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赵逸亭有些恼火,既是回答,又是为自己辩白。
姜宥依恋的“唔”一声,和小时候犯错被教育的反应一样。
他经久未衰的稚气让赵逸亭心口酸软,忍不住抱怨:“干什么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你不是该很清楚吗?”姜宥表情依旧纯良,挨近的态度却极具侵略感,赵逸亭明显感觉到这人鼻子凑到他后颈吸了一下。
被冒犯的感觉让赵逸亭很不适,赵逸亭想赶紧逃开。
“好了,我没逼你。”连他迈远一步的时间,男孩儿都不给留,手臂轻轻攀上他的腰,亲昵,但不逾矩,“我只再问一句,现在没有婚约,你还讨不讨厌我?”
赵逸亭刚想开口,词儿就被姜宥说了。
“少说‘我从来没讨厌过你’,赵逸亭,太假。”
“一般。”
赵逸亭说完,挣开姜宥大步往前冲。
说是要吃赵大少做的饭,最后还是姜宥自己动的手。
“你会做饭了啊。”
“出任务的时候学会的,”姜宥笑笑,凑他脸边撒娇道,“总不好在野外啃树皮吧,还得自己生火,头几次差点把我自己给烤了,高见锦他们就一直笑话我。”
姜宥他妈当年跟他说,要把姜宥丢去军校锻炼自理能力,他还不放心。看来果然是他多虑了,人家爹妈肯定也挺怨老赵家小子,怎么给自家乖儿养成“四体不全,五谷不分”的大残废了。
姜宥跟着他的时候可真是易拉罐儿都打不开的娇娇少爷,谁想,他的娇少爷四年回来成了土孩子。
别提易拉罐儿了,姜宥来他家的时候,连最基本的拟态都控制不好。
赵逸亭记事儿早,至今都清楚记得,那是暖冬的一个午后。
干燥,温暖。
赵逸亭那时候也就刚七岁,睡午觉睡得正香让母亲揪起来好一番梳洗打扮。
赵逸亭本想撒起床气,憋了回去。
他妈很少摆弄他,小的时候是保姆,大点儿了他也不乐意别人摆弄。
但是他妈不是别人啊。
小孩儿都喜欢跟母亲亲近,赵逸亭也不例外。
遥远的记忆里,他妈偶尔摆弄他们,也是跟玩儿似的把他和他妹妹收拾的倍儿华丽,拎出去让别人夸。
那天反常,给他捯饬的贼正式,哪怕他的头皮被梳子划得很疼,手被妈妈攥得也有点儿疼,他也笑得特欢实。
他妈也笑,中堂坐满了家里人,所有人都在笑,像在等着什么好事,那时候赵逸亭就隐隐感觉,这好事似乎是落在他身上的。
特别是他妈还笑着告诉他:
“一会儿有更让你高兴的。“
赵逸亭被安排着坐下,大人都望着门外,似乎有什么要来,赵逸亭也顺着视线望过去。
雕花门外,青砖被照成了暖白色的,小小的、白色的灰尘飞舞在空气中,阳光都是毛茸茸的。
好事儿来的有点儿迟了,赵逸亭忍不住打起盹儿。
蓦地,雕花门外青砖上,落下个毛毛脚。
现在想想那种感觉叫受宠若惊,此刻,虽不同境,心情是一样的。
赵逸亭看着那双“毛爪子”熟稔的给西红柿去皮、切丁、炒化,掐着时间,放入面条,人毫发无伤。
还问他饿不饿。
“我尝尝。”
赵逸亭不饿,纯属给面子加猎奇。
闻言,姜宥去冰箱找了把生菜,放在水龙头下洗净。
“你冰箱倒是不空。”
“空着我买它干什么啊?手办?”
姜宥扫他一眼,似乎有深意,“你现在一直住这边?”
“方便,离办公室近。”赵逸亭应一声,他都住了得两年了。
面上桌,居然是好吃的!
