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下聊了两句,李江月就不时拿出手机回消息,宋长生怕他有事要忙,问:“你要是还有事,吃完了先走。”
闻言,李江月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我师兄问我在哪,说没在实验室见到我。”
“师兄?”宋长生若有所思,“那个给你带茶歇的?”
“对对,师兄他人可好了,我暑假没回去,提前跟着导师,导师就让我跟着他学学。”李江月看上去很满意。
“江月!”
“那挺好的……”话音未落,一道嘹亮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两人齐齐看去,那是一个穿着浅色篮球队服的男人,小麦肤色,有些俊朗,浑身大汗淋漓,看样子刚打完篮球回来。
李江月眼前一亮:“欸,师兄!”
闻言,宋长生的视线顿时不可捉摸起来,他神色未变,但也站起身来看着这人。
男人走近了,比宋长生还高些,很开朗的样子,对两人打招呼:“江月,这是……”
李江月对宋长生道:“长生,这是我师兄周宥霖,师兄,这是我大学的室友宋长生,他刚回福州,来看看我。”
“你好,你也是闽大的啊,还挺有缘的。”
“你好。”
寒暄两句,周宥霖把手上提的两个袋子递给李江月:“江月,我给你带了杯咖啡,今天刚好买一送一,没想到你朋友也在,不过刚好两杯。”
李江月张了张嘴,黑框眼镜衬得他的脸很小,此刻显得很呆萌:“啊,师兄,那你喝什么?”
“没事,我让我室友再去买,”周宥霖指了指几米外在买水的男生,把袋子放下,篮球被他揽在腰间,他笑着退了两步,“你们好好叙旧,我先去吃饭了。”
宋长生在一旁没说什么话,看到他笑眯眯地就要走,拎起一杯递回去:“谢谢,我喝不惯咖啡,你和江月喝就行。”
“啊,这样啊,也行。”周宥霖也没多想,马上伸手接回去,然后跟两人挥挥手,揽着同行同学的肩膀笑着走开了。
人走远了,两人坐下,李江月挠了挠侧脸:“长生,你不是经常喝咖啡吗?”
宋长生大四下学期期初有段时间熬夜做实验,每天都要泡两杯咖啡喝,他应该是最早写完毕业论文的那批人了。
“很久不喝了,”宋长生难得看到李江月神情纠结的样子,气定神闲回答,“加上我不喜欢那个牌子的。”
“啊,这样吗……”
两人坐下又开始吃饭,吃到一半,李江月主动找起了话题:“长生,我听别人说你去旅游了?”
“嗯,对,前段时间去新疆了,”宋长生抬头看他,“你听谁说的?”
“方晓林学弟说的,上次他回学校,还给我送了点家乡特产,”李江月扶了扶眼镜,“他说你一个人去的,我当时一听就想着确实是你的风格了。”
宋长生疑惑道:“我的,风格?”
“对啊,”李江月偷偷笑了下,“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很冷漠,表面很高傲,实则一直句句有回应。虽然你总是很有距离感的样子,但你是很有主见和毅力的人,我一直觉得,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有特别的灵魂,是很自由的内在。你的风格,独树一帜。”
……
宋长生食量不大,卯足了劲儿也吃不完,但好在李江月胃口一直很好,他虽说自己撑得慌,但在宋长生的鼓励下,两人又把这一桌菜给吃完了。
又坐着聊了半个多小时,宋长生站起身:“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江月忙不迭道:“长生,我送你。”
宋长生笑道:“一点过了,你下午不是还有会要参加?不用送了,你回去午休一下吧。”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走到食堂门口,两人站在原地,相顾无言,宋长生见他过得不错,也放下心来。
李江月突然说:“长生,你渴不渴?我请你喝饮料。”
宋长生倚着柱子,回头看他:“喝。”
李江月温温柔柔一笑,“嗯”了一声,转身回食堂,过了两分钟,他手上握着两杯绿豆冰沙出来了,还是熟悉的配方,以前几人就爱喝这玩意儿。
绿油油的杯壁外边趴着小水珠,宋长生接过吸了一口,然后?餍足地眯了眯眼。
“江月,我走了。”
李江月挥挥手,目送着那道清俊的背影走远,突然觉着鼻头有些酸,他突然想起爸妈在火车站送他的时候,叮嘱他不要惹事,要好好学习。
能碰到宋长生他们这样的朋友,真好啊。
边走边喝,走到门口的时候,冰沙已经见底,宋长生把杯子扔进保安室旁的垃圾桶里,又逗了逗草丛里的老学长——一只毛发柔顺发亮的黄白小猫。它从“猫咪别墅”里出来,露出自己的肚皮,舒服地直“喵喵”,然后站起来示意宋长生跟着它回家。
宋长生点了点它湿润的鼻子,轻声道:“以后就不去你家做客啦。”
出了校门,坐上地铁,宋长生在东街口站下了车,步行到南后街北门,难得来一趟市区,宋长生打算去福州的标志性景点——三坊七巷看看:
三坊七巷发轫于晋朝,距今年代久远,整体呈“西三个坊、东七条巷、南北一中轴”的棋盘状格局。
