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简愣了片刻,扶了下墨镜道:“天眼吗,很稀奇吗?”
盛晏沉默了一会,点头道:“很稀奇。”
辞简轻哼一声:“大惊小怪。”
“不过我跟他还是有点不同的,他是天眼,我是重瞳,这二者虽然像,但还是有区别的。”
盛晏:“愿闻其详。”
辞简负手而立,缓慢地踏在日光上:“我是天生重瞳,可以通阴阳,窥天道,还有古籍记载说重瞳之相也是帝王之相,不过你也看见我的样子了……”
他抖了下自己的“破衣烂衫”无奈道:“都是扯淡的,不足为信。”
“小曲呢,是天眼,不过我并不知道他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开的,天眼要比重瞳稍微逊色一些,也就是能看看阴阳,跟鬼魂通个灵之类,每当他使用的时候,眼睛会自动变成金色,其实这种现象还是比较少见的,可能是曲律体质特殊,总之开天眼的人这么多,眼睛会变色的我只见过小曲一个,我就说他天赋异禀,绝非池中物,假以时日肯定能潜龙腾渊!”
盛晏要问的正是这件事,他连忙道:“哦?是只有在开天眼的时候才会变色吗?”
辞简不假思索:“那是自然,天眼天眼,肯定是联通阴阳才会变色。”
“还有吗?”盛晏道:“我曾经在没有鬼的地方也见过曲律眼睛变色,还有其他情况吗?”
辞简喋喋不休的嘴霎时间闭上了。
盛晏这下更诧异不解了,难不成辞简也不知道不成?
他直言道:“你是也不知道吗?”
辞简瞥了他一眼,笑道:“怎么可能!鄙人修道三十余年,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盛晏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那您请讲。”
辞简转动眼珠,山羊胡一抖:“小友,你不本分。居然用话来激我这个老头子,还好我谨慎,差一点就上了你的当!”
盛晏脑袋转的很快:“我不白问,给你一千。”
辞简简直痛心疾首:“你看你看!还学会用钱来收买人心了!”
盛晏:“三千。”
辞简抓住自己的手腕:“哼!”
盛晏:“五千。”
辞简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看着丝毫不为所动的辞简,盛晏真的震惊不已,他当下立刻了然,看来应该不是钱的问题:“这个问题真的难以回答吗?”
辞简深呼一口气,方才他经历的简直就是有如天人交战:“问人不如问己,那我便问问你,你为何要在意我那好徒儿啊?”
盛晏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他慌乱道:“我?”
辞简:“你宁可为了一个问题一掷千金,倒不如好好问问自己的内心。”
盛晏顾左右而言他:“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不过是点零花钱而已。”
辞简手中的幡重重地在地面上一敲:“修道之人有的时候也是想要打人的。”
盛晏:……
他尴尬一笑:“哈哈,那我就先走了,这天真蓝啊…”
耳边突然响起幡旗涌动的声响,绚烂日光中盛晏抬眸望去,淡黄的幡旗沐浴在光芒之下,周边淡金轮廓之上凝着星星点点的细碎光亮,此时正随风闪烁舒展着。
许是风动,许是幡动。
也许...
幡动声音更响了,风也更烈。
“砰…砰…”
他脑海中的心跳声要比风声更喧闹。
盛晏说到做到,果真带着辞简去了城内一间有名的茶餐厅——雕梁画栋,只不过这其中还有着一个小插曲,下山的时候盛晏发现自己的机车只能载一个人。
于是他尴尬道:“你们谁开车了?”
辞简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我开车?倒不如说我御剑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盛晏便看向曲律道:“你开车了吗?”
曲律摇摇头:“没有。”
“那好吧。”盛晏拍了拍自己的机车后座:“只能坐一个人,你们商量一下?”