好吃,掂量时间、掂量胃口,赵逸亭也不敢贪多,对面那个显然是饿惨了,狼吞虎咽。
小的时候姜宥都一口一口,慢悠悠的,得他催着。
也对番茄味儿的玩意不感冒,爱吃这口味的是赵逸亭。
看着黑了许多的小孩儿,赵逸亭蹙眉,“吃慢点,你原来喝口水烫着舌头都要跟我哼唧好几天。”
也就你那么惯着我。
姜宥眯眼,朝他笑。
俩人收拾完残局,等着洗碗机结束运转。
赵逸亭转身刚说上次卧,给姜宥简单收拾一下。
姜宥忽扑上来,学着小时候的样子哼哼唧唧:“我好疼,手疼,腿疼,浑身都疼。得逸哥抱着才能好。”
“你起开!”赵逸亭让他弄的脸臊,作势推他。
过去他俩没少抱,哪怕是关系最恶劣的阶段,姜宥一闹,他也得抱着哄两句软和话。
姜宥软下嗓子,可再软也不似少年清甜,反倒带着成年男性的醇韵,贴着赵逸亭耳边讲话,热风一阵阵,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见面这么久都不抱我,哥真把我忘完了。”
赵逸亭二十有二,有姜宥朝夕相伴的日子占了十一年。
忘了,他还省点儿什么?
赵逸亭佯装不情愿的抱住姜宥,心中莫名腾起些不清不楚的火气。
当年太软蛋,就不该听他们那些所谓大人的话。
片刻的亲昵温馨后,气氛莫名怪异了起来。
赵逸亭的后背被那双热乎乎的手隔着衣料难耐的揉搓,不知何时,两人的抑制贴也被撕了下来,甩在地上,他的信息素和那股稍淡些的草木香信息素终于久别重逢,拉着手,在整间厨房肆意旋舞。
哪怕赵逸亭中意的对象从来高大alpha偏多,也极少会摘了抑制贴肌肤相贴。
姜宥没小时候听话,直接不理会他,手钻进宽松的衬衫下摆,粗糙的手掌贴上他光滑的脊背,嘴唇贴在他耳边喃喃:“我好想你,特别特别特别的想……”
赵逸亭被烫的打激灵,脑袋在混沌中彻底清醒过来,“撒手,你抱够了。”
奈何大臂被姜宥钳在腋下,赵逸亭只得用拳头怒砸男孩儿后腰。
姜宥认命的收回手臂,瘪瘪嘴,一脸“你反应好夸张”的表情。
赵逸亭看着起火,“你再折腾就从我家滚蛋!”
姜宥小声嘟囔,“我滚?我要能滚不早滚了,犯得着滚回来再滚。”
“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了!”
赵逸亭一个冷瞟,扭身要走,让姜宥又扥回来,埋进他发顶深吸一口,很快毫不留恋的松开。
姜宥抬脸,深深长长望着他。
“去好好洗个澡,臭死了。”
那表情特骇人,要是换个人,赵逸亭都以为该殊死一搏了。
偏这个。
赵逸亭骂骂咧咧走了,更坚定怎么也得晾姜宥一宿,全当隔离外星病菌!
随便掏出身睡衣,不管成套不成套,往次卧床上一丢,“睡衣给你扔次卧床上了。”
好臭?
老实说,他是有点邋遢,但对个人卫生还是相当注意的。
赵逸亭脱下衣服,凑上闻味。
除了不可避免沾上的烟味儿,还有在会所包厢那种环境里的轻微浊气,剩下大半是他自己的澳洲腊梅信息素和洗涤剂的气息,似乎也谈不上“臭死了”。
这味儿对姜宥来说,不算太差吧。
毕竟他和姜宥就是从他的信息素开始的,姜宥原来最喜欢,最离不开的就是这个味道。
赵逸亭不是第一时间知道姜宥是因为信息素才天然亲近他的,不过姜宥表现得很明显。
或者那只狗。
那双毛毛脚刚落地,便扑了过来,腿短,当然不很利落,让门槛绊了一下,踉跄着过来,赵逸亭利索,张开双臂接住。
那狗毛手毛脚,不认生的在他身上拱嗅。
“给我买的?”