中轴即南后街全长一千米左右,如今街巷两侧也是商贾云集,安民巷附近还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树冠形似爱心,“爱心树”这个名字也被叫开了,这也是众多游客前来拍照打卡的原因之一。
甚至于有一年,程昱拉着宿舍四人在这棵树底下拍了合照,还把它打印出来放在宿舍里,美其名曰“辟邪”,不过其实是大家关系好。
正是假期,三坊七巷的游客众多,宋长生从北门进入,隐在人堆里,边走边看,干脆又绕道去了天后宫,一座供奉着被称为“海上和平女神”——妈祖的宫观。
由于福建独特的地理位置及海洋文化等原因,妈祖因其“有求必应”的特质而自然融入了当地复杂的信仰体系,与土地公、关帝等神祗共存,也成为了福建人身份认同与文化基因的核心符号。
不过不同于沿海的妈祖庙依山面海,受限于城市街巷空间,这座天后宫规模不大,但建筑风格仍旧别具一格:
正殿屋顶采用闽南特色的“燕尾脊”翘角,保留着闽东特色的马鞍形封火墙,不仅防火实用,也呼应妈祖作为“水神”的镇火庇佑功能,以及红砖砌筑的墙和覆着灰瓦的屋顶,更与三坊七巷整体民居风格协调,从外观到内里都完全融入了当地人的生活中。
舅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宋长生来到这里,每年都会跟着舅舅舅妈来几次妈祖庙以求平安顺遂,这里是有福之地,更是有情之地。而宋长生耳濡目染,加上主动了解学习,就对于这些建筑特色要更为熟悉和喜爱。
宋长生进去上了一炷香,倒让梁枋上的木雕吸引住了视线,那上边不仅刻有传统海浪、鱼龙纹样,更刻画了妈祖“海上救父”、“降伏晏公”等传说。他想拍几张照片,心念一动,掷了个圣杯。
本想求个心安,圣杯落地,一正一反,是被允许了。
拍了照,宋长生注视着神像慈悲的面容,内心竟极为平静。
神明啊神明,如果真的有灵,那就保佑大家健康,一切顺利吧。
离开天后宫,宋长生沿着南后街继续走,大学四年,他来过三坊七巷很多次了,这算是今年头一回,这能说是旧地重游,感觉却不一样了。
呼吸过喀拉峻的青草味和赛里木湖潮湿的风,三坊七巷那历史的厚重感要更别有古朴之意了。
宋长生在三坊七巷逛了一圈,找了一家咖啡店坐着,又写了些心得体会,而人一旦投入进工作,时间就过的很快。
三人约的是六点半,收拾好东西,宋长生前往餐厅,那是一家开了二十年的老饭馆,主打川菜,但福州菜做得也不错,门脸不算起眼,但开在汉庭酒店的旁边。
这个点人不少,宋长生又是第一个到的,他没有先点菜,等了会儿,第二个到的是刚下班的蔡松年。
他手上提着一个公文包,穿着一身西装,外套搭在手肘处,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精英的味儿,谁知他一坐下就开始扯领带,那吊儿郎当的坐姿让人咋舌。
刚坐下,蔡松年像看见亲人似的嚎了一嗓子:“长生啊,我想死你了!”
宋长生上身后仰,躲过了他想要飞扑过来拥抱的动作,蔡松年抽了抽嘴角,坐回位子上,看见宋长生推过来的饮料后又惊呼一声:“义父!‘开心’你都舍得请我喝!我都多久没喝这玩意儿了。”
蔡松年愿意花很多钱在打游戏上,但吃喝却是扣扣嗖嗖,自从工作了,每天朝九晚五,娱乐都没有了,更别说满足食欲。
宋长生把吸管递给他,无奈道:“得了吧,我可没你这样的儿子。”
蔡松年“嘿嘿”笑了两声,插上吸管就喝了起来。
“开心”是一款开心果奶盖茉莉茶,椰子水的清甜和开心果酱的浓郁组合在一起,味道非常惊艳。
蔡松年大二上学期分手那天,抱着前任送来的“开心”边说好喝边痛哭流涕,还是宋长生天天带着他去图书馆自习,强势手段让他走出了那段失意的日子,蔡松年边喝边有些感动。
按理说李江月不至于现在还没到,蔡松年最近经常加班,反而都到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七点刚过,李江月才姗姗来迟,他一进门就坐下喘气,看样子还是跑过来的。
宋长生把饮品往他那边推了推,然后给了他倒了一杯热水,道:“先缓一缓。”
蔡松年按着几人习惯点了些招牌菜,香菜拌牛肉、咸蛋黄茄子,醉排骨、南煎肝和酸辣汤。
等李江月回过神,自己正在嘬吸管,冰凉凉的,散去热意,“真好喝。”
等了二十来分钟,菜都上齐了,三人边吃边聊,问各自的生活。
打工人蔡松的苦水明显最多,他感慨了两句,然后愤愤地敲了敲桌子:
“我不是六月初就入职了吗?去之前吹得天花乱坠的,结果进去都是狗屎。长生,江月,你们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这人最不怕吃苦了。虽然学习不那么好,但是我愿意下功夫。结果就我们那傻逼经理,什么都不教,上来就让我完成这个东西,完成那个东西,流程都没弄清楚,我就只能问几个老员工,问多了老员工也不耐烦。”
“我就拼命自学,好不容易上手了,他还嫌这嫌那,问他?他也不会,呵呵,就会一句‘你要找方法’。”
蔡松年重重地叹了口气:“我问他要材料,他说没有,让我自己去找。你敢信,一个小时能完成的表格,竟然需要我花整整一个上午甚至更长的时间去跟各个部门的领导对接,求爷爷告奶奶去要,才能要到原始数据。”
“理想很丰满,生活太骨感!”
