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温度逐渐下降,初晨的风从身边呼啸而过时已经能感受到微寒的冷意。
周三早晨,大家埋头淹没在知识海洋,笔耕不辍。
“阮湘,你过来一趟。”
一道声音打破笔尖书写的“沙沙”声,阮湘抬起头,看见陈柯青喊她,连忙起身跟着去到办公室。
“演讲比赛报名表下来了。”陈柯青拿过一张名单递给阮湘,“之前不是对这种活动都不感兴趣吗?怎么上了高三变得积极起来了。”
阮湘在报名表上迅速填下名字:“感觉还是有必要多锻炼下自己。”
她笑容浅浅,很有信心般:“放心吧陈老师,我会拿着好成绩回来见你。”
演讲比赛的报名时间节点和重生前无差,阮湘填完名单,回到班级。
这次比赛是她再次见到方惟江的唯一办法,阮甄跟方惟江决裂时没留后路,删除了他所有联系方式,现在后者又身居高位,根本联系不上。
阮湘当时年龄尚小,对这件事懵懵懂懂,只是记得从某一天开始,记忆中儒雅随和的叔叔再也没有带着甜品和玩具来看过她。
窗外天空湛蓝无垠,把世界描摹成张待被人揭开的幕布,那片空白背后藏着什么,谁也并不清楚。
但阮湘知道,有些事她必须要做。
她要替蝴蝶扇动翅膀,用飓风掀开未来的那份不确定性。
讲台上,老师的讲课声回荡教室。
阮湘神色疲倦地坐在位置,单手托腮,睫毛恹恹地耷拉着。她这两天感冒,秉承着是药三分毒的理念打算自己硬抗。
月考让她一直紧绷着神经,这会儿突然松懈下来,病劲儿突突直冲脑袋。
林延述察觉到自己这位新同桌不在状态,偏过脸打量阮湘半响。
他眉心微蹙,低头拿出演草纸唰唰写下几个字,推到她面前。
[不舒服不要忍,我陪你去医务室。]
阮湘看着字条,摇了摇头,做口型道:没事。
林延述无奈地再次拿起笔:[你趴下睡一会儿,我帮你把这节课笔记抄了,别硬撑。]
阮湘这才小声应了句好,没再跟他客气,趴在桌子上小憩,她这会儿是真晕得厉害,眼眶发酸眼前发黑,连带看人都侧影重重。
不知道睡了多久过去,再醒过来时阮湘身体酸痛到眨眼都累,脊背溢出一层薄薄雾汗。
她想说话,喉咙却肿痛不堪,像是被塞进去团棉花顶在嗓子眼上。
阮湘抿住发白的嘴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凭着记忆里的习惯本能地伸出手扯住林延述袖子。
“林延述,我好难受。”她轻轻拽了两下,嗓音发哑,似被砂纸来回磨过。
霎时间,板凳划过地面发出巨大声响,林延述起身的动作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
跟老师说明情况后,他慌忙扶起阮湘将她带到医务室。
正午的阳光正烈,即使拉上窗帘也透出一层浅淡光晕,医务室内寂静无声,只有秒针哒哒走过。
阮湘脸色苍白,眼角湿润,睫毛像在水里淋过般躺在病床,她嘴巴里含着体温计,身体因为难受蜷缩在一起。
林延述垂着头,心情烦闷地坐在旁边,把橘子外皮一层一层剥下。
如果他再细心些,早点发现阮湘的情况就好了。
校医看时间已到,取出她嘴里的温度计开了些退烧药。
阮湘烧得并不严重,校医问上几句,看出病因只是最近积劳成疾,吃点药多休息就能很快恢复。
林延述这才松一口气,跟着校医忙前忙后地去给女生接热水拿药。
阮湘有些恍惚,抓着被子,下巴往里藏了藏,只露出双清亮的眼睛。
她和林延述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导致现在只要是他在自己身边,无论做什么事都有很强的既视感。
这些既视感在此刻侵入她的脑袋大肆征伐,麻痹她的神经,让她有种还在被爱着的错觉。
瞧见林延述端水走来,阮湘撑着身体坐起,乖乖巧巧地接过药往胃里送服。
“还难受吗?”林延述微微俯身,观察着她的脸色。
“好多了,谢谢你。”阮湘诚心道。
“阮同学,你现在又欠我一个人情了。”
阮湘捧着水,小口小口地喝着:“会还的。”
“不急。”林延述见她喝好,拿过杯子,捏起一瓣橘子停在她眼前。
男生指节干净修长,手背上的青筋脉络分明,把橘子上的橘丝都揭得一干二净。
阮湘习惯性地想用嘴接,嘴唇才刚张开却突然想起什么般,硬生生卡住自己动作,尴尬地伸手接过橘子塞到嘴里。
她真的无比讨厌这种下意识。
林延述挑眉,语气戏谑中又带着几分温柔:“你不舒服的话我喂也可以。”
“不需要。”阮湘飞快为自己辩解,“以前我生病时也有人剥橘子给我,我习惯了而已。”
“习惯用嘴接?”林延述显然不信,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嗯,你不知道。”阮湘面不改色,反正她确实没撒谎。
“是谁?”林延述再捏起橘子时,语气多了几分探究。
“喜欢的人。”
指尖顿停在空中,将橘子的行驶轨道拉回在身前,林延述没想到答案会是这样,心脏像是被人用绳子吊起,忐忑不安地上下运行。
他清楚阮湘不是会撒谎的人。
林延述蓦地抬眸,磨了磨后槽牙:“多大?”
