼睛瞪的溜圆，“那他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不然呢？”
“那你干嘛不认他？还把他过继给大伯家？”
“别说他了，你我都不想认～”
“……”小梵慵。
“你在回避话题？”
童磨很烦躁，“他身上牵扯的太多了，更何况当年小容儿出事，我过得浑浑噩噩，没把他掐死还是姐姐他们拦着。”
“你还想掐死他？”小梵慵发现自己低估了童磨的恶毒程度。
“我当时以为小容儿因为他魂飞魄散，丢下我一个人。”
“那后来干嘛不认？”
“后来他大了，也懂事了。”童磨相当郁闷，“哪像你们两个好忽悠～再说了，这些年姐姐没少在他身上花心思，哈迪斯和月斯两个更是把他当成接班人来培养，他过得能比你差？”
“可是他没有妈妈。”
“姐姐不是？”
小梵慵无法反驳，“好像也有些道理，那妈妈怎么办？”
“那么多孩子她带的过来吗？你们两个我都想赶出去～”
“哼！你也只能嘴上说说了。”小梵慵可不会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被偏爱长大的孩子注定有恃无恐。
他突然想到了宓曳的话，情绪低落。
原来那个人想要和他换的吗？
“你真的不要哥哥了？”
“是表哥，真的。”
“你觉得小麻花怎么样？”小梵慵想到了一个馊主意。
“什么？”童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好啊，竟然用这么恶毒法子陷害你妹妹！我要告诉小容儿…”
“她可比我黏人多了，赶走一个算一个，反正对你来说也无所谓。”
童磨浅笑吟吟地看着他，提议，“那不如我拿你去换宓曳回来？”
小梵慵表情一顿。
“怕了？”
“绝对不行——”小梵慵攥紧拳。
童磨看着他，“你知道你比宓曳差在哪儿吗？”
小梵慵阴沉沉着脸，不说话。
“如果今天宓曳和你的处境逆转，他绝对不会对你起任何的恻隐之心，更别提是把妹妹送人这种傻话了。”童磨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瓜，“这也是你小容儿教给你的，最没用的东西。”
小梵慵不服气，挥开他的爪子，“别碰我——”
童磨也不恼，笑道，“当年我和月斯势同水火，斗的不可开交，所以才有了哈迪斯把家族一分为二，分而治之。克洛诺斯家不流行嫡长子继承制，所以废物自然要让道，懂吗？”
小梵慵目光冰冷，幽幽地盯着对方。
童磨起身，“好了，父子的闲聊时间到此为止。也不用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大不了就是把我手里的那部分交还给宓曳，反正都是我的儿子，倒也没差了。”
“你不是不认他吗？”
“血浓于水嘛～”
“我不会比宓曳差。”
童磨唇角微勾，点头同意，“嗯，所以后面就交给你了。”
“……”小梵慵。
什么意思？
“我给你妈妈的药加了点儿别的东西～要不是你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还真没那么容易上当。”童磨转动门把，推门而入，“总之，婚礼我们就不参加了，你和小麻花代替我们出席吧。”
小梵慵着急地追了出去，刚刚还在房间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童磨！你个阴险的家伙！又算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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