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武侯府,侯爷书房。
“璟璟你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何事,退亲不是儿戏!是不是姜家那小子背后里头欺负你了?你跟爹说,爹必定替你出气,你爹我虽说腿瘸,但是要打折他一条腿还是轻松!”沈侯爷吹胡子瞪眼,一手叉腰一手拄拐同女儿问话。
方才沈漆月把昌武侯夫妇并小侯爷一同唤到正厅,二话不说就跪下,一张口就说要退亲。
这一出出其不意莫名其妙,把唐婉卿唐夫人气得不轻,起身就要拧她耳朵,偏偏沈漆月还不躲。沈观南见状不好一把搂住他亲娘,沈侯爷眼疾手快趁机扛起他姑娘就走远了。
“爹,他没有,不是他欺负我,是我欺负他。
“昨日我心里就一直感觉怪怪的不舒服,思来想去,原是我心中错将兄妹之情认作男女之爱,所以对于定亲一事才会神思不安。”沈漆月低头闷声道。
沈侯爷听罢抹了把脸,又挠挠后脑勺,怪道:“你说不喜欢他?怎么可能!前两年我得知你二人的事要去他忠勇侯府理论一番,你还死命扯着我不准去,你现在说你不喜欢他?
“你跟爹说实话,不必维护姜月白,若真是那小子的错,爹答应你不动手只动口还不成?”
沈漆月一听这话心头一阵复杂,父亲平日里就总念叨不想让她嫁人,对于姜月白暗度陈仓把她拐跑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总想着找机会教训教训姜月白。
这回退亲一事要是弄不好让他起了误会,恐怕父亲真能去把姜月白大卸八块,估计这会子就等她一声令下,他好趁机拄拐出击呢。
沈漆月低头酝酿一阵,仰头露出一双星星泪眼:“不是啊爹,女儿是真的不喜欢他,您就答应我吧,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您真的忍心看女儿婚姻不幸吗?”
沈侯爷最是瞧不得女儿掉泪,心头一阵泛酸:“你!哎!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啊......”
只见他一瘸一拐地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终于在沈漆月快被绕得晕头转向之际停了下来,手中木拐“铛”的一声拄向地面,大喝:“行!老子豁出这张脸不要,也要给我乖女去退亲!”
又看向沈漆月,安慰她说:“璟璟你先回屋,别担心,你母亲那我自会劝她,今晚好好睡一觉,等明儿醒来这亲事就退了。”说罢出门招呼下人收拾聘礼去了。
最后,也不知晚上沈侯爷是怎么同唐夫人商量的,最终唐夫人也点头同意了退婚。
*
因忧思之故姜月白昨儿一晚未睡,直到今早天蒙蒙亮才勉强有困意,刚闭眼没多久又被槐序喊醒,说昌武侯前来退亲,他老爹让他赶紧爬起来滚将过去。
姜月白经过一-夜此时心中门儿清,沈漆月想干的事那是从来没有干不成的,就算他这边再怎么咬死不退婚也没用,与其两边拉拉扯扯闹得难看,倒不如顺势答应退婚,之后再徐徐图之。
姜小侯爷起身速速整好仪表,抬眼看向镜中,只见镜中人生得那叫一个郎若玉山,俊美之气浑然天成。呵,可怜公子?爱谁当谁当,反正他不当!
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不可怜公子昂起头颅扬长去向中堂。
刚迈过堂屋门槛,就见外头摆满了前日刚从家中搬出去的聘礼们,一对聘雁还在仆从手中翙翙扑棱翅膀企图挣脱束缚。
忠勇侯和昌武侯两位已经蓄须的中年男子正你来我往地拉拉扯扯,一个说着“收下礼单换回信物”,一个嚷着“我不要我不要”......
“父亲,收下吧!”姜月白上前站定,对沈侯爷行了拜见礼。
转头又看向姜侯爷道:“我和璟璟昨日商量过了,成婚一事我们都还没准备好,是我心急先下了聘,眼下趁着京中还没传开我二人之事,今日退婚总比日后作难要强。
“您二人千万莫要因我们小儿女之间这些不成熟的小事心生罅隙,虽我与璟璟做不成夫妻,但在我心里璟璟依然是我最看重的妹妹。子衿今天在这向沈伯父赔罪了,改日必定再次登门赔罪!”说罢姜月白又向沈侯爷行了大礼。
姜侯爷看着自己儿子这一出,心中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收下礼单又换回信物,应下了退婚,最后又好声好气地送走了他的好兄弟。
退亲流程走完后,姜侯爷才回过脸来对着他的好儿子怒目而视。
“父亲,儿子知道您心中气闷,您身子不好先忍忍吧,千万别气坏了身体。”姜月白苦口婆心,拍着老父亲的背给他顺气儿。
姜侯爷冲儿子狠狠瞪了一眼,作势就要往后倒仰:“嗯?你不先同我解释清楚便罢了,你二话不说就光让我忍啊?这一口老血卡在胸口忒难受!我就知道那沈老儿作妖,护闺女跟护眼珠子似的,这退婚我看他是最开心的那个!”
