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那声嘶哑扭曲的“我会杀了你”,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死寂的空气里。
他布满红血丝的、疯狂的眼睛死死锁定着沈星移,
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仿佛已经预见了那血腥的场景。
“带走!”为首的警官脸色铁青,厉声喝道。
两个高大的警员不再犹豫,一左一右,
如同铁钳般架住仍在挣扎嘶吼的周屿,强硬地将他拖离门口。
周屿的脚踢蹬着,皮鞋在光洁的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扭过头,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
最后钉在蜷缩在角落、如同惊破胆的兔子般的林晚身上。
“晚晚!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
那声音混合着不甘、占有和令人心胆俱裂的疯狂,
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最终被拖拽着消失在门外。
刺耳的警笛声由近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别墅区的寂静中。
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
歪倒的家具、破碎的花瓶、散落一地的文件、
还有地上几滴刺目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不知是周屿的还是沈星移的。
死寂重新笼罩了空间,却比之前更加沉重,充满了暴风雨肆虐后的硝烟味和血腥气。
林晚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双臂死死环抱着膝盖,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周屿最后那句“我会杀了你”和“等我回来接你”如同魔咒,
在她脑海中疯狂盘旋,让她无法呼吸。
她不敢抬头,不敢看这满目疮痍,更不敢看……那个站在狼藉中央的男人。
沈星移背对着她,面向着被撞得有些变形、电子锁完全损毁的别墅大门。
他站得笔直,肩背的线条却绷紧得像拉满的弓弦。
深灰色的衬衫后肩处,靠近脖颈的地方,
布料被撕裂了一道口子,边缘沾染着暗红的血迹,
显然是刚才激烈搏斗中留下的。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同样破皮红肿,甚至有些地方渗着血丝,但他似乎毫无知觉。
他就那样沉默地站着,如同一尊被风暴洗礼过却依旧不肯倒下的冰冷石碑。
没有去处理伤口,没有查看损失,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吓坏了的林晚。
只有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周身散发出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冷怒意与……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疲惫,证明他还是一个活人。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破碎的花瓶里,水流淌出来,在地板上无声地蔓延,浸湿了散落的文件。
林晚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一些,但恐惧依旧深植骨髓。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视线透过凌乱发丝的缝隙,
落在沈星移那沉默而带伤的背影上。
那肩胛处撕裂的布料和暗红的血迹,刺眼得让她心脏又是一缩。
他……受伤了。
是因为保护她?
还是因为……别的?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荒谬和混乱。保护?沈星移?
这个把她视为实验对象、背负着父辈血债的男人?
可刚才,确实是他挡在了她和疯狂的周屿之间……
就在这时,沈星移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
动作牵动了肩背的伤口,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
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目光,如同带着冰碴的探照灯,穿透昏暗的光线,
精准地落在了蜷缩在角落、脸上泪痕交错、眼神惊惶无助的林晚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也不是冰冷的命令。
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未消的余怒,有沉重的疲惫,有看到这满目狼藉的烦躁,
还有一种……林晚完全无法解读的、深沉的、近乎痛苦的无奈。
他一步一步,踩着地上的碎片和水渍,朝着林晚走来。
脚步声在死寂的空间里异常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晚紧绷的心弦上。
林晚下意识地想往后缩,但身后已是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她只能惊恐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阴影完全笼罩了她。
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血腥味、松木冷香和激烈搏斗后汗味的复杂气息,强势地压迫过来。
沈星移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被暴风雨摧残得奄奄一息的雏鸟。
他伸出手——那只指关节破皮红肿、沾染着灰尘和血迹的手。
林晚吓得猛地闭上眼睛,身体瞬间绷紧,以为他要做什么。
那只手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它越过了她颤抖的肩膀,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重重地撑在了她背后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林晚吓得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
沈星移的脸近在咫尺。
他微微俯身,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牢牢锁住她惊恐的眼睛。
额前几缕汗湿的黑发垂落,掠过他紧蹙的眉心。
他紧抿的薄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只有灼热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喷在林晚冰凉的脸上。
他撑在她耳侧墙壁上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更加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那破裂的皮肤和暗红的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压抑的怒火和某种沉重的情绪在他眼中激烈地翻涌、碰撞。
林晚被他圈禁在墙壁和他高大的身躯之间,动弹不得。
她被迫仰视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那片翻腾的、如同暴风雨过后的冰冷海洋。
那里面有愤怒,有疲惫,还有一种……
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裂痕?
是因为肩背的伤痛?
还是因为周屿的疯狂?
抑或是……因为她?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
林晚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
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和压迫性的气息。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对眼前这个极度危险又极度复杂的男人的茫然。
沈星移撑在墙上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喉结滚动,似乎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力气,或者压下了翻涌的情绪。
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虚脱的沉重感,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挤出来的:
“现在……”他顿了顿,
墨色的瞳孔深处,
翻涌着一种林晚完全无法理解的、深沉的痛楚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
“你信了吗?”
信什么?
信周屿是疯子?
信他沈星移……是唯一能挡住那头疯狗的人?
还是信……他那句冰冷的“赎罪契约”背后,
或许真的掺杂着某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责任?
林晚茫然地看着他眼中那片冰冷的、翻涌着痛苦与疲惫的海洋,
看着他肩背伤口渗出的暗红血迹,看着他指关节上刺目的伤痕……
巨大的混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冲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沈星移看着她的泪水,撑在墙上的手猛地收紧,
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声。
他眼中那片冰冷的海洋似乎剧烈地翻腾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在深处碎裂、挣扎。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那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下,
只剩下更深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残酷的疲惫。
他缓缓直起身,收回了撑在墙上的手。
那只染血的手,无力地垂回身侧。
他没有再看林晚,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身,
拖着沉重的、带着伤痛的步伐,一步一步,踏过满地的狼藉,
走向客厅深处那片更浓重的黑暗。
那挺直的背影,在昏暗中显得异常孤寂,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破碎的客厅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蜷缩在冰冷的阴影里,无声地哭泣。
沈星移那句沙哑沉重的“你信了吗?”
和他最后那个充满了痛苦与疲惫的孤寂背影,
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心上,
比她所经历的任何暴力都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茫然。
风暴暂时平息。
留下的,只有一地冰冷的碎片。
和两个伤痕累累、被困在各自“褪色牢笼”中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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