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近晚,天色渐暗,御书房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只从门缝里漏出一星点的烛光来。
外间侍奉的侍女太监皆垂首安静候着,收敛呼吸安分守己,四周寂静,除却风声再听不到任何其他。
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沈清遥一袭浅色藕荷长裳,长裙及地,素雅婉约,只裙角勾勒着一圈银色,行动间一明一灭好似步步生莲。
她披着的斗篷薄柔宽大,被风吹起飘荡在身后,露出有些纤细的身形来。
沈清遥伸手半挡,避开这阵风。她一头乌发长垂着,半遮着容颜,只露出鸦羽似的弯睫,微红的眼尾,挺俏的鼻尖和嫣红的唇。
是只一眼就能让人念念不忘的容颜。
“皇后!殿下!”侍女星引一直追在她身后,一路匆匆及至此地才伸手够着她的衣角。
她滑跪至地,膝行到沈清遥身旁,目光畏惧看着紧闭的大门,声音惶恐惊颤,跪在地上哀求,低声哭劝:“陛下处理政务时不许人惊扰,更不许人擅闯,昔年的事尚且历历在目,殿下三思啊!”
沈清遥被冷风一吹,周身温度散去一片冰凉,她双唇紧抿,闻言脚下一滞。
她扬起头,看着眼前这紧闭的,象征着不容践踏的威严的朱门。
就像秦垣这个人一样。
性冷,**,凡事不容违逆不许反抗,高居权力之巅手握生死大权,人命于他宛如草芥,一文不名。
不徇私,不留情。
当年御书房最受重用的小寺人,只因殿前笑了一声就被拔了舌头扔出宫,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甚至连如今的沈清遥都无把握,若要换成是她,秦垣能否会对她网开一面。
秦垣离她太远太久了,久远到上一次见他已经是一月前,久远到,以前的种种青梅竹马情谊都变得虚幻了。
那时候沈清遥多喜欢他啊。
少时两小无猜,灵动明媚,她拉着他的手,躲开一众的玩伴和侍女寺人,躲在假山里窃窃私语,亲手摘下自己种的最漂亮的花送给他;让离京的商队笼罗天下珍稀,献宝一样偷偷避开父母长姐送来给他;为他挽起绫罗束起青丝洗手作羹汤……
待得到了议亲的年龄,更是无视那些欲语还休的眼神,忽略他人隐隐绰绰的示好,她拉着秦垣大胆跪在御前,望着端坐御前含笑看她的帝王,虔诚求他赐婚。
天子胞弟,皇后娣妹,天潢贵胄金玉之门和桃李天下百年望族,那时谁不赞一句,瑞王秦垣和沈家二小姐沈清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时她虽只是笑笑不语,心中却是赞同的,这世间再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人了。
直到五年前天子突染恶疾仓惶离世,皇后沈清筠决绝追随而去,两人身后无嗣,秦垣奉召仓促继位。
此后急转直下,秦垣一步步行至世间权利之巅,高山孤寒,他们日复一日渐行渐远。
秦垣以天下为棋挥斥方遒意气风发,他有最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势,生杀予夺大权在握,整个天下都匍匐在他脚下。
可是沈清遥从来不得选择,只不过是因为喜欢秦垣,想要陪在他身边。她被夹裹着,身不由己,连驻足回头看一眼都是空妄。
她被推着,一步步登高,受万人景拜,离偏安一隅,烹茶煮酒的安宁越来越远。
秦垣需要一个体贴温柔善解人意的妻子,天下需要一个端庄贤淑仪态大方的皇后,没有人在意自小不受拘束的沈清遥想要什么,过得好不好。
她孤身一人限于囹圄,她伸手哀切求救,秦垣却从未回头。
可那时,沈清遥对他心中尚存一份情谊,毕竟他们是彼此仅剩的亲人了。
直到现在,秦垣把这最后一丝留念也毁掉了……
御书房外跪了一地的人,有她身边的,也有秦垣的,他们都拦在沈清遥面前,俯身不断叩头,额头触地声声沉闷,他们不敢发出声音却意思分明。
哀求她不要进去。
甚至连她的贴身侍女也膝行上前,抓着沈清遥一点衣摆,颤声恳求:“殿下,此事没有证据,还是留待以后再论证吧。”
以后?
