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放学后,学校门口的学生们嘻嘻哈哈地打闹,或是挤在人群中寻找自己家人的身影。校外的街道上堵满了车,交警站在人行道两侧指挥车辆,鸣笛声此起彼伏,各种声音吵吵闹闹,看不见丝毫的异常。
停靠在校外树荫下的某辆车中,顾天席沉默地望着眼前热闹又平凡的景象,缓缓点了一支烟。
副驾驶上的下属还在鼓捣异常监测器,纳闷地说:“队长,这玩意不会是坏了吧?”
“总不至于七个监测器都坏了。”驾驶座上的人也有些焦躁,回头看顾天席,“队长,你这里真的就是异常的来源地吗?”
他们这次行动一共开了七辆车,包围整所学校,一旦监测器发出警报,立即采取空间分离措施。
还有一支调查队进了学校内部,在高二六班所在楼层进行来回巡视,这场暗中观察的行动从中午一直持续下午四点,始终没发现异常。
现在有不少人都有些不安。
顾天席却说:“我本来还有些怀疑,现在已经确信了。”
他捏了捏眉,“这场异常事件,已经快要结束了。”
副驾驶上的人惊愕:“可我们什么都没发现!”
“什么都没发现才是对的,因为我们本就不该是参与者。毕竟……”
话语停下,顾天席看到车外走来三个学生,两男一女,全都是眼熟的面孔。
“下午好,顾队。”
最先说话的是女生,她双手放在车窗上,言笑晏晏:“本来学校里会发生一场血流成河的恐怖惨案,但多亏我们机智地发现问题,才能又解决了一起异常事件。您看,有没有觉得我们少了点什么?”
顾天席看了看她,“少了几套练习卷?”
夏苏溢笑容一僵,迟疑地打量着顾天席,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或者发现了什么。
乔星竹从夏苏溢旁边探出半张脸,“你能联系到我们老师吗?”
顾天席摇了摇头,“我们的记忆都没恢复。”
夏苏溢的笑容又明媚了起来,“顾队,您总得给我们这些勇敢机智的好学生们一点奖励。”
乔星竹沉思:“老师那边恐怕还没结束。一是考验我们,二是引蛇出洞。蛇是谁?”
说着这话时,他的眼神穿过顾天席,直接看向坐在里边的那个年轻警察孟华茂,在其茫然的脸上短暂停留,然后落在了他的手套上。
顾天席先是回答夏苏溢,“如果你的老师在这场事件中不是那么重要,我会给的。”
他在“重要”二字上加重语气,表明他已经知晓这件事的隐藏真相,所以提醒夏苏溢别试图欺骗他。
而后又对乔星竹说:“从我知道的情报来看,这场事件是根据某个异常事件而产生的,只是模仿案。”
这是两起不同的异常事件,他心想到,第一起发生在余阳市的那场是真的以同学会作为基本开启条件的特殊仪式,而发生在新阳市的这一起......只是模仿案,而如果他没猜错,那个始终消失的[金鱼]应该是想引出同学会的真正幕后黑手。
想到这,他有些头疼。
那家伙什么时候才会把他们的记忆恢复啊……
与此同时。
距离饭店不远处的某条街。
一个拉着行李箱的年轻人走入了一家酒吧,名为“蓝天酒吧”的店在白天毫不起眼,店牌甚至还缺了个字,半掉不掉,显得格外破旧。门口还有一个垃圾桶,散发出酸臭的气味,成功起到驱赶客人的作用。
此时已经快中午了,酒吧里几乎没什么人,很少看到白天还在营业的酒吧,此时店里连工作人员都没几个。
拖着行李箱的年轻人走到吧台,对调酒师说:“麻烦来一碗卡布奇诺。”
调酒师先是看了眼那个行李箱,又想了想自己应该没跑去隔壁咖啡店,最后又把注意落在了那个“碗”字,足足沉默五秒后,他才叹气道:“林先生,几个月没见,你身上的某种气质更加引人瞩目了啊。”
年轻人问:“什么气质?”
调酒师回:“神经病的气质。”
“......”
年轻人笑了,“新奇的评价。”
他凑近调酒师,右手沾水在桌面画出一道符文,而后周围升起一层看不见的隔音结界。
“最近新阳市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很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市里冒出一个可以把快降临的邪神拍回去的神秘强者,历史教派和无垢之翼在这里浪了一圈,最后什么也没捞着,差点全军覆没。”
年轻人撑着下巴问,“那个神秘人是谁?”
