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长官，我……”
谢虞星龙心不安，低垂的无辜杏眼如同挂在枝头被秋风狂打的杏子。
兰殷可不吃这一套，硬底长靴与金属台面碰击出刺耳的“啪啪”声，他近乎两米的身高对谢虞星形成极大的压迫感，垂敛着往下睨的鹰眸似刃，剐在谢小龙身上。
“我什么。”兰殷冷声，“声音大点，说清楚。”
“我忘写了长官！”谢虞星被迫抬头，这是他第二次被兰殷带着冰凉皮质手套的手扼制住喉咙，强迫着抬起头颅，露出脆弱且白皙的脖颈。
因害怕而生出的津液从口腔滑进喉咙，谢虞星喉结艰难耸动，如同孱弱幼兽舔舐着敌人掌心。
训练场风声草木戛然静止，所有人脑子里都脑补好了这个胆大包天的残人类即将被兰魔王捏成渣子的画面。
兰殷气极反笑，“好！很好！”
掌心温热的肌肤感，以及残人类苍蓝色且布满胆怯的眸子，让兰殷无端生出情绪。
“上去当场念，什么时候念满一万字，什么时候下来。”兰殷松开手，周身迫人的气势收敛。
“咳，咳……”腥甜又发痒的喉咙让谢虞星忍不住地咳嗽，他惴惴不安地跟在兰殷后面，一步一挪地站到最前面的高台上。
“尊敬的各位教官大人、亲爱的一班同学们、二班同学们、三班……”
“废话不算。”兰殷打断。
谢虞星委屈撇嘴，“是，长官大人。我是一班谢虞星，我因为看不爽加纳徳对“残人类”我以及我的舍友姜阑同学进行辱骂，以及贪图加纳徳许诺的三百星币赌注。在前天，决斗场上，和加纳徳进行了生死决斗，决斗开始时，加纳徳毫无还手之力，但谁知道这个小人，他输不起搞偷袭……”
“长话短说。”兰殷继续挑刺。
谢虞星正说得有点起劲，被兰殷忽然倒了一盆子冷水，龙都萎靡了。
直到兰殷催促，谢虞星才又检讨起来，“我错了，通过这件事，我深刻认识到了加纳徳两面三刀，背后小人，不够磊落坦诚的形象，还有我太贪财了，区区三百星币就眼巴巴上钩，导致兰执行官大人，我们亲爱的教官大人，罚了我写一万字检讨。”
谢虞星说到后面，嘴都瓢了，脑子也放空了，检讨着检讨着就变成了对加纳徳的控诉，好在他还有一丝丝的脑子，知道要对兰殷吹彩虹屁。
台下，原本肃静的新生，以及旁听的别班教官，没几个能憋住不笑的，一个个的脸涨得通红，好像吃了什么筋骨丸一样，浑身抽搐。
兰殷，脸黑如炭。
谢虞星继续大放厥词，检讨后半段，他开始无脑循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错的太离谱了……”
一万字检讨终于水完，口干舌燥，脑子里存货全部耗尽的谢虞星被兰殷一脚踹了下去，“滚下去，归队。”
谢虞星也不恼，这只小龙发现只要脸皮厚点，嘴巴甜丝丝一点，兰殷好像也没办法奈他怎么样后，他变得超级大胆了好吧。
“谢谢长官！”谢虞星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回身高声道谢后，飞快地钻进了一班的队伍里。
姜阑偷偷瞅了眼兰殷，飞快朝着谢虞星比了个赞，“星星，超帅。”
枯燥的早训被谢虞星啼笑皆非的检讨一打岔，变得也没那么折磨人。
惯常是分班训练，兰魔王开口十圈。
谢虞星残人类的身份毕竟摆在那，他除了爆发力不输于新人类以外，其他体能指标全部往残人类看齐。
十圈跑完，已成废龙，在训练场直接摊成一张龙饼。
喘了老半天，又灌了两支营养液后，谢虞星才被姜阑和谢安一左一右架着，往机甲异能理论课教室走去。
＊
教室里，来晚了的谢虞星三人只能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间，直面理论课老师的唾沫星子。
上这节课的是个教学经验非常丰富的老教师，在人均三百岁的星际，两百五高龄的老教师，是从前线退下来后，又重返军校，教导新一批的学子。
拉泰尔上将，如今的拉泰尔老师，正摊开点名簿，采用最古老的考勤方式，清算新生的到场率。
十七个班混上的大课堂，各角落里细碎的交流汇聚起来，就成了不容忽视的吵嚷声。
但拉泰尔对糟糕的课堂纪律视若无睹，慢吞吞地从兜里掏出老花镜，又取了吸墨的笔，把点名册挪近了些，开始念名字。
“乌桕。”
教室最后排的角落，一个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低沉应道，“到。”
“加纳徳。”
同样因为来晚了没位置，被迫坐在第一排的加纳徳狠狠瞪了一眼谢虞星，摸着刚安装好还不能自如收放的机甲爪，脸色扭曲，“到。”
拉泰尔是按班级依次点名，点到谢虞星名字时，这位老教师抬头扫了眼谢虞星，又很快点了下一个名字。