沈清遥盯着朱红大门上的纹路,看着透出来一道细窄的光,想着坐在里面的那个人,握紧了手里的白瓷瓶,忍不住面上露出柔情微笑,心中却漠然想:我还能有以后吗?
毕竟谁也不知道,掺在水里,她每日喝下去的毒药,会在什么时候要了她的性命,是现在,又或是她激怒秦垣的下一刻?
她还有时间再等吗?
“让开。”沈清遥轻声说。
跪着的宫女寺人脊背一颤,知晓无力阻拦,面露绝望之色。
“我自会向陛下解释,此事是我之过,与你们无关,不会让他责罚你们。”沈清遥顿了一下道。
然而秦垣积威太甚,哪怕有她承诺,跪了一地的人仍是怕得颤抖。
“砰——”沈清遥却再无耐心,越过众人,一脚踹上了那扇厚重庄严,天下人恨不得跪下顶礼膜拜的的朱红漆门。
书房门被撞开,房内灯火通明,正中秦垣独坐,案上摆着厚厚的奏章,一旁的茶已经没了热气,他握着朱笔凝神,闻声抬头,漠然看她一眼,皱了下眉头,然后视若无睹地重新批阅奏折,甚至笔下的字迹都没有一瞬停顿。
沈清遥被这平淡的目光刺得心口一痛,她闭了一下眼睛,睫毛颤动,旋即睁开,走到他面前。
书案上布置的雅致,右上角放着一个白玉花盆,里面鹅黄色的花朵在烛火下轻轻晃动。
秦垣左手揽袖轻沾朱墨,目光仍落在层层字迹上,柔软的笔尖在雪白的奏折上缓缓移动,他头也不抬地问:“你来做什么?”
言毕不待她回,又侧头对朱安吩咐:“此番当值的人都是谁挑出来的,都换了吧,打发去别处,省得再生出许多事端。”
旁边伺候的朱安被惊得僵在原地,此时才回过神来,闻言小心恭敬回道:“奴才记下了。”
“杀一警百做给谁看?”沈清遥忍不住讽道:“明知道我若执意谁人敢拦,罚她们做什么,不如惩罚我这个罪魁祸首来得方便。”
“哦,”秦垣笔下一顿,终于抬头看她一眼,沉静道:“那皇后想要怎样的责罚?”
沈清遥看着他。
秦垣如今不过二十七岁,少年富贵和权势养出他一身冰冷漠然,五年的大权在握让他更加锋利威严。
沈清遥突然发现,自己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久得让她仿佛觉得……
这张脸陌生的可怕。
曾经只要一想起他就忍不住偷笑,捂着心口都盖不住砰砰跳的欢欣雀跃,而现在亲眼看着他,内心却再起不了丝毫的波动。
大概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沈清遥摩挲着白瓷瓶的圈口想,只是现在才发现而已。不过还好,也不算太晚。
她一下就平静下来,目光缓缓落到了旁边的花盆上。
“你闹出那么大动静,” 许久不见她出声,秦垣瞥一眼花盆,喜怒不辨道:“就是为了看花?”
