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遥既非君子更非圣人,旁人落难她或许尚会唏嘘几句,可要是秦垣……
不好意思,她不仅要拍手称快,还要落井下石踩上一脚再搬个椅子翘着腿慢慢欣赏。
“我能去看看吗??”沈清遥十分善良地说:“我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最高贵的瑞王殿下落魄的样子了呢。”
“那可真是太巧了,瑞王刚好也想见见你。”沈父不咸不淡地说道。
沈清遥挑眉,一瞬间十分真诚地疑惑道:“他见我做什么?看看我开不开心吗?”
沈母道:“你知道陛下为什么关瑞王吗?”
沈清遥不以为意道:“他身为王爷应为众人表率,又身兼大理寺一职更应依法依律而行,无昭擅闯宅邸,本就是罪状一桩,关他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不需要吗?”沈母看着她,语气淡淡反问道。
沈清遥:“……”
“好吧,”沈清遥摊手,泄气妥协道:“需要,毕竟是陛下唯一的亲弟弟,就是比我等凡人高贵。”
她问:“他做了什么,惹得陛下亲自下手罚他?”
“退婚在前,又反悔在后。”沈父皱眉,“如今闹得难看,陛下准备收回赐婚的旨意,他又不依,执意婚约照旧。”
沈母瞥她一眼,道:“如今满京城都知道沈家二小姐孝心一片,为陪伴父母自请多留家一年,瑞王却不近人情,落了沈家的面子,还让二小姐受了天大的委屈。”
“陛下素来看重你,这事又是瑞王有错在先,自是要罚他来给你出气。”
沈清遥真心诚意道:“我就知道姐姐和陛下是疼我的。”
“既然陛下都站在我这边,”沈清遥道:“他还要见我做什么,难不成还妄想着我回心转意替他求情不成?”
静了一会儿,沈父开口问:“你这是彻底打算与瑞王一刀两断?”
沈清遥看着他们轻声说:“绝不回头。”
沈父叹了口气,扭头看着沈母。
沈母语气平常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都是自己选的路,随她们去吧。”
沈清遥缓缓松了口气,问:“爹,你会生我的气吗?”
沈父笑了一下,目光很温情地看着她道:“爹怎么舍得。”
沈清遥惯会顺杆往上爬,十分自然地得寸进尺道:“那我今天做的事,爹是不是也不会舍得生我的气啊?”
沈父咳一声,侧头看沈母,小声说:“那你要去问你娘?”
沈清遥就瞅着沈母,小小声地,又轻又小心地问,像是柔软的小兽伸出柔软的爪爪,试探道:“娘,你生气了吗?”
“有什么可生气的,”沈母表现得很平常,她说:“你都十七了,也到了可以自己拿主意的年纪,我们便不必事事操心了。”
“况且那几个孩子和你有缘,”沈母用目光描绘她的眉眼,若有所思道:“他们和你很相像。”
沈清遥面上忍不住笑,上前挽着沈母,挨着她在椅子边坐下,靠着她的肩膀,抱着沈母手臂,摇晃着说:“那我们以后就一直在家陪着你们,我们一家人要永远不分开,好不好啊娘?”
沈父对她向来纵容,此时却忍不住道:“你才十七,便是在一个人身上伤了心,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要是遇到了旁的喜欢的人,我们还能留你一辈子不成?”
沈清遥伸出小指勾了勾沈母的袖子,睫毛翕动,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为人子女,有纵容宠爱她的双亲,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如今身为父母,也想把这份爱和呵护传承下去。
秦钰秦灵秦楚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身边熟悉的唯有她和秦垣两人,就算自小被教养得再好,也不过是三个幼童,怎么可能不担心害怕谨小慎微。
素来稳重的秦钰失态的红了眼眶,活泼的秦灵今日见了她不过只开口说了几句话,而内敛的秦楚,沈清遥看到了她藏在袖子下一直发抖的手。
沈清遥想给他们一个安心的承诺,至少要他们知道,哪怕世易时移,物是人非,她也不会放弃他们,他们是一家人。
就像是沈母沈父对她一样。
沈清遥没有反驳,她靠着沈母,带着点调皮地对沈父眨眨眼,“知道啦,以后还长着呢,要是真再遇到喜欢的人,那时再说也不迟啊。”
沈父失笑摇头,拿她没有办法。
沈母摸摸沈清遥的脸蛋,交代道:“今日不早了,就不提了,明天用过早饭把那三个孩子带来我瞧瞧。”
“那你可瞧好了,”一提到他们,沈清遥就来了精神,她带着几分洋洋得意,打包票道:“他们聪明可爱乖巧善良,所有见过他们的,就没人会不喜欢的。”
她说的笃定,把秦钰秦灵秦楚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等第二日带着秦钰他们去见沈父沈母前,却又不放心地偷偷地交代。
沈清遥替秦钰整整衣领,对他说:“你小时候外祖父外祖母还抱过你,给你讲故事陪你玩儿,他们都很喜欢你。”
经过一夜休息,秦灵秦楚也活泼了些,拉着她期待问:“那我呢我呢,外祖父外祖母抱过我吗,他们喜欢我吗?”