赵逸亭说完,被拍了脑壳,那也没影响他高兴。
“这是宥子。”
柚子,还行,顺口,不给改名了。
再是等级高,赵逸亭那时也还没发育完全,他真当这家伙是条普通小狗。
作为娘胎里定下的继承人,赵逸亭从来没资格任性。
没资格到哪种地步呢?
养狗都是痴心妄想。
坐落在紫城的赵家老宅,院落布局借鉴古制,算上东西跨院,赵家主脉十几口人都住过来,再连上保姆司机等等,也绝不拥挤。
赵逸亭提过,否了,他奶奶本来想通过,一听否的人太多,也否了。
他爸没否,他爸说,随便。
他那时候让喜悦冲得没想太多,乌泱泱一群大人在商量什么他也没太注意。
直到,他妈妈让他跟“柚子”的爸爸妈妈说再见。
他那时候还是嫩,不懂审时度势,什么心里话都往外秃噜。
望着眼前那对高挑般配、穿灰蓝军装带金灿肩章的眷侣,他说:
大大阿姨,柚子亲爸爸妈妈是军犬吗?
所有人都安静了,只有姜宥舔他认真,“吧唧吧唧”。
姜宥的爸妈对视,大笑。
姜宥他爸走过来,搓了搓他的脑袋,“也算。他爸妈要去前线,以后宥子得靠你照顾了,好好相处,可别欺负他。听懂了吗赵逸亭?”
赵逸亭当然表忠心答应。
姜政似乎满意,又按了他脑袋两下,那大手比他爸的宽、热、有劲儿,赵逸亭甚至感觉,能趁离开的瞬间,轻轻松松一掌给他脑袋摘走,这种非刻意的威力一直延续至今。
人散了,只剩赵家的人。
他妈这才笑着给他解释,但他知道他妈生气了,他的表现,没让他妈满意。
听完解释他也不太高兴。
“我不要!”小小的赵大少急得哇哇大哭,“老师说了,解放以后不许包办婚姻!我要去告你!”
热水从花洒落下,砸扁了赵逸亭被发胶捧得精神的发型,气息在热气蒸腾中愈鲜明,赵逸亭似乎明白姜宥为什么生气了。
头发藏味儿,藏了其他人的信息素。
他又没照顾好姜宥。
他似乎从来没照顾好过姜宥,四年前,他为此愧疚,但又理所当然,他们家连他都没照顾好,别提他照顾姜宥了。
反正,从小他就被说不正常,不亲人,跟别的小孩不一样。
但姜宥不,姜宥特听话,也活泼。
而且难得的化成人比狗还好看,一张小脸精致的像塑刀修过,特别是一双眼,睫毛比赵娴娴洋娃娃的还长(赵娴亭薅下来比过)。
谁看见,都得打趣打趣,捏捏鼻子,捋捋睫毛。
这样乖的小孩儿,来赵家刚几个月就进了医院动手术。
疝气手术,挺小的。
他们俩那时候也小,赵逸亭真以为姜宥要嗝儿屁了。
赵逸亭每天都提去,但没人带他去。
那天,他下楼照常找看他的小张阿姨提。
赵逸亭到餐厅,脚刚要迈出屏风,听到管厨房的保姆在和小张阿姨说话。
这孩子,从刚生看到他现在,你走,他也不难受。他们赵家人都……
小张阿姨赶紧打断同事,“崽崽挺听话的。我也没告诉他我辞了。”
赵逸亭听见了。
赵逸亭很多时候也惊讶于自己的冷漠,正常小孩是应该扑上去说不要走、不要走。
他没有,他是天生的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
走就走吧。
很正常,家里只是给钱让小张阿姨照顾他,他和阿姨什么关系都没有,哭哭啼啼反倒让人烦心。
赵逸亭扭身上楼梯,一直往上爬,爬过了他们的卧室,爬到三楼通露台的楼梯,坐到紧闭的露台门前。
刚过冬,少有人去露台吹冷风。
三楼是他父母的卧室,他爸妈那时候就算半分居了,他爸从来没影,他妈经常带着赵娴娴住外边,他也不知道住哪儿。
他只知道这里不会有人来。
他太嫩了,还是让阿姨逮住他流没出息的眼泪,幸亏他有个姜宥当借口。
能带我去看看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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