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地下的环境相当潮湿，山洞顶端还在渗水，底下古朴的石纹被磨出窄小的凹陷来。
两人现在正各怀心思往前走。
走在前面的祁之洲忽然重重叹了口气，这口气一波三折，好半天才从嘴里全呼出去。他说：“所长的工作真是难做啊！”
走马上任三天，所长就发出辞职宣言，封偃跟在他身后险些撞到后背。
“你不问我为什么？”祁之洲强买强卖。
封偃无奈：“祁所，我刚刚解释过了，我用透视看到下面有个从来没被发现的洞穴。”
“噢，洞穴，”祁之洲颇感兴趣地一歪头，“这值得中央指挥部的人过来增援吗？”
封偃闭上嘴。
他看出来了。祁之洲是个对极富责任心的领导，具体展现为追根究底、吹毛求疵，刚刚来的路上他已经询问了封偃三遍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紧急地寻求增援？
封偃含糊其辞，想躲开连环追过来的问题，只听祁之洲又叹一口气。
祁之洲：“现在还需要增援吗？这下面没信号，要出去的话麻烦你用透视看看离地面有多远……”
封偃终于第一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叫增援是因为……直觉。可能我的直觉出了问题，另外，祁所长，你没发现吗。”
他一顿：“这下面用不了特能。”
祁之洲摸着下巴揣摩那个词，直觉。同时他心不在焉地用手搓出一缕雷电……什么也没有。就像他体内的特能突然消失了一样。
他有些愕然，不信邪地打了个响指，指尖窜出点电流，很快都消失了。
“没事，”封偃安慰他，“我的透视也不起作用了。”
这称不上什么安慰，但是封偃闭着眼时相当气定神闲，站在身边给人天然的安心感。
封偃走到祁之洲身边，扭头询问：“怎么不走了？”
祁之洲粗暴地用肩膀把人挤到身后，身上喷的木质香水落在封偃鼻尖。
“瞎了的往后站，我来带路。”
封偃愣了愣，唇角勾起点微小的弧度。
开凿出来的地下通道长而曲折，他们闷不做声地往前走了很久，封偃忽然伸手往前一探。
他还不能睁开眼，估摸着高度是对方的肩膀，抬手却摸到柔软而温热的东西，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手腕就已经被抓住。
“小封同志，”温热的吐息落在他指尖，“你怎么偷袭领导？”
封偃试图把手腕抽回来，但对面的力量相当压倒性，几乎钳着他的手纹丝不动。
封偃只能无奈就着这个姿势说话：“前面有人。可以放开了吗？”
他微微抬起头，朝着祁之洲的方向说话，祁之洲能自上而下看到他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还有发白的唇、若隐若现的锁骨。
祁之洲轻笑一声：“你不是说这里特能失效了吗？你又是怎么知道前面有人的，‘直觉’？”
封偃猛地闭紧唇。
祁之洲不动，两人就在这狭小的过道中僵持，谁也不肯先后退一步。
封偃半晌叹了气：“是，直觉。从小就有，大部分情况下很准。我的直觉告诉我，前面有活的……有人。”
祁之洲还没来得及多问几句，前方突然传来女性的尖叫声。
“啊！”
祁之洲迅速松开封偃的手腕，一阵风往前冲还记得嘱咐：“你慢点，别摔了！”
有蝡蛇从他们脚边窜过，跟上面的不同，这群蛇很怕他们，瞬间就沿着地道跑没影，连牙齿都不敢张开。
封偃走得很快，同时眉头越皱越深。
他掉下来的时候，那股强烈的不安已经如数消失，如今这感觉又卷土重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祂又去而复返了？
封偃压着过快的心跳往前跑，同时忍着剧烈的疼痛睁开眼。
他看到道路的尽头是一间内室，门口大开着，祁之洲正举着枪，声音很冷：“放开她！否我要开枪了！”
这个生物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类，它有着蝡蛇的尾巴，小臂上长满蛇鳞，左边的眼睛已经成了竖瞳，张嘴吐出的是一截猩红的蛇信子。
它发出古怪的嘶声，操控着蛇尾狠狠朝祁之洲甩来！
祁之洲就地一滚，同时子弹出膛。
砰！
打在蛇鳞上的子弹几乎没造成什么伤害，反倒是祁之洲被后坐力震得手腕生疼。
“眼睛！”封偃在后面大喊，“右眼！”
半人半蛇的生物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居然把那位单身女性惯在地上，直直冲封偃这边袭来。
封偃半闭着眼，以一种娴熟的姿势往旁边躲去，巨大的蛇尾甩在地面上，震得地面发出细微的颤抖。
封偃被迫滚到一个小小的台柱上，随即瞳孔紧缩，一背冷汗，竟然迟疑两秒，眼看下一波攻击就要落在他身上！
“封偃！”
祁之洲咬牙，一连串子弹打在对方蛇鳞上，搂着封偃的腰就地一滚。
他被蛇尾打中左手小臂，瞬间就见了血，咬着牙缓解。
祁之洲在隐约间看见那石柱上写满密密麻麻的黑色字符，还没来得及一看，半人半蛇的怪物已经朝他们俯冲而来。
他咬牙。
不能用特能对他们来说犹如断了左膀右臂