大半节课，都浪费在点名字上。有些屁股上长了钉子的新生，吵吵嚷嚷地觉着拉泰尔浪费时间。
但还没人敢第一个提出异议。
像谢虞星这一类进军校本就是踩了狗屎运又本性懒散不上进的，反而觉得拉泰尔此举，做的甚妙。
“各位同学，稍安勿躁。”拉泰尔终于阖上了点名册，好脾气地解释道，“我现在把你们所有人都认了一遍，以后，你们就按这个位置坐着。谁做错了位置或者没来，我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显然，一大批新生都不信。
拉泰尔只是笑笑，刻印在两颊与额头的皱纹，像拱起来的山脉，“不信，你们可以试试。缺勤一次平时分扣十分，扣满一百，我的课，你们就要重修。”
谢虞星这只敏感的龙最近听不得“重修”这两个字，登时笔直笔直地坐在板凳上，龙眼睛瞪得亮亮的。
拉泰尔与谢虞星对视时，谢小龙脸皮子绷紧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加深了笑意。
还没长大的小孩子，就是要可爱一点。
第一节机甲异能理论，拉泰尔只简单地讲述了机甲异能诞生的事。
他有些老态的声音经过扩音器扩散，不徐不缓地落在每个人新生耳朵里。
机甲异能芯片的诞生是凯斯帝国每一个人都耳熟能详的“黎明”时刻，意味着人类在星际弱肉状态的更迭，也意味着人类有资格成为星际诸多高阶段文明之一。
拉泰尔因为年老而皮肤松弛的眼睛渐渐眯成细缝，他的课堂，不管纪律，只有观念与理论的输出。
“旧历131年，黎明计划第一块机甲芯片，也就是在教材上被命名为启航芯的母芯片在母星联邦基地诞生，意味着强大又可变性极强的机甲异能从虚构走向现实。母星的灭亡让人类把掌控机甲异能当作最后一根稻草。”
拉泰尔似乎说累了，他缓了缓，抿了两口水，“但是，掌控异能是要付出代价的。孩子们，你们很幸运，机甲芯片更迭至今，副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但那个时候不得不植入由母芯复制而来的初代芯片对抗星际强敌的先辈，最后无一幸免死于机甲异能紊乱。”
“老师，为什么会发生紊乱？”
拉泰尔沉了沉声，温和又博学的老教师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又似乎只是单纯的不知从哪里说起，才能解释这个复杂的提问。
拉泰尔，“你就当是一山不容二虎，自身免疫与外来机甲异能为了占据身体发生决斗。”
“那老师，为什么现在不会发生紊乱了？”在课堂上一向是活跃分子的姜阑也忍不住提问。
“因为现在你们植入的芯片强度不足那时的千分之一，它太弱了。”拉泰尔似乎遗憾地叹了口气，“还有没有要问的？”
谢虞星这一只外来龙，对母星，对凯斯，以及什么“黎明”计划，很陌生也充满了极大的兴趣，他当即高高地举起了手，“老师，我有问题。”
一直偷偷盯着谢虞星的加纳徳，嗤笑，“你一个残人类都没有觉醒机甲异能，有什么资格问。”
“残人类怎么了！你还不是照样输给我！”谢虞星隔空死亡凝视加纳徳，龙牙尖锐，“手下败将！真丢脸！”
“残人类！你再说一遍！”加纳徳拍桌暴起。
谢虞星也不甘示弱，“丢脸！垃圾！老师！我告状！他莫名其妙辱骂我！”
拉泰尔严肃地拍着讲桌，“课堂禁止争吵，加纳徳，扣十分。”
谢虞星听到这，像一只斗胜的公鸡，喜滋滋地朝着拉泰尔道谢。
加纳徳很是不服气，但被拉泰尔变得锋利又带着浴血之色的眼神扫视后，不甘不愿地坐了下来。
“谢同学，你的问题是什么？”拉泰尔威慑住课堂后，他又成了笑眯眯的和蔼老人。
“老师，由母芯片复制而来的初代芯片被植入宿体爆发机甲异能紊乱后遗症，那母芯片呢？它有没有被植入合适的宿体？后遗症是不是更大？”
所有记录人类文明的历史书以及学校不同教学年段的教科书里，对母芯的描述都是简短且正面的。
这一块诞生在母星上的芯片，是落在黑暗里的火光，其光亮不容置疑。
拉泰尔意外地看了眼谢虞星，老态的声音里带着充满敬佩的感慨，“母芯也就是启航芯植入计划搁置千年，一直没能植入合适的宿体，直到星历1337年，它等来了合适的宿体。”
“是我们凯斯帝国第一执行官，兰殷大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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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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