姜月白扶住老父亲一把把他立稳,又勾肩搭背上了:“行了爹别装了,璟璟这么好,换成是你亲姑娘你不也得多留几年?放心吧,儿子自有锦囊妙计,这亲事早晚还会回来的。”
姜侯爷一听这话,又转用惊喜的眼神看向儿子:“子衿,我儿,你能有如此心境,何愁不会成功,你爹我实在是佩服佩服。”
*
沈漆月自昨日知晓已经退婚的消息后,即便知道这就是她想要的,但心中不免还是烦虑。这两天也没叫人在旁伺-候,就自个儿闷在寝间翻看医书。
眼下离陈山进京还早得很,沈漆月当然不可能寄希望于陈山真的是个好人,坐以待毙干等着他来不知是治还是害姜月白,如若自己能通晓医术,说不定能察觉一些梦中未曾发现的蛛丝马迹呢?
“咚咚”,是珠英在敲门。
“姑娘,姜公子同隋夫人来府里了,还带了礼说是来赔罪的,您...要不要出去看看啊?”
赔罪?他赔哪门子的罪?
沈漆月愣住了神,转念一想倏然感到喉咙一紧,一股子羞愧感上涌,瞬间面庞通红。
呆子,真是呆子!
明明是她不讲情面不说理由闹着要退亲,在姜月白眼里她就是无理取闹,可他终是顺从了她的想法,还把一切全揽到自己身上去了。
这两日她彻底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完全忽略了周围的一切,直到现在姜月白上门“赔罪”,她才后知后觉地查觉到自己有多过分。
姜月白春闱在即,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耽误了他的前程,那她才真是罪过了!
“去的,我要去!珠英,快进来帮我收拾一下!”
*
待沈漆月行至堂屋,唐夫人和隋夫人正靠在一处手挽手说着话,姜月白则在一旁垂头坐着不语。
姜月白余光一撇率先瞧见了沈漆月的一角点翠缕金裙摆,随即他的目光幻成蛛丝,绕着裙角寸寸织上,一直织进佳人眸中,也将凄凄思念情传递而去。
沈漆月方进入房时就看清了他楚楚可怜的神情,攥紧拳头强迫自己扭过头不去看,上前两步对着隋夫人行了拜见礼。
“伯母,我......”沈漆月望着隋夫人柔和的面庞,张了张口,却发现她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沈漆月呜呜咽咽,臊得快要钻进地缝儿里去了。
隋夫人看出她的难堪,温柔笑笑,柔声唤其上前,又携过她之手作安抚状,劝解道:“好孩子,不必对我们感到歉疚。成婚之事对于女子来说是重中之重的大事,若能寻到一好儿郎自是再好不过,可若这外人眼里的好儿郎恰是你自己觉得不合适的,那便顺从自己的心意,为自己负责,没人会怪你。”
沈漆月想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姜月白就是她心里最合适的顶顶好的儿郎,可是她不能说。
沈漆月跪伏在隋夫人膝头,连声道歉,泣涕涟涟。
姜月白不忍看这一幕,于是上前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又握住沈漆月的手说:“伯母,母亲,子衿还有些话想同璟璟说,可否让我先带她下去?”
见得到了应允,姜月白二话不说带着沈漆月离开了中堂。
二人就这么牵着手慢慢走到了假山处,沈漆月用帕巾擦擦眼角,感觉情绪已经平复。
“子衿,抱歉,这两天你一定很恼我吧,但你千万别再因为退亲的事伤神了,我不值得,春闱在即,你一定要静下心来好好准备才是。”沈漆月低头看地闷声说道。
一双略带寒意的手附到她的双颊侧边,轻柔又不失力道地将她的头抬起,二人四目相对,沈漆月没有躲闪的余地。
“你说不值得就不值得了?真是坏心眼的姑娘,我这几日可是为你伤神难受得紧呢。哎,书也看不进去,春闱将近我可怎么办才好啊!”姜月白轻轻蹙眉,眼神一瞬不转地盯着沈漆月的瞳孔。
他本就生了双含情眼,现在又故作委屈,眼泛泪光,直勾得沈漆月牵肠挂肚。
姜月白捕捉到沈漆月瞳孔一瞬放大的细节,他就知道,有戏。
“璟璟你了解我的,我姜子衿绝不是那种死缠烂打之人,虽说你我二人做不成夫妻,但这么多年了兄妹情分总是在的吧,眼下我这做哥哥的一时走不出来,你这做妹妹的总得帮帮忙吧。”
沈漆月一听这话,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她了解姜月白,从小到大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姜月白向来都是谦让的那一个,从来没见过他为着什么东西纠缠过,他的确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眼下让姜月白平复好心情,顺利参加春闱才是最最重要的。况且姜月白不怪她还能拿她当妹妹,二人若是能以兄妹相称,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思及此,她这几日灰沉沉的心情才总算有了几分得见天光的意思。
沈漆月将原本附在她颊边的手拿下来,转而紧紧握在手里,郑重说道:“哥哥,你只管张口就是,要妹妹怎么帮你!”
姜月白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不对劲,但总归沈漆月开口答应了,那他的目的便也达成了。
“哥哥想着,如果春闱之前能有妹妹在旁边陪着温书,想来也就不至于胡思乱想了,不知璟璟可会愿意?”姜月白努力睁大双眼,想让自己看起来再可怜一些。
沈漆月拍拍胸脯,义正辞严道:“哥哥这说的是什么话,陪你温书而已,谈什么愿不愿意的,正巧了这几日我也有书要看,那便一同!”
“那便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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