还没等曲律说话辞简便连连摆手道:“我不坐,我才六十,还没活够。”
曲律:“我来吧。”
盛晏看着他平静的脸,突然记起之前曲律坐在他后座上的紧张局促,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曲律应该是不喜欢极速运动的,至少机车是不喜欢的。
于是盛晏道:“你真的要坐吗?风会很大。”
曲律:“嗯。”
“那好吧。”盛晏将头盔递给曲律翻身上了车:“我会慢一些骑,感觉害怕的话就抱紧我。”
身后久久没有回音,跟辞简交待了地址并给他报销了车费后,盛晏才发动机车缓慢地驶向了大路。
清晨稍显寒凉的微风拂过脸颊,不急不徐,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熨帖。
担心曲律害怕,盛晏并没有骑得太快。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双手臂缓慢而迟疑地环住了他的腰际。
盛晏倏然脊背一僵,很是意外。垂眸看了眼曲律骨节分明的手指,此时正指尖泛白,紧紧地依附着他,脑海中突然想起辞简同他说过的那些话。
他挺直了脊背,竭尽所能地将风阻挡在外,轻咳一声:“抱紧点。我要加速了。”
曲律将身子往前贴了贴。
盛晏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电流从他们相贴的地方蔓延,那不同于所有肤浅的**惊颤,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共振,似波似浪,余韵悠长。
他轻轻勾起嘴角,任由自己的心陷在欢喜里。
到了雕梁画栋,门口的侍者远远就认出了盛晏,待看清后面的两人后,愣了一瞬,但很快还是迎上前躬身道:“盛小少爷,雅间请。”
盛晏是雕梁画栋的常客,倒不是这里有多特别,只是环境足够清雅和安静,有的时候盛晏想要一个人待一会的时候,就会偷偷跑到这里,寻一个顶层靠窗的位置,缩在雕花红木屏风后,一个人一壶茶,几碟爽口的小菜,就这样望着下面的云山雾罩,水天一色,然后安静地坐到天边泛起繁星为止。
不知不觉,这里早就成了盛晏放空发呆的秘密基地。
饶是信天翁也只来过一次。
他是个没热闹不安逸的性子,要他来安安静静地喝茶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
那次盛晏叫他来了,还是靠窗的位置,窗外下着细密的雨,朦胧了远山轮廓。
盛晏心情不佳,只望着细雨发呆,信天翁也陪他一起,蹙眉不语,嘴张了又闭,像是有感悟要发。
盛晏便主动问了:“你想要安慰我吗?”
信天翁却一本正经地摇头,他瞪大眼看向盛晏,特认真地问:“我们一起下楼踩水坑吧?”
盛晏的感伤刹那间灰飞烟灭。
想到信天翁,盛晏心又是下沉了几分。
安慰向来冠冕堂皇,但痛苦不会削减一分。
所以他们之间不需要。
盛晏知道信天翁的性格,就像信天翁了解他一般。
沉默,不打扰,就是信天翁现下最想要的。
辞简并不客气,刚一落座就点名先来六碗东星斑米粥润润喉,行事作风极尽张扬,虽衣着褴褛,举手投足间却有着豪掷千金的气势,惊的侍者频频看向盛晏,盛晏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她没说的话:要不要叫安保?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何况有着辞简这个没心没肺的,盛晏愁云惨淡的心情也得见了几缕光亮。
他朝吓傻了的侍者笑笑:“就按他说的上吧。”
辞简知道盛晏有钱,但他从没想过盛晏居然能这么有钱,于是也不装了,干脆松开了腰带,大手一挥道:“八碗,我嗓子干。”
盛晏:......
他直接吩咐道:“不给他上东星斑米粥了,直接给他来八斤鱼,吃不完就让他自己结账。”
一斤东星斑的价格是1280,八斤东星斑直接过万。
辞简顿时听出了盛晏语气中的不满。
他拍桌抗议道:“你说了要请客的!”
盛晏道:“我这不是请了吗?”他说着,又扭头看向在一旁默默饮茶的曲律:“我是不是说到做到了?”
曲律点头。
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侍者:“…”
辞简嚷道:“你问他做什么?你今天就是请他吃路边的烤冷面他也会算你请了!”
曲律并不想搭腔,扭过头默默赏着窗外的风景。
玩笑开够了,盛晏也不想为难别人,直接转头吩咐了侍者几道他过去常吃的菜,味道清淡,样子也好看,价钱也是实打实的,绝对不算亏待辞简。侍者应下后便离开了,空间内便又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盛晏经历了一夜的惊心动魄,如今平静下来,倒还真有些疲倦,周遭的环境静谧安逸,店内正中央的溪流造景水声潺潺,他缓缓转动干涩的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各式各样的信息。
关于信天翁,关于蒋司源,关于段柏澄。
涣散的目光最终定在曲律耳尖那枚小小的痣上。
辞简的字字叩问果真有用,第一次,盛晏开始认真的思考一个人。
他想,像曲律这样的人,在他二十五年的岁月中竟也是第一次见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盛晏和曲律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虽然曲律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可盛晏依旧觉得安心熨贴。
他对曲律好奇,他对曲律信任,他对曲律依赖。
可曲律呢?
曲律会觉得他只是个肤浅的富二代吗?会觉得他除了会投胎之外就一无是处吗?
盛晏想着想着就入神了,菜上齐了都没发现,还是看不过去了的辞简连声唤道:“还看?他脸上有东星斑啊?看他能吃饱?再不吃菜都凉了!”
这声音惊扰了曲律,他猛地转头,而盛晏却还没来得及躲避。
四目相对,周遭的一切都在他们的眸中湮灭。
只剩如鼓的心跳。
盛晏清楚地看见曲律如墨的瞳孔先是皱缩,而后放大,金光闪过,转瞬间又隐匿。
最后,盛晏看到了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倒映在曲律眼里。
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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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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