他恨恨地塞了一大块排骨在嘴里,然后又被烫得吐了出来,宋长生给他递水:“你慢点儿吃。”
“他们都羡慕说我这个岗工作少,任务轻。唉,都是表面光鲜,背地里被领导磋磨。昨天中午还嫌我桌面太乱,说我要是不收拾,下午就不用来了。呵呵,我真稀罕他这个工作,”猛喝了好几口水,蔡松年这才缓过劲儿,“有时候真想把文件甩他脸上,然后大喊一句‘去你妈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唉,没有退路啊还是。”
李江月瞪圆了眼:“那怎么办啊,上班一定要见领导吗?能不能把他熬走啊。”
“哈哈哈哈,说什么呢,”蔡松年一把揽住了李江月的肩膀,大力地拍了两下,“他也就只能仗着这点领导的头衔压压我,等我干两年攒够经验,一脚就把这破公司给蹬了。”
宋长生静静地听,等他说完了倒了杯酒,思忖片刻还是说:“如果实在待得很难受,就尽快找下家换吧。精神上长期不舒适,身体也会吃不消。”
“我也感觉。”李江月附和道。
“唉,”蔡松年一只手托着下巴苦笑了两声,那杯酒一饮而尽,“行了,不说我了,你们俩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其实我还成,已经在投简历,要是找到新的就马上跑。”
蔡松年平时不着调,但做人做事是很有一套的,连他都吃不消,可见实际情况比他说的还要糟糕些,“嗯,有困难随时和我说,你要是缺钱的话,我也还有点积蓄。”
李江月也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不太熟练但是担忧道:“松年,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随时约我吃饭。”
蔡松年“嗯嗯”两声,然后看向李江月:“江月,学校离这边也不远,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闻言,李江月脸色有些难看,在两人的注视下,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傻逼室友。”罕见地爆了粗口,又怕两人误会,李江月又连忙补了一句:“我是说我现在的室友。”
李江月六点过就出门了,结果走到地铁站才发现手机忘记带了,又急匆匆赶回去,一打开门,就看见他的室友和女朋友正抱着温存。
他当时脸上爆红,足足愣了有五秒,直到那个女孩突然看见门开了,这才惊呼一声。
李江月白皙的脸上都染上了一层薄红,看上去异常羞愤,道:“我只是出门了又不是不回去了,他把女朋友带回宿舍里……”说到这,他握紧了拳头。
李江月是个有些保守的小古板,不仅要求自己在立业之前不碰情爱,甚至不加任何同学以外女生的联系方式,自己不碰也看不得,室友带女朋友回来,对他来说足可以说是大踩警线了。
“好了好了,”蔡松年已经乐出了声儿,“不是吧,江月,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他们啃他们的呗。”
蔡松年神经大条没有多想,宋成生干脆打断他的话:“你们不至于是男女混住吧,女生怎么可能进得了男生宿舍楼?”
李江月简直羞愤欲死:“谁知道她怎么进来的,关键是坐在我的椅子上……”
闻言,蔡松年一口酒都喷了出来,要不是宋长生躲得快,这身衬衫非得湿透了不可,“你,还好吧?”
宋成生抽出纸擦了擦桌面,也缓缓道:“换宿舍吧,有一就有二。”
李江月结巴道:“伤风、风败俗,有伤风化,看得我只、只想、想自戳双目。”他一个劲儿地往外蹦成语,蔡松年越听越觉得好笑,问他:“那你怎么下来的?”
李江月的头都要埋进桌子里去了:“我直接穿过他们去桌上拿出来的。等我回去就和辅导员说换宿舍的事儿!”
蔡松年也忍不住感慨了两句,又劝李江月说早点谈恋爱,这样也不至于一见这种场面就吓得不敢动弹,然后李江月锤了他一拳,虽然还红着脸,但坚定地表示自己要把余生奉献给科研事业。
突然,蔡松年贱兮兮地看向宋长生:“长生,我说个事儿,你可别生气。”
宋长生心想:“这话题跳得也真快。”于是抬眸看他:“嗯,你说。”
蔡松年对他挤眉弄眼,道:“长生,你不是大学一直没谈恋爱吗?大一进来的时候发型那样,我们还以为你是受了情伤,大二的时候我们就觉得你是不是看不上别人,毕竟你条件摆在这,等到大三你拒绝了咱们系花的告白,不瞒你说,我们私底下已经在猜你是不是喜欢男的了。”
宋长生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怎么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