沈清遥笑容很浅,替她们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对前一个问题避而不答,轻声说:“他们喜欢你们啊,你们还没出生,就准备了许多礼物,翻阅了无数的书籍为你们取名字。”
“所以啊,”沈清遥轻声细语道:“外祖父外祖母是喜欢你们的,只是他们现在不记得了,所以可能有些态度生疏,但只要你们哄哄就好了,他们一定会喜欢你们的。”
秦灵衣服上的褶子被压得平整,一点都看不出来了,沈清遥却好似没发现似的,仍在摩挲那一小块布料。
秦楚踮起脚尖,凑到沈清遥耳边,交换秘密似的小声说:“娘,我也喜欢外祖父外祖母,会好好听他们的话的。”
秦灵也举手雀跃保证:“我也会乖乖的。”
沈清遥最后目光落在秦钰身上。
三个小孩中秦钰年纪最长,性格又最沉稳早慧,本是不用沈清遥担心的。
秦钰也点头道:“我会好好表现的。”
沈清遥看着他,内心犹豫再三,终是把话说出了口,她说:“在外祖父外祖母面前,阿钰,你须得藏拙。”
秦钰四岁开蒙,是沈父手把手教导的,待秦垣继位为帝,他就成了独一无二的太子,有着全天下最好的老师,学得都是经天纬地的东西。
他又自幼聪慧,比同龄的人沉的下心,自小就被老先生老学傅交口称赞寄予厚望。
可那是以前。
现在在众人眼里,他只是一个来历不明,被秦垣当做聘礼送到沈府的无名小孩儿。
平平无奇籍籍无名还好,要是被人发现他的过人才能又解释不清……
沈清遥上一世尚没想过要他当太子将来君临天下,这一世也只想他安安稳稳一辈子。
因此虽然可能委屈了秦钰,可沈清遥别无选择。
她歉意地看着秦钰。
秦灵秦楚并不清楚其中的关窍,犹在好奇为什么不让哥哥表现的好,秦钰却知道的清楚。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点了下头,垂着眼睛应道:“好。”
只是种种交代都没派上用武之地,沈父用完饭还须得去早朝,因此只是浅浅交谈几句,言毕便有些不知说什么。
到底还是觉得生疏,毕竟感情上并不亲近。
沈清遥没有吃几口就有些难以下咽了,她看着秦钰,又看看沈父,只觉得心中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难过得不行。
沈父当年是最喜欢秦钰的,尚在襁褓时就常常去看他,牙牙学语时,秦钰叫的第一声也是“外祖父”,沈父教他认字,手把手教他写字……
可是到最后,沈父不在了,秦钰长大了忘记了他,如今又相聚,却是全然好似陌生人。
沈父用完早饭清茶漱口,便要上朝去了,他起身和他们道别,沈清遥和沈母坐着没动,秦钰秦灵秦楚却一起起身行礼拜送。
循规有礼的仿佛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孩子。
沈父面上浮过明显的意外,却没显露太久,笑着让他们继续吃早饭。
他说:“自家人,不必这般拘礼。”
沈清遥的心立刻高高提起,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交代他们不要把过去的事情告诉别人。
然而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再偷偷说了。
她把脸埋在碗里,偷偷用余光看沈母。
沈母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安静地剥了蛋壳,把三个白嫩光滑的鸡蛋放到三个小碗里。
最后一个去了蛋黄的留给了沈清遥。
沈清遥偷偷地吁了口气。
只是气还没吁完,耳边就听见沈母淡淡的声音。沈母说:“你吃完了便去忙吧,铺子里一堆的事情等着呢。”
沈清遥立刻抬起头来,期待地道:“那我带他们一起……”
沈母:“他们留下来,熟悉熟悉家里什么样,也陪我说说话。”
沈清遥:“……”
她试图挽回,弱弱道:“可是……”
沈母瞥一眼她。
“好的我马上就走!”沈清遥一口塞完鸡蛋,还没咽下去就起身往外走。
没办法,从小她就对沈母这种看似毫无危险但实则充满不容反抗的眼神充满胆寒。
哪怕现在也不例外。
她磨磨蹭蹭地往外走,万分放下不秦钰他们。毕竟面对沈母,连她也不敢保证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更何况三个小孩。
但沈母说的话,没有人敢试图反抗。
沈清遥没走远,孤苦伶仃地坐在屋外台阶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账本,一心两用地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可是什么都听不到。
不一会儿沈母身边的侍女出来赶人,委婉道:“台阶上凉,夫人怕二小姐冻着,说二小姐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出府转转。”
这是把她赶出门都不够,要把她赶出府才行啊。
沈清遥看着对她紧闭的大门,故意大声叹气道:“果然是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我再也不是沈府最受宠爱的孩子了!”
可是说完等了半天,也没任何的动静。
沈清遥踩着台阶掐着腰仰头看的脖子都酸了,也没人来安慰她。
一瞬间心里又烦又累,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痛快。
昨天喝了酒头痛嗓子干,都没睡好还做了乱七八糟的做噩梦,今天起了大早,早饭没怎么吃就被人撵出来,现在还要可怜巴巴地坐在台阶上也没人来安慰。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秦垣!
都是他害的!
都怪他要成亲!成亲后还当了皇帝!对她不好给她下药!
甚至连死了都不安生!!!追到十年前,把她的生活又搞得一团糟!!!
不过,沈清遥突然勾唇笑了一下,她理理袖子,又成了文质彬彬的沈家二小姐模样。
——只要一想到尊贵整洁的瑞王殿下现如今正在肮脏杂乱的牢房里,就让她心情都好多了。
而为了让心情更好点,沈清遥决定去亲眼看看秦垣现如今的可怜模样。
顺带好好“安慰安慰”他,让不染凡尘的殿下见见人间疾苦,知道知道什么叫落井下石,伤口撒盐。
叮咚!尊敬的瑞王殿下,您有一份来自“二小姐的安慰”待签收,请尽快取件.
祝您使用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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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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