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晚的声音才落地,予安的伞尖便轻轻划过湖面,霎时翻山倒海水柱连天,水花铺天盖地地袭来,岁晚挡在云初和慕回前面,挥剑将其挡了回去。
湖面上的人被这剑势吓到,脚下的灵力散去,身子向后倒去,正当他放弃挣扎闭眼等着落水时,腰上出现了一股力将其支撑住,紧接着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岸边。
予安乐呵呵地伸手行礼,“多谢师姐。”
岁晚拍了拍手,忽地举剑落在他脖颈之间,厉声问道:“你是金陵楚氏的人?他们派你来逍遥宗做卧底?”
予安被她吓到,目光转向后面的云初和慕回,想从他们那得到一丝讯息,哪知他俩都眼神躲避不去看他。
予安看向面前冷脸的师姐,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得师姐那么生气,只轻声道:“师姐,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慕回叹了口气,上前把手放在岁晚的手腕上,劝阻道:“小师妹,单从这剑法上并不能确定他就是金陵楚氏派来的人,先把剑放下,问清楚了再说。”
云初摸了摸后颈,难得的好语气,“是啊岁晚,先把剑放下看他怎么说。”
岁晚眯了眯眼,抬手将剑收进了剑鞘。
慕回抬手施法,悬空化了一张符,贴在了予安的额头上,“此符唤作吐真言,我们需要问你一些事情,你要如实告知,否则它便会让你挫骨扬灰不得超生,你可明白了?”
予安不敢动,抬眼看见的是被那黄符笼罩的阴影,听得慕回这话,只好讪讪地颔首。
云初:“你是否是金陵楚氏的人?”
予安用鼻音发出奇怪的声音,慕回见状后无奈地扶额,提醒他道:“那个……你可以说话……”
予安这才张嘴回答,“不是。”
慕回:“你不是?那你为何会星河剑舞?嗯……就是你方才舞的剑法。”
予安歪了歪头,咧嘴笑,“我也不知道,脑子里是这般想的,我就那般做出来了呀。”
几个人沉默地看着他,“吐真言”没有一丝动静,若他撒了谎,现在怕是连渣都不剩了,可他此刻就这样好好地站在这里,还咧着嘴对着他们笑。
慕回和云初默契地把头转向岁晚,示意她来问。
岁晚翻了个白眼,出声问道:“你……并未受他人指使?”
予安摇头。
不知为何,岁晚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身后的二人,“他怕是真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云初:“我就说金陵的人派卧底来怎么可能找这么一个傻里傻气的。”
金陵楚氏又叫青云宗,是世界三大名派之首。
早些年的仙门大会还有逍遥宗的一席之地,可自从师姐沈枝秋在那年夺得了魁首之后,他们就越来越不受待见,甚至还说他们以禁术修习、扰乱比赛秩序,那年的魁首没有鲜花和喝彩,反而被扫地出门,禁止逍遥宗弟子参加任何名门大赛。
后来岁晚不服气,在几个人打算回师门的前一天晚上等师兄师姐都睡下后,一人一剑直闯青云宗,把能砸的东西砸了个遍,还在青云宗仙门门口的石头上写了“枭心鹤貌”四个大字。
最后岁晚还全身而退,青云宗那么多人,硬是拿她没办法。
这么丢脸的事情又不能大肆宣扬,表面上佯装咽下这口气,可背地里小动作就没断过,什么在山下扔一个妖兽,让宗门不得安宁;什么把山下的草药啊树啊都偷光,让宗门的人有个小病都要下山到邻村买药,那段时间可把慕回气的不清。
但这些都是小打小闹,掌门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一再退让,放妖兽了就让弟子下山去抓,偷草药了就让弟子下山去种,树没了怎么办?树没了让弟子御剑去青云宗拔,礼尚往来。
可慢慢地他们越来越过分,知道他们几个下山历练都会把一些身受重伤的人带上山救治,就利用这一点把他们的人送上山,等他们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宗门的秘籍和书卷已经被偷了个精光。
岁晚又气不过,半夜提着剑就杀到了青云宗,抢回了那些秘籍和书卷,回来时整个人都奄奄一息、浑身是血,慕回一边哭边给她治,那段时间岁晚吃遍了宗门的灵丹妙药,课也不用上,试也不用考,天天就坐吃养伤,现在想想岁晚还觉得那段是她最舒坦的时候。
但也是从岁晚杀进青云宗的那一刻起,他们两家的梁子彻底地结了下来。
双方就这样暗暗较劲了四五年,近两年才安生些。
岁晚抬手想撕去他额头上的符,不知想到了什么,狡黠地勾了勾唇,问他:“你是不是诚心加入逍遥宗的?”
