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我很多的礼物，就说明莱卡非常爱我。”
莱卡在后厨，从窗口听到苏西和顾客聊天的声音，又透过玻璃看到她得意忘形的样子，不禁感到一阵气闷。
总觉得被苏西耍得团团转。
如果是出于“想得到爱”这个原因才索要了一大堆东西，那为什么不直说呢？还自作主张把珍贵的饰品拿去交换了两条廉价手链。
互赠礼物的环节在莱卡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的情况下就顺利完成了。苏西把换来的手链戴在莱卡的手上，才笑眯眯地告诉她自己本来就打算送她礼物。
这件事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苏西的谈资。
“莱卡爱我，我也很爱莱卡哟。”
她对着顾客大放厥词，一点也不脸红地描述店长和自己有多相亲相爱，把两人一起逛街的细节也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了，以增加话语的可信度。
频频点头应和的顾客不是别人，还是那位常来购物的琳达阿姨。
莱卡知道琳达和母亲简妮佛是关系很好的密友，经常私下交流育儿经验，也知道琳达本性八卦，就喜欢探听街坊邻里的个人**。
好了，这下全完了。苏西的傻话一定全部都会传入母亲简妮佛的耳朵。
莱卡耸了耸肩，绝望地倾听着苏西和琳达的交谈。
苏西说，“莱卡一直牵着我的手，把我抓得很紧，甚至有点痛呢。”
那是怕你走丢好不好？你个笨蛋。莱卡想。
琳达对此很感兴趣，“‘一直’牵着吗？好恩爱啊。”
快否认，快否认。莱卡不知道自己的面色有多狰狞，只是干瞪着眼望着那块单向透明的窗玻璃。
从外面只能看到玻璃银色的反光，看不到厨房里面的景色。
苏西也就不知道莱卡此时有多郁闷，只喜不自胜地咂嘴舔唇，既想炫耀，又故作矜持地摆了摆手，“那倒也没有啦。后来我们买了很多东西，莱卡帮我提着，手里拿得满满的，就牵不了我的手啦。”
“咣当——”莱卡头一晕，就要吐血倒地而亡。不过工作台拦住了她。所以她只是向后倒去，被磕到了腰，然后又痛苦地站稳了。
苏西和琳达讨论得太投入，压根没听见后厨的动静。
“你们感情这么好，当初为什么分手了呢？”琳达越来越相信苏西和莱卡谈过恋爱了，忍不住就要探究她们分手的原因。
提到这个，苏西喜滋滋的表情刹那间灰暗了。她沉默了半天，也思考了半天，才再一次地微笑，“不知道哟，莱卡把我丢下来就走了。我不知道她是去干什么。”
月亮女神的宫殿位于高高在上的云端，奇花盛开，蝴蝶翻飞，近处有清可见底的湖泊，远处是青翠的山峦。
由水晶和宝石雕砌而成的华美殿堂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只有在昼夜即将更替之时，才会对外来者开放。
最初只有月亮女神辛西娅孤独地待在这里。
她坐在湖边，凝望着水中的倒影。那倒影是她自己，紫色长发在身后拖得很长，不施粉黛，轻纱覆面。
她的眉眼间透出淡淡的忧郁。
但她原本是位活泼的女神。
没有人陪伴的日子过得异常缓慢。女神轻解衣衫，将雪白的脚尖点入水中，就这么款款地走进湖里，撩起清水，清洗自己的身体。
天空女神斯凯拉正是这时造访的，一来就把慵懒沐浴的月亮女神看光了。
“呀——！”辛西娅扭过头，对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当即就缩到水下，捂住自己的胸口。
但湖水太过清澈，什么也遮挡不住。
她忍不住气急败坏到原地跳脚，把平静的水面掀起浪花无数，“闭眼，快闭眼！谁准你偷看的？可恶的斯凯拉，造访之前为什么不给我递个信呢？”
“有要紧的事。”斯凯拉没有闭眼，眼神也没有移开，直直地盯着辛西娅，令她的脸越来越红得诱人。
“……什么事？”辛西娅羞怯地压低了声音，纤长的睫羽低垂，不再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
在斯凯拉专注的凝视下，她终于钻出了水面。
气氛微妙，却很温暖，仿若春光泛滥，月亮女神的面容充盈着害羞的笑容。
她这副小女生春心萌动的模样把斯凯拉即将出口的话堵回去了。
不知为何，斯凯拉觉得此刻不该直言，以免影响她的心情。
新生的星辰女神想要取代月亮女神的位置，入住她的宫殿，为此做了一些不大好的事情。
斯凯拉犹豫着，久久地注视着眼波流转的辛西娅。