调酒师沉默了一会,幽幽道:“是这样的,我们不知道那位神秘人的身份,但据说他有两位学生,而这两位学生平时就在新阳市第二中学上学......”
年轻人也沉默了,之前根据感知翻找过地图,确定那种异常力量就来自二中......
他想了又想,最后叹气,“老王,你说我现在去改个名字还来得及吗?姓就不改了,名换成愿如何?祝愿祝愿,祝愿我自己活得久一点......”
调酒师翻了个白眼,突然想到什么,犹豫着问:“教授去了余阳市,正在调查一些事情。那场同学会和你有关吗?”
年轻人摊开手,叹气道:“余阳市临海,那边的情况太复杂,我只是旁观者,但说实话,我知道的也不多......”
调酒师:“很麻烦?”
年轻人:“很麻烦。我联系不到以前的同学们,所以麻烦你联系一下教授,就说余阳市的同学会是饵,别让其他人因为好奇跑去了那边,尤其是那几个,绝对不能去。”
调酒师:“你猜到了什么?”
年轻人脸色有些阴沉,“你看多巧啊,以一个同学会的名义吸引我们班的学生前往那个临海小镇,像不像一场大型仪式?自从无骆村……,自从大学毕业后,我们没参与过那次旅行的这些人从来没有互相见过面,连联系都没几次。总之,我感觉会出大事。”
调酒师点头,“那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年轻人理直气壮:“跑路啊,原本感觉到有人冒用我的身份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现在发现很可能是我解决不了的事,当然我得跑,想好了,南方不安全,我去西北......”
还没说完,周围的空气瞬间一冷。
旁边突然坐下一个陌生的青年。
年轻人悄悄打量着刚来的那位青年。
对方的脸色很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浑身都散发一股冷意,穿着白衣,冻得好像刚从停尸房里出来一样。
林愿在心里吐槽,往反方向挪了挪,正打算继续和调酒师交谈时,突然听到旁边的那人转过脸对他说:“你好,我姓林,单名一个祝字,刚从停尸房出来,身上有些冷,请不要见怪。”
林愿安静地和旁边那人对视:“你好。”
说完,他平静地喝完酒杯里的最后一口,单手施咒,转眼出现在酒吧门口,一条腿已经迈出门外,脸上刚刚浮现出欣喜,小腿就被缠上一根红色的丝线,直接重重拽进了酒吧,拖到了那个浑身散发寒气的青年身边的地板上。
调酒师始终保持着沉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这时那个自称“林祝”的青年对他说:“麻烦来一碗卡布奇诺。”
那一瞬间,调酒师感觉到的不是好笑,而是浑身的冷意,这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们的全部对话。
林愿脸朝下,趴在地上,不是他不想起来,而是身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很重,很沉,还有着湿漉漉的冰冷。
隐隐约约,他似乎嗅到了一股腐烂的鱼腥味。
而这种下意识的联想,让他的表情更难看了。
“开个玩笑,”那坐在高凳上的青年语气温和地说:“我是借你身份一用的那个人,过两天会还给你的,而且没人会发现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请放心。”
林愿像条死鱼一样扑腾了两下,放弃了,说道:“你还我我也不敢用了,问一声,你要做什么?”
刚出现的青年正是楚千尘,他虽然全程处于消失状态,但始终在暗中观察整座新阳市,尤其分出一部分意识留给了自己的两位学生……李子城先排除,他也不知道这家伙之前身上发生了什么情况。
总之,在真正的林祝出现后,他就一直在监控,直到学生们那边结束游戏,他才真正用自己的本体出来行动。
一周时间没活动了,差点都没法协调四肢。
想到这,他叹口气,问调酒师:“所以我的卡布奇诺怎么还不上?”
被忽视的林愿:“……”
调酒师面瘫着脸:“请稍等。”他开始翻柜子找速泡咖啡。
楚千尘看向地上的人,“你是林祝对吧,我好像对你有点印象。”
“我改名了,现在叫林愿。”林愿生无可恋地说。
“那我就叫你林祝愿吧,”楚千尘笑了笑,没理会对方的震惊,心平气和地问:“你为什么要利用同学会,杀死曾经的同学?”
林愿苦涩道:“你误会了,我只是被按在那里当仪式的见证人。举办人,见证人,以及参与者,三者都是仪式举行的必备身份。我本来真的以为是同学会,到场了才知道是献祭仪式……我很抱歉,如果我能早点察觉不对劲,我或许能救下他们……”
楚千尘没有产生动摇,依旧在想些什么,说道:“举办人和见证人相当于是施咒者,而参与者是献祭的对象,仪式地点是饭店包厢,人数有要求吗?”