予安立刻点头。
“那我问你,宗门里谁最厉害?”
慕回:“……”
云初:“……”
小师妹眼睛一转,必有妖。
予安天真无邪地回答,“是师姐!”
岁晚见“吐真言”没有反应这才满意地抬手给他把符撕去。
岁晚又恢复了那傲娇的模样抱剑而立,“你以后切莫舞此剑法,以后只能用我教的!”
予安:“嗯,我知道了师姐。”
岁晚抬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方才用伞舞剑抢了我的风头惹我不开心了!”
予安嘴角扬了扬,乖乖认错,“是,师姐说的对,方才是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你现在灵力不稳,就踏踏实实地一招一式学剑,切莫动小心思。”
“知道了师姐。”
“以后剑术只许问我,旁人说的一概不能信,知晓了吗?”
“知晓了。”
“以后别总是听不相干人等的话,他卖了你你都还在感激他。”
“嗯。”
“以后不能......”
“嗯,我知晓了,师姐。”
“……”
云初和慕回静静地看着这两人,不管岁晚说什么,予安都应和,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他看向旁边的慕回,指着自己问,“她刚才说的不相干人等,是我吗?”
慕回低笑,“师弟说是那便是吧。”
云初愣了下,有些无奈,“师兄你少跟小师妹学。”
*
这几日岁晚最忙,既要背那晦涩的咒语,又要教予安剑术,但倒要乐得其中。
因为予安学东西极快,短短几日修为已经从炼气到了筑基,这个速度之快也让宗门弟子甚是羡慕,可岁晚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去小师弟,难道你要成为第二个天才?”
“照这样下去,小师弟突破逍遥境指日可待啊!我们逍遥宗要名扬天下了啊!”
“逍遥宗有尔等我就放心了!振兴宗门你们义不容辞!”
“……”
中午的饭堂人满为患,岁晚他们和几位外门弟子拼桌,从开始到现在叽叽喳喳都在讨论予安的天赋之高。
岁晚叹了口气,“什么天才?你们吃些好的吧!”
枫如玉惊诧,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小师妹当年三日便可从筑基到金丹!卧槽那段时间简直是我的末日!”
外门弟子林旭楠也附和,“我想起来了,那段时日师长隔三差五就来卧房检查我们是否在认真修炼,是否在认真看书,每天都要想法子应付过去,太黑暗了……不想回忆……”
岁晚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天才这个东西,一百年只许有一个。”
意思就是有我在,不许说别人天才。
枫如玉:“不是吧小师妹,师弟的剑术都是你教的,别人说他天才不就是夸你吗?”
岁晚蹙眉,“我不管,就是不许。”
予安温和笑道:“嗯,我的进步还多亏了师姐。”
岁晚:“听到了没有,多亏了我。”
霎时唏嘘声一片。
云初突然从饭盘里抬头,优雅地擦了擦唇边,神补刀,“天才又怎样?天才不还得求我给她抄理论?”
岁晚:“云初!你闭嘴会死啊!”
云初:“叫师兄!说了多少次了!”