“自然不是,”沈清遥随口应了一声,移回视线,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对他一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来给你看看这个。”
说着她把握的温热的白瓷瓶轻轻地放到尚未批改完的奏折上,然后想了想,拔掉了塞子,把里面白色的粉末全都倒了出来,堆积在一处。
“你应该知道这个是什么吧。”沈清遥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说一碟寻常的吃食。
秦垣却目光一凝,视线冷如冰剑,皱眉瞥向朱安,朱安噗通一声慌乱跪下,不断叩头请罪。
沈清遥含笑看着他们,像是在观赏一出好戏。
合着主仆一心,就她是个外人一无所知。
“有毒。”她用指甲挑起一点,伸到秦垣面前,吹了一口气,微笑着看它们飘起,四散落到地上,秦垣的衣服上。
“我找太医验过了,加在我每日喝的水里,经年累月的……”
沈清遥叹了长长的一口气,看着他的目光里有些复杂。毕竟从亲密无间渐行渐远至形同陌路,到底是有些意难平。
不等秦垣开口,沈清遥立刻抬起手制止:“你也不用解释,因为我不想听。”她往旁边移了一步,指着他语气强硬道:“你坐着不要动。”
秦垣脸色不好,目光一直盯着她,却依言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沈清遥慢慢地走到白玉花盆前,伸手摸了摸柔软的花骨朵,又回头看秦垣一眼,不放心似的,强调:“不要乱动。”
秦垣目光沉沉,周身气势愈发冰冷。
沈清遥伸手颠了颠花盆重量,觉得还好,不是特别沉,还能抱得动,于是抱着花盆回到秦垣面前。
“虽然我说了不想听你解释,但你一句话都不说更加让我生气。”沈清遥透过繁乱的花枝,看着秦垣认真地说:“我很——生气,所以……”
“砰——”的一声巨响。
毫无预兆,甚至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一瞬,她高举起花盆,连盆带花带土,全都干脆利落地砸到秦垣头上。
“哗啦——”
白玉盆薄而脆,顷刻间四散纷飞成无数碎屑,裹着泥土和枝叶飘落了一地,劈头盖脸砸了秦垣一身。
沈清遥看着秦垣额头上缓缓落下的血迹,心中毫无触动,她拍干净手心里的土,声音轻快说:“我心软又善良,看不得别人受苦,就这样吧,一报还一报,我们两清了!”
“清遥,别闹。”秦垣只觉得额角剧痛,血顺着眼睛流下来,眼前模糊人影摇晃,他却不顾头上伤口,隔着书案,起身要抓她的手腕,沈清遥往后退了一步,轻巧避开他。
她侧头看他,像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平静地扔下最后一句话:“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沈清遥捡起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绽开的花骨朵,爱惜地吹了吹,看着花笑了一下,平静地转身离开。
毕竟她可是个惜花之人,花可比人可爱多了,至少你好好对它,它就会开出最漂亮的花给你看。
不像人。面上衣冠楚楚,背后狗肺狼心。
“清遥!”秦垣声音急切在背后响起,沈清遥脚步不停,对身后的声音听而不闻。
可是没走几步,她浑身突然漫上尖锐疼痛,好似每一寸皮肤都在一瞬间原地炸开,皲裂成无数的碎片。
沈清遥于无边痛苦中还能苦中作乐地分神想:毒发了,我这是要死了吗?那有点亏啊,早知如此,砸花盆的力度就应该更大些。
“清遥。”秦垣疾步越过书案,走至她身后,手搭在她单薄的肩上,正欲揽她入怀——
沈清遥却突然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秦垣伸出的手抓了个空,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沈清遥死在了秦垣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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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佑三年春,沈府小院春意盎然花团锦簇,华盖锦服,宫里来人手捧圣旨喜气洋洋。
“二小姐,”一身喜气红衣的报喜太监眉开眼笑地贺喜道:“这是陛下给瑞王和您赐婚的圣旨,待接了旨,这桩婚事就算是定下了,您就安心待嫁就是,其他的一干事宜,皆有礼部安排,保证让您风风光光的出嫁。”
沈清遥身形晃了一下,有些如梦初醒地睁开眼,入目所及皆是梦里场景。
沈父沈母一左一右陪在沈清遥身边,共同准备迎接赐婚的圣旨,此时察觉到沈清遥不同寻常的安静,皆扭头关切地看着她。
传旨的太监等了片刻也不见回应,笑着轻声提醒道:“二小姐,接旨了。”
沈清遥只觉眼睛一花,醒来见到的一切都换了个模样——她回到了十年前,离了那个樊笼一样的宫殿,回到自己的小院,逝世多年的的双亲重新回到她身边,正温柔又担心地看着她。
一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击中,她恨不得能扑到父母怀里,像小时候一样黏糊烦人地撒娇。
失而复得的心情太过难抑,让她忍不住面上露出一点笑,心中也轻快起来,连带着对秦垣的怨和愤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一个男人而已,哪及血亲重要。