最后还是辛西娅带着一身水汽站起了身，施施然地迈出湖水，走到了她的身边，“看我都看呆了，我有这么好看吗？”
自恋的女神以为斯凯拉对自己有意思，就主动邀约，“想留下来过夜吗？如果是你的话，可以哟。毕竟我们认识很久了嘛。虽然你直到今天才踏入我的居所，在此之前都对我爱搭不理的。”
她眉飞色舞，挽着斯凯拉的手臂，半是责怪，半是撒娇。
其实她只是太寂寞了。
不是斯凯拉，是别人的话，她说不定也会选择让对方留下来的。
孤独的月亮女神渴望一位伴侣。
而天空女神斯凯拉来得正是时候。
“所以最初，我只是想要人陪。”苏西站在甜品展示柜后，一身白色制服整洁笔挺，精神气十足充沛地从她那副娇小柔弱的身躯和那张甜美可爱的脸蛋涌现出来。
不是斯凯拉的话，是太阳女神或者其他女神也行。
原本是这么想的。
但没过多久就非斯凯拉不可了。
要问理由？
“她对我太好了，总是宠着我。”苏西的蓝眼睛里泛起潋滟的水光，像是因回想起某事而动了情。
斯凯拉总是无条件地满足她的所有愿望，短短数月不到，就把她宠坏了。
“虽然我也清楚，有她懒得说话的因素在。只要我闹一闹，讨厌麻烦的她就会选择息事宁人……咦，您说这样故意拿捏她的我很狡猾吗？恋爱中的女人哪有不狡猾的呢？”面对琳达的质疑，苏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抱着手臂得瑟地摇晃脑袋。
只要能让斯凯拉长长久久地驻足在自己目之所及之处，用点小小的手段怎么了？能让女友只看着自己、没空去管别人，就算是用责任感绑架了她才得到这个结果，也是一种本事。
“这样好吗？”琳达越听，越觉得她们的恋爱关系十分扭曲，“只有身体待在一起，心灵没有敞开交流过吧？你甚至没有问过她，为你实现心愿到底是出于躲避麻烦的目的，还是源于爱，对吗？也许她真的爱你……”
苏西摇了摇头，自己说话打了自己的脸，“事实证明，她真的不爱嘛。”
自欺欺人了许久，说什么“她好爱我，我也好爱她”，结果还不是说漏了嘴吗？
她叹了口气，上半身趴在柜子上，交叠的手托着下巴，“没关系的，我不在乎。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不重要。”
这就是所谓的“论迹不论心”吧。
她贪心，想要永久的爱，却也不贪心，只要形式上的爱意就好了。
真心是强求不来的，这点道理，即使是任性的月亮女神也是懂得的。
斯凯拉是不是发现了她的虚张声势呢？发现了她是个外厉内荏的女神，然后便知晓了，就算把她甩掉，也不会有任何后果。
辛西娅来到了人界，找到转世轮回的恋人，却非但不敢质问她离去的原因，甚至连触碰也自惭形秽。
怕刨根问底，会得到“我早就受够你了”的答案。
所以她只默默地在恋人的店铺门前坐着，不舍得离开，也没有撒泼耍横要恋人放自己进去。
冰冷的雨打在她的身上。
她明明心智被人界的规则压制了，却又仿佛没有受到影响，就那样乖巧地蹲坐着，不为恋人带去丝毫困扰。
“莱卡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么有责任心。”苏西揉了揉眼睛，轻声呢喃，“她打开了店门，把湿漉漉的我带进了浴室，帮我洗澡，给我好吃的蛋糕，还允许我睡在她的床上。”
这一切不是出于爱，她早就心知肚明了。
什么交换爱的礼物，只不过和平常一样，是她剃头担子一头热，而莱卡只是被动承受她的热情。
是的，和从前没有不同。
粉色的手链在她的腕间闪光。
拿佩戴了多年的脚链去换两条这样的便宜首饰，苏西也知道自己很蠢。但还是想这么做。
她伤感地抚摸着手链，没有再抬起头。
“你们不准备复合吗？”琳达迟疑地问。
“不必啦。我会祝莱卡幸福的。也许她会遇上比我更好的人吧。”以含着笑意的一句话终结了这场聊天，苏西送客了，“抱歉，打烊的时间快要到了，欢迎您明天再来哟。”
琳达阿姨走了。
莱卡推开了厨房的门。
苏西没有回头。
“刚刚的话是真的吗？没打算赖着我，会祝我幸福？”莱卡怀疑疯女孩学精了，是在欲拒还迎。
而苏西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把手链摘了下来，放进制服口袋。
“苏西？”莱卡试探地呼唤道。
“嗯，有什么事吗，店长？”恢复理智的女神模仿着凡间的人类，如是优雅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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