“……”
饭桌上的人似乎都早已习惯一般埋头扒拉着饭,时不时还拉着予安唠嗑。
“小师弟……额……你是师弟还是师兄?”枫如玉脱口而出叫了他师弟,但是又忘了询问他的年龄。
予安笑道:“我年龄应该都比你们小,我应当叫你们一声师兄、师姐。”
枫如玉乐呵呵地摸了摸后脑勺,“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叫错了呢!”
“……”
“以后若是在课业上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们!随时欢迎!”
“对啊对啊小师弟!一定要常来!”坐在角落里的女子对着他抛了个媚眼,予安的脸几乎是一瞬便红到了脖子根。
岁晚见状忙插话:“钟玉师姐!方才下课时应忱师兄跟我说要你吃完饭去花园找他!”
“哦——!”
饭桌上的人都齐齐起哄,钟玉的脸涨个通红,一边指责他们笑什么一边收拾着餐盘仓皇而逃。
予安低头轻声问道:“为何他们都那般反应?”
林旭楠暧昧地眨了眨眼,“哎呀小师弟,你怎么连这都不懂!他们当然是去——”
说罢又都相视一笑。
宗门里有不少成双入对的,大多都是名副其实的,这名不副实的著名的,就是这钟玉和应忱,他俩从小一起长大,认识的时间最长,也最了解彼此。
可钟玉滥情,每次下山都会结识一二三四五个红颜知己,你说应忱喜欢钟玉吧,好像不太清楚。
因为不管钟玉做什么他都不生气,永远是那温柔善解人意的模样。
要说钟玉喜欢应忱吧,这好像更不太清楚,只不过每次提到应忱时的脸红倒是真的。
谁也不知道他俩到底是什么情况。
岁晚端起餐盘对着予安说:“走了,莫要浪费时间。”
予安乖乖地点头跟在她后面。
众人见这场面稀奇,不禁看向这桌上与他们走的最近的云初,“云初,这小师妹去干啥啊这么急?”
云初也收拾着餐盘起身,“还能干什么,去练剑啊!她现在对于课业可是比你、你、还有你都积极!”
“……”
*
一眨眼离宗门考核就剩了三日,这几日岁晚都在拼命地背理论,天天两眼一睁就是“急急如律令”,她怀疑自己都要被超度了,也不用修仙了,她现在都能直接升仙。
“啊——这真的好难!完全就没有一点规律。”
予安本在端着书看里面的符咒,听到这声音顿了下,从书中抬头看她,“师姐不喜欢符术?”
岁晚把头埋地更深,连说话时声音都闷闷的,“不喜欢不喜欢,特别不喜欢。”
予安见状眉眼带笑,“师姐之剑术是予安所见之最,可符术却不如云初师兄。”
岁晚猛地抬头看他,眼睛微眯,手里的书举着起轻轻落在他的头上,“胳膊肘往外拐。”
“师姐……”
岁晚趴在桌子上不去看他,予安就跟着她换着角度,总之一定要与她面对面。
“师姐我错了……”
岁晚这才舍得笑,两人本就相对而坐共用一张书案,而此刻两人因着刚才的插曲离地更近了些。
月光透过窗户一点点洒下来,在予安的角度她的一颦一笑似乎都带着光芒,一点点地钻进他的心里。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也许是病了,每次见到师姐时心都会跳的极快。
他时常想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死了。
可他觉得,若是有一天突然死了,死的最后一面也要看到师姐,而且必须是师姐,否则他一定会不甘,哪怕身后化作鬼魅,踽踽独行,也不会忘生前这般美好的景色。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岁晚越看予安,就觉得他的脑子越有问题,有的时候傻的可爱,有的时候感觉就是脑子纯有病。
予安回神,倏地坐起来,右手握拳抵于唇边咳了两声,来掩饰方才的失态。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岁晚用手拄着头,看着他,想到了什么两眼放光,“你是想起来了自己以前的事情?”
“嗯,算是吧,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些片段,并不真切。”
岁晚好奇,“是你的阿爹阿娘吗?”
予安顿了一下,低眼沉思,最后慢慢点头。
一辈子很短,但没关系,周一很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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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后浪推前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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