那太监却领会错了意思,只当她是为自己的婚事高兴,忙不迭地恭维道:“待二小姐领了旨,奴才还要去瑞王府上贺喜,瑞王和二小姐情深,不知道瑞王接到圣旨会有多高兴呢。”
沈清遥脸上笑意不变,内里心思游转。
既然她能把白玉花盆砸到秦垣头上,就打定了主意不会和他重修旧好,成了亲都不可能,更不用说他们现在只是口头上的婚约。
这赐婚的圣旨,她断然是不会接的。
但也不能把悔婚的罪责担在自己身上,毕竟秦垣才是罪魁祸首,越俎代庖实在是非君子所为。
她可是个心软又善良的人呢,完全干不出来这种抢人功劳的事情。
沈清遥面上笑意盈盈道:“承你吉言。”
言毕她话音一转,突然没头没脑地说起一桩旧事:“昔年陛下及冠,先皇禅位要他登基立后,姐姐那时刚刚及笄,未到出嫁年岁,陛下又等了姐姐两年才继位。”
红衣太监不知突然提起这事是何意,但也知道这是桩帝后情深的佳话,抓紧时机称颂道:“陛下和皇后情深。”
沈清遥轻轻偎依着母亲,犹如幼鸟眷恋旧巢,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的,带着些许自责地说。
“姐姐早早出嫁是为了陛下大业,后来又长居宫中,时常为太早离家不能陪伴爹娘而暗自垂泪,如今家中只剩我一人,我若也早早出嫁……实在是愧为人子了。”
沈母沈父齐齐顿了一下,虽然不知她提起这事做什么,但深知自家女儿秉性,也未应声。
红衣太监一脸茫然,又看众人皆一幅懵的模样,只能小心问:“所以……”
“所以……”有了铺垫,她顺理成章地提出来自己的要求:“我想多在家陪爹娘一年,婚事就推迟些吧,等明年再说。”
“这……”报喜太监提心吊胆许久,此时失笑,松了一口气,不以为意道:“奴才还当是什么大事呢,这个好说,瑞王如此看重二小姐,只是多等一年,定会应允的。”
沈清遥笑得意味深长,只说一句:“有劳了。”
轻松打发走了传旨太监,小院里只剩下沈家一家人。
沈母目光犀利,她指头抵着她的额头让她抬头,轻皱眉头,看着她问道:“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沈父也关切问:“是不是瑞王欺负你了?”
沈清遥抬起头来时,已是双眼通红满眼委屈,孺慕珍惜地看着他们。
另一边,当天的瑞王府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是瑞王得知婚事推迟一年的事,直接拒了和沈家二小姐的婚,不过一晚就传的人尽皆知。
另一件事则发生的静悄悄,只是一个晃神,谁都没注意到,秦垣身体里的灵魂换成另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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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后我当上了皇后》
一
苏余是苏家最见不得光的存在,像是暗处的杂草,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
苏家的大小姐坐着,她就要跪着伺候,承受着永无止境的冷嘲热讽,永远低人一头。
二
苏嫣不要的东西也不会给苏余。
却给苏余下了药,摁着头,塞进花轿,替她嫁给了山上那个病秧子太子。
三
太子自小就被送出宫,养在山上的寺庙里,带发修行,祈福养病。
谁都知道他的太子是个虚名,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没了命。
苏余嫁去,不过是对着个病弱的圣僧守几年活寡,再对着牌位守一辈子的死寡罢了。
四
后来,太子为苏余破了色戒,又为她破了妄戒。
他素净的手提着刀,刀尖滴着血,拦在她身边,含笑问她:“去哪?”
借了他的权势,早已把那些“旧人”全都清理干净的苏余,退后一步道:“当然是离你这个疯子远点。”
伪圣僧真疯子X心机貌美小可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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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凉王破的霸总邀请你共进晚餐,你欣然同意,按时赴约。
霸总为你弹钢琴,送玫瑰,承包鱼塘,然后深情告白。
你十分感动,双眼含着泪水,手捧着心口,激动地拒绝了。
霸总执着地想要一个理由。
二
他以为你有难言之隐,为你找尽理由。
实际上这是你第三个快穿任务,干完这最后一票,就能回家过年了。
三
可是就在这时候,三个快穿世界突然融合了。
你原地炸成烟花,死遁逃离的星际黑暗哨兵开着机甲——
你飞升失败五雷轰顶,死遁逃离的魔道宗主捏着法诀——
他们都想独占你!
四
最后你开着机甲,召出万道飞剑,手握全球经济命脉,把他们全都收至麾下!
正文第三人称,爽甜向,1V1
大家康康,感兴趣的收藏一下吧(づ ●─● )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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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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