半人半蛇的生物终于第一次开口，声音断断续续：“祭品……祭典，不能中断，祭品——就用你们两个！”
子弹还剩一颗，对面右眼属于人类的眼睛已经一半都变成蛇类的竖瞳。
必须一击正中靶心，祁之洲抬起枪。
没事的，可以做到，上次只是失误，他能瞄准——
“祁指导，杀了我吧。再过几分钟，我就会彻底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来自过往的语音忽然示现，祁之洲抬起的右手有些颤抖。
“咳咳，没时间了，你在等什么！杀了我！”
蛇类的眼睛迅速蔓延，转瞬淹没了对面男性三分之二的眼球，祁之洲瞳孔紧缩。
——他手上的枪被另一只微凉的手掌接走了。
封偃握着他的枪，用还在渗血的眼睛锁定住对方的眼球。
祁之洲看见他的侧脸。他冷静异常，上挑的眼尾在镜片下显出锋利的意味来，整个人半跪在地上，腰肢削瘦但富含力量。
封偃手指压在扳机上，扣下去的动作果断而坚决。
他枪法很准，瞬间击穿了对方的眼球，让半人半蛇的怪物倒下去，捂着眼睛在地上哀嚎。
蛇鳞、蛇尾快速褪去，半人半蛇的生物顷刻间身形缩水，变成普通人类男性，躺在地上不动了。
封偃闭上眼，把上好保险栓的枪扔回祁之洲怀里。
他凛冽的气质如潮水般褪去，抹掉脸上的血，没去理会昏迷在地上的一男一女，而是蹲下来端详刚才撞上去的小小石柱。
那石柱上刻满生涩难懂的图案，密密麻麻，看着相当压抑。
封偃伸手去触，还没摸到那些图案就像害怕他一样，朝别的方向褪去。
封偃颇感意外地挑起眉。
“封偃！”
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封偃的指尖触电般的收回来，微微回过头：“怎么？”
“情况不对，”祁之洲说，“你过来看看。”
恢复人形的怪物被祁之洲用布条简单包扎过，人还有呼吸，不过已经陷入半昏迷。
祁之洲掀开他的另一只眼睛：“你看这里。”
那只眼睛没有随蛇鳞一同褪去，依然还是蛇类瞳孔，诡谲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封偃沉思：“他为什么会变成蝡蛇的样子？”
祁之洲蹲在一旁：“估计你们在砚山遭遇的蛇群就跟这里有关。”
封偃：“有件事我很奇怪，不知道你注意到了吗，我们来的路上也看到几只蝡蛇，但他们和山上的状态明显不同。”
祁之洲点头：“地下的这些在往外跑，不主动攻击人，好像在害怕什么。”
蝡蛇害怕的，会是现在躺在地面人事不省的男性吗？
祁之洲猛地站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下面不能用特能很危险，我们要赶紧找到路回去，何况下面还有一名女性受害者——”
封偃猛地抬起头。
一种违和感忽然袭击了他，为什么地底会出现一名女性？她刚才完全没有出声，也没有动静，被摔在地上之后就完全失去了存在感，就像——
“祁……”
来不及了，地面那位女性以极快的速度站起来，袭击了毫无防备的祁之洲！
成年男性倒在地上的声音很沉闷，封偃心下一凉，他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动不了了。
对方在用重力系特能！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受害者女性”一身白裙，很是柔弱地掐起祁之洲的脖颈：“好强大的特能……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把你献给祂了。”
那女性用脚尖嫌弃地踢开刚才那位半人半蛇的男性，把祁之洲拽到写满黑色字符的石柱上。
封偃整个人僵在原地。
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这里要爆炸了，你快离开，断后由我来，别睁眼——
这些声音来自过去，又好像来自上辈子。
封偃在短暂的嗡鸣声之后站直身体。
封偃忍着剧痛睁开了瞳孔，那里面金色密布，忽然，他好像看到什么似的瞪大眼。
“不错，”女性勾起笑，“竟然能在我的特能下还站直身体，我小看你了——不过你的特能除了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动手，还能做到什么呢？”
封偃脸上却露出了诡异、轻柔的笑。他像是坐在烟酒店和顾客聊天，说话声音又轻又慢：“你们把祂召唤出来，是想要得到什么？”
“……”
“让我猜猜，你想□□？这是你的最高理想？还是祂许诺了你们什么……让你们拥有居于人上的力量？”
“闭嘴！”
女性在封偃微变的脸色中冷笑着把祁之洲按上石柱。
“多舌的事务局走狗。成为祭品是你们的荣幸——我这就送你们上路！”
黑色的符号在接触到祁之洲之后迅速蔓延开来，转瞬就吞没了整个狭小的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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