林愿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楚千尘又问:“那举办人是谁?”
林愿似乎有些迟疑,几秒后才咬牙说道:“段牧!”
楚千尘短暂地露出一丝困惑,很快收起表情,依旧好脾气地问:“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林愿还真有问题,“你为什么要顶着我的身份搞事?”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楚千尘便诚实回答:“因为我退休了。”
看着林愿茫然的表情,他解释道:“大概半个月前,我收了两位学生,年轻,活泼,精力旺盛,极具天赋,对什么都充满兴趣与探索欲,这很正常,我也习惯保护一些总会吸引各种危险的人,但问题是,我退休了。”
见林愿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青年又重复一遍,“我退休了。在我好不容易解决一场大型麻烦,准备舒舒服服休闲过日子的时候,他们甚至把一个陷入疯狂的连环杀人犯引入了我的家里,好吧,那不是引,异常吸引异常,而我天然会吸引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但这不代表我就会喜欢那种打乱我平静生活的异常东西!”
林愿想了又想,“你这是迁怒。”
“我这是在考验,更何况他们刚刚度过月考,本就该轮到神秘侧知识,所以我想检验一下这半个月以来的学习成果,顺便我趁这段时间再休息一下。说实话,停尸房太冷了,不太舒服。”楚千尘有些遗憾地说。
林愿似乎想到什么:“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我能喊出你的名字吗?”
“最后那个字变一下,尘埃的尘,读音不变。”
林愿笑了一下,而后又渐渐变得平静,他勉强看着椅子的底部,发了好一会的呆,才长长叹了口气,说道:“除此之外,你还想引出我。我演了那么久的戏,自以为天衣无缝,却还是低估了神秘侧的力量。你怎么发现我才是真正的仪式开启人?”
“当你通过那个便衣警察把同学会的事情告诉我时,我就已经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了,虽然具体信息不清楚,但名字还是能看见的。于是我借用你的名义,给自己发了条短信,在新阳市开展同学会,然后我趁机下线。一方面分出邪恶反派让我的学生们感受一下刺激,顺便我休息,另一方面,就是引出真正的同学会相关人物。”
楚千尘说到此处,叹口气,“好久不动脑子了,有点累。”
林愿无奈地笑了,“我还以为真能骗几个去余阳市。那些死在我手里的同学们都是自愿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些没参与过无骆村事件的普通人,长期处于一种混乱状态。大概是觉得我不该是我,觉得周围一切都很陌生,包括自己。”
意识到面前是谁后,他有些自暴自弃地坦白了自己的计划。
他的表情很复杂,“老实说,一方面我有些羡慕你们,另一方面又在同情你们。你们去了无骆村,死的死,疯的疯,但和人类世界断的干干净净。而我们呢,始终处于一种正常与疯狂的边缘,我们无法掌握任何力量,被迫地承受你们身上溢散的灾厄。所以我们在想,凭什么呢。”
林愿笑得很开心,“于是我们私底下商量了一下,要么利用同学会的借口把你们吸引过去弄死,要么……让无骆村在青云镇重现。”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看不出丝毫的异常,但楚千尘却能感受到一股极致的疯狂。
“无骆村让你们拥有了极致的力量,代价是理智与人性,扛过去了,就是神明之下的最强者。而我们早已濒临崩溃,不过是理智与人性,邪神想要的话,那就拿去吧。”
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咚。
杯底落在吧台上的声音打破沉默。
楚千尘回过神,摸着滚烫的咖啡杯壁,说道:“那你和我一起去青云镇吧。我也想看看无骆村能不能在青云镇里重现。”
“曾经的我们面对邪神只能被迫地疯狂、死亡。如今,我想试着去驱赶祂们。不是化身,而是其本体,我能否真正地把祂们驱赶出去呢?”
躺在地上的林愿大笑道:“胆子大一点,说不定你能杀了邪神!”
楚千尘没有说话。
他不能对他们说,邪神是杀不死的,那些存在至高纬度的神明,是概念生物,祂们无法死亡。
这一刻,楚千尘突然想起自己在一场场的旅行中,曾看到过一些世界中的神明坠落消亡。他也曾怀疑,那些存在至高纬度中的外神们,真的没有诸神黄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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