“和我一样。”
“前男友?”
“没错。”阮湘从林延述手里救出快要被捏扁的橘子,“你查户口本呢?”
是前任就好。
林延述吸口气,表情染上郁色,眼里升起抹阮湘不愿懂的情绪。
他把声音放得很慢,一字一句问得清晰:“最后一个问题,你还喜欢他吗?”
霎时,橘子清甜的果汁炸开在口腔,酸甜,微涩。
阮湘轻嗅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柑橘香,掀起眼皮,直直望进林延述探究的目光。
“不喜欢了。”
她心思微动,将未吃完的橘子放在桌面:“他背叛了我,所以即使他现在对我再好,我也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听到女生斩钉截铁的答案,林延述喉咙发出点气音,没忍住,偏过头幸灾乐祸地笑了。
“你笑什么?”
“没有。”林延述迅速解释,根据阮湘的态度随机应变,“放心,劈腿的渣男会下地狱的。”
阮湘先是附和,随后又忍不住补了句:“但其实他最近对我还蛮好的。”
“都是装的,别信。”
“真的吗?”阮湘瞥他一眼,“可他最近态度蛮诚恳的,我也有点忘不掉他,或许是因为初恋情结吧。”
林延述毫不留情地出言讽刺:“套路而已,如果他真的离不开你当初又为什么要伤害你?答案显而易见,别犯傻,我可不想到时候看某人哭得梨花带雨。”
说完,林延述还嫌不够,倾囊相授道:“背叛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花言巧语和礼物讨好既不费事又不费力,真回头的话就等着被骂蠢吧。”
阮湘满脸信服:“你说得好有道理。”
林延述很满意自己的教学成果,再次提醒:“所以别再喜欢他了,阮湘。”
“好。”
“永远也别喜欢。”
“嗯,永远也不喜欢。”
“这么听话?”
阮湘嘴角勾起来:“在这件事上,我愿意听你的。”
“放心。”林延述语气笃定,“林老师不会骗你。”
两人又聊了几句,校医敲门进来,让林延述跟她去拿药单。
林延述路上又复盘了一遍阮湘说的话,虽然后者已经保证不会再喜欢那个渣男,但林延述还是越想越气。
喂阮湘吃橘子就算了,居然还敢出轨惹她伤心,这人真是贱得无边无际。
等到林延述拿完药单回来,阮湘精神已经好了七八,女生语气悠悠地暗示他道:“要是还有橘子吃就好了。”
言外之意就是麻烦再给我剥一个。
林延述语气凉飕飕的:“不许吃。”
“可是我想吃。”
“吃多了上火。”林延述靠近阮湘,把她的被子往上盖了盖,没好气道,“睡觉,睡着了就不想吃了。”
睡就睡。
阮湘躺下身,把被子蒙住脑袋,只留一条出气的小缝。
屋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林延述依旧没回教室,坐在她旁边,过了会儿,忍不住问:“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
“……”
“那个…”林延述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半响,佯装无所谓地问道,“你们女生真的都很在意初恋吗?”
阮湘语气坦然:“别人的话不太清楚,但我的确在意过他。”
她反问:“难道你会不在意你的初恋?”
“我才不在意她。”林延述语气硬邦邦的,似乎后悔问了这个问题,“你继续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这个语气怎么听都像强装镇定,阮湘把缝隙渐渐拉大,窥到林延述正因为她的话语闷闷不乐。
这人眼尾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嘴唇抿成长长的一条线,像只丢了骨头的小狗,尾巴都蔫蔫耷拉下来。
阮湘觉得有点好笑,故意逗他:“听到这个答案你看起来很难受。”
林延述依旧垂着眼,没有说话。
就在阮湘以为他不会回答,闭上眼准备睡觉时,忽然听到林延述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男生嗓音低沉,坦白道:“我承认,没能成为你的初恋,我很难受。”
……
初恋,一个暧昧到不可方物的字眼,和青春、勇气、暗恋、爱慕挂着勾的词语,即使扯断也依旧藕断丝连。
是天下了一场蒙蒙细雨,两人并肩走在伞下的身影;是操场上有夏季风刮过衬衫一角,它飞得猎猎张扬肆意;是青涩感情初始时咬下的第一口青色苹果;是无意间眸光汇集交织的一瞬;是怦然心动;是指尖相触时勾过掌心。
也是旁观者嫉妒的心情。
嫉妒这朦胧的,像雨像雾一样的爱情。
林延述望着它笼罩别人,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圈外旁观,被动地等待着一个进场的机会。
他想,他或许已经先尝到了初恋酸涩的滋味,那口苹果咬得他舌根发苦,晕头转向,却又为那一点回甘,甘之如饴。
“不是说你不在意吗?”阮湘看着他,语气打趣。
林延述抬起头,眼里神色晦暗不明,再也没有以往的从容不迫,挫败地对她投降道:“你不是知道吗,我撒谎了。”
“我在意,非常在意,在意到这件事已经占满了我的脑海,思索过无数个可能性。”
他声音沉下去,像是掉落在一片树林里,片片枝叶遮住视线可及的光源,只能盲人摸象般寻找出路:“但我并没有任何立场和身份去在意。”
林延述回看向她,乱了语气,声音轻得像是只在说给自己听。
“阮湘,我只有嫉妒的资格。”
……
林延述备忘录:
2018年8月28日。
不当初恋也没关系,争做第二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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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初恋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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